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的源头其实有南源北源之分,资料上都认为南源是主源(北源在赫章境内),整个流程1050公里,称为贵州的母亲河,也是贵州最大的河流。源头海拔2200多米,出口与长江交汇处130多米。它流经贵州毕节,六盘水,安顺,贵阳,遵义,黔南,铜仁7个地,州,市的27个县,市,区,之后进入重庆市境的酉阳、彭水、武隆、涪陵,流入长江,其落差之大形成了独特壮观的峡谷风景。乌江早在《史记》里就有记载,由于各方面原因,知道它的人并不多。新中国成立后先后在上游建起了乌江电站、东风电站、梭筛电站。虽然,西部开发、西电东送政策实施以来,在建、拟建的电站有引子渡、洪家渡、索风营、构皮滩、思林、沙坨、彭水、大溪口,但总的来看开发还是很缓慢,无论是水利、旅游、还是文化。也因其不被深入了解,乌江的神秘传说才被许多人津津乐道。我想这些是我作为心灵之外的工作需要必须去观察或记录的。
9月24日上午,这样一路想着便来到了威宁县委宣传部。
乌江的源头书上说在该县的盐仓镇石缸洞,然而到底在哪里?我不想过多浪费送我来的同事们的时间,因此找宣传部带带路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领导们并不怎么热情,但还是安排人把我们带到了盐仓镇政府。
盐仓是威宁较高寒而又贫困的镇, 总人口两万多人。据镇里的领导说,有五分之一的人没有解决温饱,其原因主要是地势高寒土地贫瘠,然而这样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山坡确有其悠久的历史。清朝康熙年间,这里曾是一个知府,叫盐仓府,相当于现在的地、厅级单位,管到了如今的云南曲靖。据说知府的头领安坤,有好几个老婆,他的府衙结果就毁在他的一个小老婆手里,用现在的话说叫“二奶”什么的。具体哪一年没有资料记载,说是吴三桂征西攻黔的时候,打到盐仓时由于地势险要,加上那个“二奶”的剽悍,清军数次受挫久攻不下。奸诈的吴三桂不得不退而采取计谋,派人用金银私通吴的“二奶”,结果这个女人果然在金钱面前放下了土枪土炮。吴三桂占领了盐仓,安氏土司阵营溃不成军,纷纷作鸟兽散,据说有一部分逃亡到了四川凉山,在那里繁衍了不少后裔;有的躲进了深山老林,成了后来大山深处的一部份少数民族。
当然我不是历史学家,这也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所以没有必要去细究。但关于安氏的这个“二奶”我想在此多说一句,女人在灾难面前往往是靠不住的,她所依附的很难超越金钱和权势。但我不否定历史上的少数巾帼英雄。对于安氏土司来说,也许在他死的时候都没想明白,这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其背叛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那些金银?当然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抛开儒家的思想,用今天实用的话说,你这个土司眼看就完蛋了,我为什么要为你牺牲,我这样做不仅能保全自己,还能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女人命运的悲哀。从古至今有多少女人真正找到了最后的情感和心灵归宿?呜呼!
不管它是正史还是野史,留给后人的不过就是一段笑料罢了。倒是那盐仓府遗存下来的残骸多少有些叫人思古之幽情。在离今天的盐仓镇政府不远的山梁上,有一座周长为200多米的石坟,叫向天坟,用毛石砌成三道三台围墙,石梯上下,三道门出入。内有大小坟墓7座,卦位各异,所葬之人均是盐仓府的要人。每座坟顶都是凹形,墓向朝天,故名向天坟。在当地留下来的各种神秘传说至今令人惊叹和费解,曾经有专家到此考证时称向天坟为“中国的金字塔”。
盐仓与赫章县的妈姑镇相连,之间有座大山叫芦虹山,海拔2700多米,冬天银装素裹,雪映蓝天;夏天山青草绿,凉风习习,是个避暑的好去处,所以当地的彝民又叫这座山叫凉山。凉山上有一片大草坪,据说有六百多亩,荒草荫荫,高达六、七寸,踩上去就像踩在棉絮上一样。草坪四周环抱着错落有致的小山峰,这里便是黔西北最盛大的彝族赛马节活动之地。
当地的百姓这样说,清康熙初年,因吴三桂攻打安氏土司多次受挫,并把怨恨殃及到素民百姓,对乌撒彝族和其他少数民族残酷屠戮,山民流离失所,大部分跑到凉山上躲避,靠吃野菜和打猎充饥。大草坪爱长韭菜和荆棘果(这里管荆棘果为“蚕泡儿”),散居的彝族群众经常跑去草坪采集野菜和“蚕泡儿吃,久而久之,那里便成了彝族群众的聚集地,直到形成后来五月五日赛马节活动。
这里地形特殊,视野开阔,处在乌撒彝族聚居的地带,后来每到农历的五月初五,从威宁、赫章两县和其他地方赶来草坪欢度赛马节的彝族同胞多达二三万人。这天,无论男女老少都穿戴一新,草坪上围着一个个圈子,彝族姑娘和彝家小伙尽情地表演一曲曲精彩的彝族舞蹈。小伙子六人一组,穿着蓝布长衫摇着马铃铛,狂放地有节奏地跳起“铃铛舞”;姑娘们跳的则是“柔美的酒礼舞”,借以表达对祖先和亲人的怀念。手中的花毛巾舞得令人目不暇接,随着花毛巾的飘飞,“阿西里西……”的优美彝歌使凉山充满了生机。
“撒麻舞”、“燕麦舞”、“虹彝舞”飞舞在草坪上,四周敬起“转转酒”,喝酒声,彝歌声、月琴声、唢呐声伴随着赛马活动进入高潮,骑手们驾驭着自家喂养的马儿在规定的红旗线内快马加鞭,最后挑出一百匹骏马进行有奖决赛,参加者有小伙子,也有率性的姑娘,只等信号一响,百匹骏马竞相奔驰,跃到前面的将夺得本次赛马冠军。1983年,一名十三岁的彝族姑娘夺得本次赛马冠军,一时间成为当地的爆炸性新闻。
天黑后,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去。有情的小伙和姑娘继续留在山上对歌,对到情深处并邀约来到附近的岩洞,燃起篝火一直对歌到天亮,情意相投者最后便成就了婚姻。
凉山上的草坪赛马节至今已近300年历史,民国时期虽然中断一段时间,解放后又重新恢复,而今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赛马节的热闹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
是什么原因由不得我更多的去思考,我得赶快走到大梁山脚下的乌江源头去。
面包车哼哼叽叽的沿着那条粗糙的山路从山顶滑到山脚,途中轮胎被刺破,幸好有一个备胎,不然送我来的兄弟们不知该如何返回。来到叫石缸洞的乌江源头时已经是下午2点过了,刚到几分钟天上就飘起了雨点,但是没有一个人有着急。出水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水泥修造了一番,清水汨汨淌出“缸”外,流向它要去的地方。“洞”的旁边有几棵碗口大的黑桃树,顺着水流下行600米左右就是黑鱼洞与花鱼洞,当地人说,以前黑鱼洞生黑鱼,花鱼洞生花鱼,只有石缸洞的鱼才是透明的,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很难看到这种好玩的鱼了。不用说,自然是环境遭到了破坏。我们在三股清泉交汇的地方照相作别,背后是裸露的沙石和缺乏生机的包谷林。山坡虽大,但因没有植被,所以并不感到幽深恐怖。时间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我知道该独自上路了,心里的底气尽管不足,可是这条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分手的时候雨还在沙沙的下,我感到晓松和罗玮都有些难过 ,罗玮还说,早晓得,我懒得来送你!我明白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这样把一个兄弟“抛 ”在山谷未免有些残忍,无情未必真豪杰!反倒是我还显得从容一些,转身朝水流的方向走去。溪水很快转了一个弯,跟着我就落到了山岗的下面,我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我了。我的不安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没有可想的了,唯一出路只有勇往直前。说来也巧,这时雨没有谁喊停,可它却停了下来。
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特别恩赐:洒泪为我送行?
走不多远,在这人烟稀少的沟谷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人,他背着一块大石头独自走在崎岖的路上,眼睛也不好,慢慢悠悠的往前蹭。我问他背石头有什么用,他说背回去圈个猪圈。我说怎么不叫儿女们来帮忙,他说没有儿女,年轻的时候讨了个媳妇,后来嫌他太穷悄悄跑了。他就一个人过了下来,每年都要养个猪儿,但猪儿很让他操心,一年要把圈拱坏几次,他就不停地修整。老人边走边说着,然后走上了山坡,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我继续往前走去,不久看见两排生机勃勃的胡杨,,直冲云天。走过那排胡杨,越走视野越开阔,小溪从胡杨脚下慢慢淌进了一个大沙坝,沙坝两岸是望不尽的包谷林,顺着河水我穿过一片又一片包谷地,转过几个大山弯,见到相隔不远的山坡上出现了几个正在开采的小煤矿,越往前走,溪水逐渐变得混浊起来。
当走过那个叫可盖的村子时,汗水湿透了全身,内衣与皮肤沾得紧紧的。肩膀酸了,小便急了,我将背包靠在土坎上就着朝路边撒尿,突然弯儿角冒出两个人来,我急忙扣上裤子,把携带的比首藏在顺手处,以防万一。在这偏僻的山沟里,我的心总是绷得紧紧的,生怕来者不善。当两人瞟着我走过去很远了我才把没撒完的尿再次撒完。
走到炉山镇时,已经是下午5点过钟,据说这一段路有10来公里。看来我的速度并不算慢。
我必须进炉山镇政府停一停,一方面了解一下该镇的基本情况,另一方面也好打听前面的路况,要不就在这儿住一宿,镇上总比村寨好。我这样想。走进镇政府大门,手机有了信号,并且叫了起来,一听是我一年前用心相处过的那个女子打来的,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嫌我没钱离我而去,跟了一个有钱人家。她的选择没有错,我没有理由说她爱钱就不好。但是她这个时候不应该打扰我,是担心我呢还是佩服我——或者被我的行为所感动?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意外,也让我有些反感,并且产生些许的沮丧,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有被女人当作可怜虫来同情的悲哀!
余纯顺当年徒步西藏,最后长眠在罗布泊,有不少人撰文悼念这位勇敢的老兄,但大多数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文字,极少深入到老兄的内心深处去,只有个别文章触及到了他的家庭,点到了他婚姻的不幸。文章里也说他的爱人如何的悲痛,悲痛固然悲痛,作为英雄的妻子见到照片上的余兄远去时还面向东方,能不悲痛?但是又有多少人想到不幸的婚姻是他走上不归路的一个主要原因。
当然有些灾难并不关女人们的事,只是面对悲剧的时候女人们也用不着那样慈悲。
这样说来,我并不是想指责我曾经相识的那个女子,或者安坤的那个“二奶”。不是这样,她们跟我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走进镇政府办公室,副镇长王大鹏和镇人大主席李德昌热情接待了我。不仅让我喝够了茶水,还向我讲述了炉山镇的基本情况。炉山因一座山形似香炉而得名,过去这里只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撤区并镇的时候才把镇政府搬到这里。如今全镇有4万多人口,占地面积2.7万余亩,仍有少部分人吃不饱饭,煤炭成了主要经济来源,由于乱开乱采,水土流失严重,森林覆盖率只占10%,环境被破坏得非常厉害。 在镇上吃完饭才6点过钟,虽然地上湿漉漉的,由于这里的视野开阔,天空还很亮。我决定继续前行。李德昌主席是结里村人,他说要回家一趟,可以与我同行。
到达结里村时已经是8点过钟。天黑得看不见周围的村庄。李主席把我安排到路边的陈永宏大伯家,他说,陈大伯家在结里很有名望,儿子在威宁县公安局当警察,住他家安全不过了。陈大伯大约60来岁,在浑黄的电灯光下,我看见他的手和脸黑一块黄一块,牙齿也黄得发亮。我明白这一切都与煤炭有关。陈大伯家住的是两层楼的砖房,一楼还开了个小卖部,有几个人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是他家的什么人,也许是寨上的人。我想早点安顿下来。陈大伯明白我的意思后就把我带到他家的空房子去,空房子在马路的坎上面,那是一幢长长的老式砖房,是人民公社留存下来的,政府搬走时他就便宜买了。村里虽然用上了电灯,但走出门仍然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陈大伯安排我住的那间房在中间靠头一点,里面安有两架古旧老式的木床,床上放了许多乱哄哄的衣服之类,地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点活动空间,最里面好像还放有棺材什么的,显得有些阴森森的,让人害怕。我用手摸了一下床单,明显有些湿润,无疑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陈大伯一走我心里就有点发怵,一方面来自房子黑暗的恐惧,另一方面是身处陌生环境对安全的担忧。早就听说威宁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抢劫的事时有发生,不能不防啊。我这样说主要是来自心里的紧张,并不是威宁真是想象的那样可怕。
陈大伯给我提来了一壶热水,同时拿来一个塑料盆,一支电筒,一个苹果。电筒是方便我晚上上厕所,其实我这人半夜不如厕,有时是懒得。这是我晚上睡觉的一大优点。陈大伯走时,问我还需要什么,我说谢谢了,什么都不要了。之后我坐在一条歪脚木凳上,将就软不拉叽的床开始写这天的见闻报道。电灯的光线很暗,写在稿子上的字都像是喝醉了酒。虽然不是路边,但窗外却不时有人走过,有人还贴在纸糊的玻璃上窥看。由于高寒,气温很低,12点过钟写完稿子时全身都冰凉了,双脚僵得动弹不得。我用半壶热水把脚烫暖和走出门小便,天空一片漆黑,我瑟索着站在坝子边用力尿尿,还没滴完就迅速提起裤子往屋里跑,害怕有人从暗处跳出来。进屋后我把携带的电棍和匕首拿出来放到枕边,然后和衣睡在黑不溜秋的床上。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事,关灯入睡。
不料刚熄灯屋里就响起来了,那声音真像人翻东西一样,我就怀疑这屋里是不是才死了人。我是在山里长大的,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家里死了人最初屋里都会乱响,说那是阴魂不散,得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会慢慢停下来。即使如此也没有办法,眼下只能硬撑下去。可是那种声音真让人受不了,我无奈地拿起电棍猛摁电源,“吒吒”的闪电吓得制造响声的家伙们屁滚尿流!然而这种威胁使用几次后就失效了,这些该死的耗子们见“吒吒”不会伤及它们,于是胆子越来越大,大闹特闹起来,又是打又是跳,还不时进行撕咬,闹得我只能闭着眼睛骂“杂种”!
就这样我被整整折磨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