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谈至此,令女事务员整备茶具,各饮杯茶,续言:“此二十四箱古书,后经培利奥氏调查,大体有完本三千,破烂本六千,合计约九千,五箱绘画工艺部,有描于绢本或麻布上绘画与绣佛约五百件,工艺品百五十件,此等价值,只合马蹄银四个,每个值十余元,合计约五十元,这一些价值,较任何便宜。”
在斯氏探险终了后十二三年,刻行庞大之五册报告书(Serindia)中,有其大部目录。例如古汉文写经中,有北魏正始元年之《胜鬘义记》等,是西历504年,日本武烈天皇时代,为千佛洞出品中之最古者,唐经等不足珍奇,从六朝至隋代者甚多,有后周保定元年年号之《大般若[经]》,有铭注隋开皇十三年之《大智度论》,就日本言,是推古天皇二年,为纪念初期日本佛教创建难波之四天王等,至于敦煌千佛洞,早已开放教学之花,而佛教大学之盛观,于此得以想象,此千佛洞之古写经中,所为逸经者甚多,曾收入最近完工之《新修大正藏经》中,其数甚多,有从来但知其名,未见实物之珍本,疑经伪经亦不少,这不单为佛典,就道教言,亦属很重要者。此外有唯一拓本大秦景教中国流行碑,是渡列乙聂斯托里创立一种新基督教,唐代传入中国,被称为景教]基督教之一种景教,即景教之汉译经典,还有摩尼教、祆教,即拜火教之教典,四书五经及各方面之古书,因有唐及唐以前者,故对中国之研究,不得不于此一变,更有藏文、梵文、土耳古文及现在称做死语之西藏古代语,从此等研究上,始知东亚之历史上,必要几许之修正。由此意味,千佛洞石室之开放,在文化史的见地上,是极重要之大事件,此非斯氏一人之力,须俟后来培利奥[即伯希和,下同]氏之携来品,两者相合,始得完成。培利奥氏之去敦煌,在斯氏大收获之一年后。
“先生曾言,培利奥氏教授当年[年]龄极轻,究有多少年纪?”
“大约三十左右,正在盛年,更能笼络王道士,而有大收获,且斯氏对汉文是盲目,故须赖蒋氏之助。培利奥氏,育于印度支那半岛,为该地东洋学院出之教授,曾于清代留学北京,是一少壮的中国学者,自用中国的姓名。”“以培利奥为队长的法国探险队,专属于中亚探险联[盟]之法国部会事业,在多数法国的东洋学者中,起用此年龄仅三十之少壮学者,是非常的拔擢。汉地之探险,如此年轻,亦颇相宜,培利奥之于考古学、文学、言语学,此外之伟伊荣氏长于地图天文博物,诺爱脱氏则长于写真摄影,各自分担专门领域,几费一年的准备,于1906年六月中旬,由巴黎出发,相当于斯氏离印的二个月之后。”
“他们组织了七十四头大驼队,越过葱岭(Pamir),取道天山南路,向库车前进,英国探险家成向北对峙之形。”
“西域地方,在往古虽非常盛行佛教,然自中古****得势以来,几乎绝迹,欲寻觅佛教遗迹,非常困难。培利奥氏勇毅非凡,在上休加尔地方滞在一月,获得****侵略前之多少佛教资料,在托姆休克附近之一遗迹地方,发现小佛像,有雕刻之木片、货币、陶器、木简、神像等,有许多意外之收获,至翌年正月,抵达库车。”
“库车是古之龟兹国,即赫色勒,译经史上有不朽大名的罗什[鸠摩罗什],即此地人,有名之法华经翻译,其原典并非取自梵本,传说是龟兹语重译,其后小乘有部之直系,玄奘所谓都货罗国之佛徒,奋然兴起,试于东方布教,在这龟兹,以大设计建立约一百个洞窟伽蓝,极轮奂之美,以此为中心,向东西活动,故在五世纪后,得发牵小乘有部之猛威,因此观其壁画,第一引人注目者,是西欧风之阴影法,女子之颜貌、衣饰,均有西欧之风,题材之本生谭,多数属于小乘。
“龟兹千佛洞的绘画与敦煌千佛洞之绘画,手法虽相似,而取材及情绪不同,是任何人所感觉的。敦煌有西藏作风,又有大胆的中国作风,完全不可比较。然龟兹千佛洞中,新描有八十种本生谭,约有二百幅壁画,由此知本生谭之全盛,是小乘佛教之特征。至敦煌之壁画,多净土变,地狱变,尤以观经变曼荼罗等居多,这是教义使然,白莲社之慧远法师,是敦煌出身。慧远在中国避暑有名的庐山,于虎丘上讲经义,即所谓虎丘讲经,顽石点头,是隋代高僧,中国净土教学之最初一人。总之培利奥亦说过,‘库车千佛洞之壁画,被七世纪至九世纪之壁画所蔽。’”“培利奥于此获得中亚梵语之文书,惜腐蚀已甚,不堪手触,因昔之高昌国,现在之吐鲁蕃[番],已经德国探队一行之搜索,故培利奥氏决向敦煌,因鉴于库车之千佛洞,故更想走向敦煌千佛洞。”
“在迪化[乌鲁木齐]滞留中,照例与当地的大官及王家,酬外交礼仪交际,由构筑王城之端王招宴,是古耳大宴席。由此知沙漠之各町,皆由蒙古及土耳古王居住,端郡王很有新知识,对培利奥之博学钦仰,谈及敦煌,即赠以千佛洞出品有三界寺印之唐经一卷,是八世纪之写经,并谓自己曾二次参诣千佛洞,大约在十年前,住持发掘某灵窟之沙,无意中发见一密封已久之书库,藏有数万卷古写经,取出若干样本,送至兰州总督及各方官吏。
官之命令,是命他照旧封存,此唐经即在当时得到,其余的经卷,大体与此仿佛,英探险家到彼后,虽不知其详,据传闻,获得很多古书,然决非书库之全部,当然有所剩留,先生是大方家,请速到彼为是。”
“培利奥始终注意于斯坦因,现听此说,真是晴天霹雳,所幸在库车地方,自己已有相当收获,且听端郡王说来,敦煌书库之容积,相当之大,则斯氏食后所余,亦可想象,斯不能读汉文,他第一回在和阗的发掘,凡出土之汉文,全部赖大英博物馆东洋主任助手,始得有研究发表,则彼于边疆汉地之情状,自能想见,而有极多汉文古写经之千佛洞书库,或许正在等待我,万事必须早临其地,始得明白,而现乐天之法国人之个性。”
“此第二文化侵略者,继续前进,从事吐鲁番、哈密之探险、摄影,于二月之末,抵达敦煌千佛洞,离开第一个文化侵略者之最后露脸于此。大约十一个月之后,是1808年,培利奥在营幕中,从有三界寺之古写经,研究其纸质、笔法、变成自己脑中学识,住持王道士如例正向漠邑托钵中,因二个月后,即到每年大祭之期,故努力募化,且据说道力已进,有请去治病祈祷者,盖王道士已成该地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