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1999年的前后,我只差一步就去了寺庙。去做什么呢,当然是当和尚,这不用怀疑。结果就在一念之间放弃了这个心愿。为什么呢?我想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六更未尽,尘缘未了,害怕去了又回来;另一方面,是我此前去一个寺庙采访时,感受到之前不识的一些人间烟火,担心去了仍然脱不了烦忧。事实上是当时自己的心灵还飘散着许多尘埃,没有完全空亮。如今看来,那庙堂修炼的功夫,主要还是在自己,和尚也总还是人,也照常还是在天地间。
当这样的情绪、抑或说是心怀逐渐平落下去之后,我发现我那颗看不见的心对自然对山水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每每去到那悠远的山涧我就会万分感动,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感动。虽然我说不清楚这个因果,但我知道了我内心需要什么东西。我一直比较孤独,尤其是这心灵。这之后又遭遇了很多事情,来自各方面的。这样跌跌撞撞到了2001年的伤秋季节,我产生了徒步去西藏或别的什么地方的强烈念头,当然,如果是去西藏,作出的对后面的人生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在我还未拿定主意的时候,我把这个念头告诉了我的两个朋友,有一个是我文学的启蒙老师,他们都表示赞同,但不主张我走西藏。年轻的那个朋友说,走西藏无论成功与失败,对我都不利,即使走成功了,往下的路就难了,人生的境界到了极至,回头再看什么都装不进心里去,活着就是痛苦,生命保准不能延续。他说三毛未偿不是这样结束自己生命的。
朋友说的不无道理,我想也是。毕竟我还没有到拿生命作最后赌注的时候,那末,去哪里呢,我说可不可以去乌江走走呢 ?这同样具有对生命的考验和挑战,同样可以释放、排解内心的孤独和落寞。
但是,这不是说就没有了危险,那怕这种危险是万分之一,也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即使死亡也无悔意!决心虽说下了,但过多的考虑还是自己的身份问题,我是一个记者,能否兼顾工作,两全其美?如果报社不同意,走完乌江好好回来,生计会成为新的问题。为了慎重起劲,我想,能否争取报社的支持?这样到2002的春天我就把徒步乌江的报告交了上去,可不久我却被安排与警察到福建、浙江参与打拐报道去了,一去就是个多月。后来又由于其它不便说出来的原因,一拖又是几个月,直到天气都开始变冷了,头有一天才突然通知我,说老总表态了,要走(乌江)赶快走……
有的同事知道后十分担忧,怕我一去回不来,劝我放弃,别拿自己当只蚂蚁。然而这根本不可能改变我的主意。我想,一个人的举动往往不是简单思考的结果,它是由很多原因决定了的。我是一个很复杂而又简单的家伙,这一点我的心灵早已醒悟。
就这么决定了。9 月23日从报社前往乌江源头:海拔2000多米的威宁县盐仓。如果我现在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我头天清早到过黔灵山的弘福寺烧过香、求过佛。其实我知道神灵保佑不了人,但对于无所牵挂的我来说又不过是一个寄托而也。
夜晚天上下了点零星小雨,地上还湿濡濡的,空气中飘散着阵阵寒气,激动的心也生发起些许凉意。临走,作为领导和朋友的部主任张铭先生执意要邀同事们为我壮行,我最怕这种场面,一来忒不习惯;二来又不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值得兴师动众。于我只不过就是一个想去实现的一个念头而也。然而“君命”难违,只得与大家举杯告别。
离开贵阳时已经是中午了,报社安排三位兄弟送我到源头,结果我们的采访车开到赫章天就黑了。
晚上我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丝忧伤:今晚有三个兄弟陪在身边,明晚呢,实在想象不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