正在我打扫卫生时,一个男学生故意戏弄我,和我发生口角,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打了我一拳。我转身还手,还没有站稳,胸间又挨了一拳。我向后退了两步,气急败坏地拿起箩筐里铲垃圾的铁铲挥过去,当我挥砍第二铲时,他飞起一脚踢中了我的裆下
我想着一些不着边儿的事情,但手上还是不停地扫着走道上的垃圾,突然一盆污水连着花生壳从寝室内泼向我的头顶,我来不及躲闪,只感觉一阵冰凉,污水便从衣服流到了裤子。除了胯裆有些部位没有遭到污染,差不多都淋湿了,而且头发和衣服上到处粘着花生壳。我楞了一下,骂道:“他妈谁干的……”
一个穿着花裤子、套了件夹克背心、头发蓬乱的家伙走到门口,一只手按在门框上,“呵,对不起,我们习惯了这样,不好意思。你不就是中文班的那个同学吗,叫什么刘土来着,错了,应该叫土牛才对。老师都在大会上表扬你了,说你是个好学上进的苦孩子,我们很敬佩你啊。那点污水你不会小题大作,说我们故意吧。好学生应该有博大的心胸是吧……”里面男男女女哈哈大笑,气得我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但我张口便说了句“老子不叫刘土,叫流氓,缺少父母管教知道不!”
“嘿,有意思,流氓!我看你他妈不配,盲流还差不多……”
“你骂谁的妈?你没有妈,你没有妈谁把你生出来的……”我看出这个人社会邪气很重,但怎么也忍不住心头的恼火,如此还击了一句转身拖着箩筐上前去继续打扫卫生。不料,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那家伙打了一拳。我猛转身想还手,但还没有站稳,胸间又挨了一拳。我向后退了两步,气急败坏地拿起箩筐里铲垃圾的短把铁铲挥过去,这狗日的一闪躲开了。我挥砍第二铲时,他飞起一脚踢中了我的裆下,我痛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我顿时感到要气绝身亡了,我弓着腰,头和脚支撑着地面。我似乎听到有人说,你下手太狠了吧,还不赶快把人扶到医务室去。可并没有人管我,我强忍剧痛在地上趴了至少半个小时,才慢慢恢复元气。
第一节课下了,华远他们见我出来打扫卫生一直没有回去,就跑来找我。他们看到我的狼狈相就问我怎么像一副挨揍的样子。我把事情告诉了华远他们,华远很气愤,说:王八蛋,晚上来找他麻烦。我说,算了,我看这狗日的社会邪气太重,八成是社会流氓,估计是父母也管不了的那种货,才花钱买个地方找管教,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样子。
文兵说:“那也得把这事告诉学校,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华远说:“刘土,这差事就不要再干了,钱也没有多少,太累,我少抽点烟咱们一起解决困难。要勤工俭学就打短工,几个小时干完,干完拿钱走人,不要再干这没完没了的活了。”
后来,那个打我的家伙据说助读中心决定开除他,叫他卷被窝退学。他的劣迹不光是打我,有学生到学校反映他侵犯女学生,追得到手追不到手都要求女生和他睡觉,发生性关系。一旦到手就很快把人家给甩了。品德非常恶劣。可结果还是未能赶走这混蛋,据说他父亲是省城什么厅的狗屁厅长,亲自到学校来找校长求情,校长又找到助读中心主任,主任不能不听校长的话。
之后,虽没听说这家伙再弄出什么大事,但偷鸡摸狗的小事却时有耳闻。
在华远的极力阻止下,我放弃了这份挣钱补贴生活费的清洁工差事,改换成学校的搬运工。比如搬桌子,搬铁床,搬黑板等活儿,后勤处的老师都来找我,有时也充当电工给人家安装室内照明,总而言之,只要能干的活都干,常常是华远和文兵和我一起干。后来我还揽到学校学报和校报的校对、邮寄的差事。每月多多少少都有几文钱进账。有一次,我和华远揽到一个大活,给学校新修的两栋房子安装室内照明线路和电灯。没有课的时候就去安装,或下课后也去安装,甚至连晚上也挤时间加班加点。有天晚上我在楼顶墙壁上布线,突然一只脚踏空,整个人落了下去,情急之中我右手抓住横在墙与墙之间的一根木梁才算平安无事,但华远却吓得全身冒汗,他说,要是落到地上准完蛋了。我开玩笑说,死不了的,我会轻功。
完工那天,人家付给了我们150块钱,我们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尤其是我这个特别需要钱的人更是心花怒放。我们来到便宜的红叶饭馆,花了20块钱炒了几个好菜,要了一瓶酒喝得兴致浓浓。
吃饱喝足,我们走出W大学,走向铁路边那片葱郁的草坪。我们坐在草坪中央,月光朦胧,微风习习,华远忧伤地说:“妈的,我想老婆和孩子了,这书读得真难受!”
“想就回去看看啊”,我不知道华远具体的心情,但他的话却使我感伤起来:“你还有老婆孩子可想哦,我连想的都没有……”我说不下去了,并呜呜地哭了起来。华远见我比他更难受更伤感便大声地说到:“狗日的,好了,别那么难受了。妈妈的,有朝一日我一定帮你找个女朋友……”
我们借着酒意掏了许多心窝里的话。很快酒气就散发光了,加之凉风的侵袭,夜晚已经很冰冷了。我们走回寝室,不曾想郭举、赵光、还有文兵他们全都不见。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按照惯例,文兵应该早睡了,这个时候呼噜正打得酣畅淋漓才对。可是他的床上却空空如也,寝室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而又寂寞。
我和华远躺在铁床上都没有睡着,不是翻身就是叹息。华远难受的时候总是那句口头禅:妈妈的!今夜不知道他说了多少个妈妈的了,直到郭举和赵光一路歌声唱进门来。这两个家伙深夜每次回来总要谈论一阵他们晚上“行动”的一些过程和细节,比如又被哪个女生羞辱了一番云云,每每不是被华远制止就是被我或文兵警告:不准再说话。可今晚很怪,两人进门后都不说话,上床就睡。反而是华远忍不住问:“文兵去那了,怎么没有回来?”
“可能和‘鼓鼓眼’玩去了吧,大哥你担心什么啊!”郭举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
第二天早上大家看到文兵的床上仍是空的,都有些奇怪。但想到文兵曾经当过兵,并且还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就不再担心了。
文兵认真地说:“你们哪里知道,是‘鼓鼓眼’找我呢,她老来找我,我就动了心。没想到人家是闹着玩的,她早谈男朋友了,都同居两年了。男朋友到外地进修去了,她很孤独,觉得我不错就想和我玩玩,打发孤独和寂寞。”
上课的时候我们都发现“鼓鼓眼”不在,下课后华远私下对我说,文兵这王八蛋难道真和“鼓鼓眼”搞上了,他妈的连课都不上了,算他们狠,妈妈的……
下午班主任老师来查考勤,发现文兵和“鼓鼓眼”仍然不在,就问我们,文兵去哪里了,你们一个寝室的都不知道,是不是做什么坏事去了,你们才替他保密?赵光见班主任如此说话,就回敬了一句:“哎,石老师,你是班主任,他去哪里应该给你请假,他连你都不通报,难道还先告诉我们不成!”班主任被赵光揶揄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赵光,你说的什么话啊……”撂下半句话忿忿地走了。
第二天下午文兵回来了,回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他挎着部队发给他的绿色帆布包走进了寝室,我们几个人有的坐在床上有的躺在床上正天南海北的瞎吹。郭举看见文兵走进门,一下跃起来摸了下文兵瘪瘪的军用包,失望地说:“大哥,你去外面做好事,怎么连吃的东西都不给我们带点回来,石老师来问你去那了,为什么不请假,我们都给你挡驾了,说你家里有急事来不及请假……嗨,你可玩开心了,把我们给忘了哦。”
“什么玩开心了,我是真有事,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文兵试图掩盖他的真实行动。郭举似乎不想放过他,“嗨,文哥,别连我们都当外人啊,我可是看见你和‘鼓鼓眼’走的啊,至于你们干些什么你可以保密。哈哈”
我和华远都没有搭话,我们三个(包括文兵)毕竟年龄都比他们两个大,华远作为过来人更是注意说话的分寸,敏感的话题从来不触及。那晚,文兵也没有多加解释,只问了几句这两天上了些什么课,班主任说什么严重的话没有,之后大家就相安无事地睡了。
上午的课,文兵和“鼓鼓眼”同时出现在课堂,但没有谁在意谁在谁不在,反正班上经常有人不来上课,少几个人很正常,甚至10几个空位没人坐的课堂也不乏少见。倒是从此以后很少看到文兵与“鼓鼓眼”密切往来了,甚至可以说有疏远的迹象。
直到第二年的下学期我和华远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天晚上我们三人又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也许喝得有些多了,也许是文兵到了不得不告诉我们他的真实情况。他突然报道了个惊人的新闻,说他儿子要来学校玩两天,他们单位的同事来省城出差,顺便把他儿子带过来……华远好像早有觉察,并不感到意外,只顾喝酒微笑。只有我大为诧异,“你那来的儿子?”
“他骗你的,婚都没结哪来的儿子,刘土你相信他啊!”华远故意激文兵。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有儿子,结婚都好几年了……过几天儿子来了你们可不能不认啊!”
华远接过话头说:“我早看出你王八蛋不老实,别人都相信你是光棍,我就不相信,你那像光棍的样子,骗他们可以,连我这个过来人也想糊弄没有那么容易……来来,为你的老实交待干一杯!”
三个人举起杯子一干而尽。都有些酒意了,文兵略带委屈地说:“人家是有苦衷嘛,哪是不老实,读这个书,结婚没结婚又没有什么影响,犯不着非要说自己结了婚生了孩子不可,是吧。”
“不是不老实,是另有所图,想老牛吃嫩草。哈哈。”华远接着说:“你说你有苦衷,什么苦衷,和人家‘鼓鼓眼’打得火热,说,是想玩一把就算了呢还是想把人家讨做老婆。”
“别提了,烦……”文兵说了句心头话。
文兵说,他老婆是父母强制给他娶进门的,很小时就按风俗订了亲,他根本不喜欢这姑娘,本想借当兵的机会摆脱这门亲事。当兵时尽管在自卫反击战中立了三等功,但由于自己只是个初中生,没有文凭,结果还是退伍回家了。好在立了功才把他安排在烟草站工作,迫于各方面压力后来只好和村里的那个姑娘成了亲。虽然生了孩子,但感情一直不融洽。这次来读书是和单位签了合同的,保留工作,不发工资,学费自酬。
文兵认真地说:“你们哪里知道,是‘鼓鼓眼’找我呢,她老来找我,我就动了心,还真打算和她好到底呢。没想到啊人家是闹着玩的,她来读书前已经工作三年了,早谈男朋友了,都同居两年了。男朋友到外地进修去了,已经快一年没在一起了,她很孤独,觉得我不错就想和我玩玩,打发孤独和寂寞。那天她邀请我去荷花公园玩,天黑了我们就住在公园旅馆,晚上她把我叫到她的房间,不由分说就把我抱住了……第二天我们又在那里呆了一天,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恋人,当我提到将来的打算时,她才告诉我,她没有想过将来,她和她男朋友已经有了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分开,何况她男朋友是在政府部门工作,条件很不错,对她将来很有帮助。我听完她的话,心里猛然一惊,觉得眼前的女人好陌生。但是我很冷静,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嘛,只是觉得有被玩弄的羞愧感。后来我平静地对她说,我也是有妻子孩子的人,没关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她听了我的话也感到十分诧异,不是说你还是单身汉嘛,怎么有妻子孩子了!我们班不是说只有华远是结婚的嘛,还真以为你是单身汉……”
“她是不是也觉得上当了?”华远嬉笑着问文兵。
“也许吧,不过我是用心的哦!”文兵说。
后来,一直到毕业,文兵和“鼓鼓眼”似乎再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当然也好像什么事在他们身上都没有发生过,那怕我们都知道他们过去十分亲密,现在却有点形同陌路。当然毕竟是同学,平时还不至于那么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