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境内部落繁多,统治区域内又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各民族,因不同的审美观和价值观形成了多姿多彩的社会风情。吐蕃时代在延续传统习俗的同时,新的观念、新的风俗不断涌入熏使人耳目一新。
一、服饰
随着生产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反映在服饰上就变得丰富多样,在吐蕃尤其是达官贵人们积累了大量的珍宝财富,他们用华丽的服饰显示他们的富有。
1.裘服
这是传统而最普遍的服装,草原地带的游牧部落着裘服来抵御风寒。一般是把羊皮加工后缝制而成,直到今天,藏族牧民仍穿着臃肿肥大又十分暖和的皮袄。吐蕃时期裘服的种类较多,贵族和富有者常用名贵动物水獭等皮毛来缝制衣服。“又有天鼠,状如雀鼠,其大如猫,皮可为裘”。
吐蕃简牍载:“交付哲蔑悉腊衣着,汉地织成披风一件、白山羊皮披风一件、羚羊皮短披肩两件、锦缎裘袍一件、羚羊皮上衣一件……”
这些都是做工精细的裘服,而且款式多样,其中锦缎裘袍则是里子为皮,面子为缎,比起单纯的裘服,显得格外美观醒目。
吐蕃的勇士们则身着虎豹衣,给人以粗犷英武之感。
2.褐衣
褐是用羊毛织成的一种粗布,褐衣适合在气候较暖的时候穿着,吐蕃大臣仲琮使唐时曾说吐蕃是“暑褐冬裘”,刘元鼎使蕃时见热巴巾赞普“身被素褐”。青藏高原的四季不很分明,最显著的是冬夏两季,人们根据这两大季节的变化而改换衣着,夏褐冬裘正好反映了高原环境下人们的衣着特色。
3.丝绸之服
文成公主入蕃带去养蚕技术,但无吐蕃本身生产丝绸的记载。吐蕃通过对外战争和贸易使丝绸不断进入吐蕃,唐朝皇帝馈赠给吐蕃君臣的礼物中最主要的也是丝绸。吐蕃上上下下都喜欢穿丝织类衣着,史载赤德祖赞时期攻陷瓜州,“上层仕人因之得到许多财宝,属民黔首也普遍获得上好唐绢”。吐蕃“俗重汉缯”(缯是对丝织品的统称)。名悉猎使唐时,“上引入内宴,与语,甚礼之,赐紫袍金带及鱼袋,并时服、缯采、银盘、胡瓶,仍于别馆供拟甚厚。悉猎受袍带器物而却进鱼袋,辞曰:‘本国无此章服,不敢当殊异之赏’”。表明吐蕃人也有着唐人服饰的习惯,这也许是一种时髦。王建《凉州行》诗云:驱羊亦著锦为衣,为惜毡裘防斗时。
养蚕缫茧成匹帛,那堪绕帐作旌旗。
阎立本的《步辇图》上有吐蕃大相噶尔·东赞的画像,噶尔·东赞身着圆领丝织长袍,长袍装饰有华丽的对称形联珠花纹,长袍镶边的联珠画纹上绘有小鸟和其他动物。系黑色窄腰带,上悬卦着小袋和另一件物件,足蹬黑色靴子,比起他身旁的两位唐朝官员的肥大长袍,噶尔·东赞的衣着更显得修长,富于线条,适合骑马民族。这副绘画珍品使我们能亲眼目睹吐蕃大相的风姿。
吐蕃人还将丝绸衣服作为殉葬品,陪伴亡灵,如在青海都兰县发现的吐蕃墓葬中出土的木简上记载有殉葬品,其中就有丝绸衣服,而且墓中也出土了不少丝织品。
4.赞普的服饰
史言松赞干布“释毡裘,袭纨绮(纨指很细的丝织品,绮指有花纹或图案的丝织品——引者),渐慕华风”。敦煌壁画中有吐蕃赞普的画像,第159窟的壁画上有赞普像,画中赞普站在一块垫子上,顶上有宝盖,拥有一大群扈从,赞普头戴的红色高帽像是用红布之类缠起来的,有红色缎带,帽檐下缠有白布,白布下面的头发齐耳跟打成发结,胸前卦红色念珠。身穿白色翻领长袍,袖口边是深褐色的,里面穿深色内衣。侍从大都穿着宽领的长袍,佩带短剑,头戴无檐帽。莫高窟第9窟、第231窟、第360窟中均绘有赞普像,皆着宽大翻领的白袍,头上是红色高帽。
《白史》作者认为“松赞王以红绢缠头”是波斯风尚,又言:“阿里拉达克处,直至现在传为法王之后裔者,彼等遇新年等节令,则其所着衣物,谓是往者之服饰,称‘赞夏’的红帽,其顶细长,上角有一阿弥陀佛像用红绢缠缚,绢端前面交错。”
吐蕃赞普有缠头之习,《新唐书·吐蕃传》云:“结朝霞冒首,佩金缕剑。”《册府元龟》亦载:“朝霞缠头。”
敦煌壁画中吐蕃赞普的红色高帽恐也是用丝绸缠起来的,大昭寺中松赞干布塑像的头上也是用丝绸(红色)之类高高缠起来的。缠头之习在今天藏区仍可见到。
5.赭面
吐蕃统一前,青藏高原上女国“以彩色涂面,而一日中或数度变改之”。东女国“以青涂面”,而吐蕃人则“以赭涂面”。我们知道早期的许多民族都有彩色涂面或文身的爱好,以此为美,同时也认为彩色涂面有避邪,及战争中受到保护等多种功效。赭是一种红褐色的颜料,可能以赭涂面,在高原上也能起保护皮肤的作用。藏族自称为“红脸者”,即来自于红色涂面的风俗。《旧唐书·吐蕃传》等说文成公主对吐蕃人赭面很不以为然,松赞干布于是下令禁止人民赭面。不过一种风俗或爱好,很难一下子就能废除。青海都兰吐蕃墓出土的木板画上,人物的脸颊上涂有红色的圆团,即为赭面习俗的最好说明。吐蕃赭面的习俗还传到唐朝,白居易诗云:“元和妆梳君记取,髻椎面赭非华风。”当今藏北等地,仍有赭面的习俗。
6.发饰
《新唐书·吐蕃传》言吐蕃“妇人辫发而萦之”,“萦之”指发辫缠绕在头上,现今藏族妇女多有此俗。吐蕃不但妇女辫发,男人也留辫子,《通典》云吐蕃“男女皆辫发”。并用丝绸、玉石等装饰发型,“其俗重汉缯而贵瑟瑟,男女用为首饰”。
吐蕃人用在人身体上的装饰品如耳环、项链、手镯等缺乏明确的记载。
二、饮食
吐蕃时代高原居民的食物已呈现出多样化,不少新的食品进入吐蕃人的生活。
1.粮食果品类
青稞和小麦是吐蕃人的主要农作物,也是吐蕃农业地区的主要食物,除外有大米、谷子、豆类等。如吐蕃木简上载:一个月口粮为麦子六(升),青稞四升。五个半月食物合计:麦子一克十七升,青稞十八升,其中有我口粮二升,祭神用麦子九升,青稞三升。羊价麦子三升,大米小圆升,三升给“邦羌白”……当时青稞已磨成糌粑而食。简牍上就有关于吐蕃各类食品的记载:(每组)油炸薄饼和果子各十五个,饼和发面饼各二十五份,杏干、葡萄干各三捧,切玛(用酥油、奶渣、酸奶揉成的糌粑)各三两,酸奶一勺,上好糌粑五升半。
又载:青年及同行二十人,平均每人食品……(四个)圆饼、发面饼、青莱、腌菜、碗。
简牍上也有吐蕃人种植蔬菜的记载。《王统世系明鉴》内云:“彩虹般的各种色彩的帐房,在空中像宝盖般罩往赞普御座。摆上了甘蔗、葡萄等糖果,端来了芳香扑鼻的百味珍肴。”
反映了吐蕃赞普的饮食非常丰富。除外,高原部分地区也产梨、桃、核桃、杏、石榴等物,自然也被食用。
2.肉类及奶制品
无论游牧地带,还是农业地区(一般是半农半牧),吐蕃人都喜欢肉食。吐蕃人除食用牦牛、绵羊、猪肉外,还吃野生动物的肉,这包括野牦牛、鹿、羚羊、黄羊、岩羊、盘羊、麝等。史言“吐蕃人不食驴马肉”,这是一种严格的生活禁忌,今天的藏族仍不吃驴马肉。《唐会要》言吐蕃“俗养牛羊取乳酪供食”。从牛羊奶中提炼出的酥油,是吐蕃人精美的食品之一,还作为商品出售交换。
奶制品有酸奶、奶酪等。
现今很多藏族地区不吃鱼,湖泊河流中鱼群自生自灭,无人过问。雅鲁藏布江流域等地出土的新石器遗物中有网坠,说明鱼曾经是高原先民的食物之一。同样,在吐蕃时期高原大部分地区的居民有吃鱼的习惯。仲年代如赞普时期,据《贤者喜宴》说吐蕃别的地方不食鱼,只有塔波人吃鱼,并把鱼称为蛙,故称塔波为“蛙食之乡”。松赞干布时其妹妹远嫁象雄王李迷夏,当吐蕃使者前去探望时,王妃唱了一首对象雄国王表示不满的歌,其中有句云:我分内的食物,鱼和小麦。
吃着还不美妙吗?
———鱼、麦嚼起来苦涩!
……
这里提到了鱼,说明象雄人吃鱼。敦煌出土的藏医残卷中言:“鱼刺卡喉者,可将水獭毛和下须研细后用水调服,鱼刺即可全部化为乌有。”
若不吃鱼,何来鱼刺卡喉!青海湖的鱼还是吐蕃军人的食粮之一。“其春夏军粮资海鱼以给”。
可证吐蕃人大都有食鱼的习惯。
3.饮酒
吐蕃人无论男女均喜欢饮酒,《旧唐书·吐蕃传》说吐蕃人“接手饮酒”,松赞干布时唐朝的酿酒术也传到吐蕃。刘元鼎使蕃时“大享于牙右,饭举酒行,与华制略等”,吐蕃人的宴席也跟唐朝相差不多。喝酒过多,自然影响工作,所以松赞干布时制定的法律中提到饮酒要节制,汉文史书中亦言吐蕃规定:“饮酒不得及乱。”
赤热巴巾就是因饮酒过量而遭暗算,达磨也是位酒鬼,吐蕃时代酒已经给政治事务带来了消极影响。
吐蕃医学中已认识到酒对身体的危害性,言:“男女相会饮酒过度,头一天饮酒,第二天酒力发作后,不进任何稀食物,继续饮酒,此时肝胆分离,酒入肝胆之内,必然发病。”
接着描述了发病症状和治疗方法。
吐蕃人用酒的范围很广,还把酒作为取悦于神灵的祭品。简牍载:“猴年,祭神之酒及雇白马费用运至……”,“献降神酒”,“一小满罐祭神之酒”,这应是苯教的习俗,而且苯教师也喜饮酒,“苯教徒七人及苯教主二人,共九人,分坐两排,伙食相同,吃完晚饭前,每人一天供应十满瓢‘头遍酒’,共计酒三‘土’”。“二十七名(苯教徒)每人平均五瓢酒。‘二遍酒’四瓢半,一百二十个雇工每人三满瓢酒,合……”。
可见吐蕃的神灵和巫师都好杯中之物。这种吐蕃人大量饮用的酒,可能就是低度的青稞酒。
4.饮茶
现在藏族嗜茶如命,不可一日无茶。而远古时期高原人并不饮茶,吐蕃时期茶叶从唐朝传入,吐蕃人才开始饮茶。关于茶叶的来历,《汉藏史集》中记载有一则美丽的传说故事,说都松芒布杰时期,突然飞来只可爱的小鸟,口里噙着小树枝;后来鸟口中的树枝掉落泥土中长成茶树,赞普品尝后,赞不绝口,遂命人前去寻找茶树,从此吐蕃地方有了茶叶。《唐国史补》也有一段记载:“常鲁公使西蕃,烹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邕湖者。’”
足见从唐朝流入吐蕃的茶叶品种很多,大都是唐朝名茶产地的。
因而茶这一饮料已受到吐蕃人的喜爱,从此再也离不开了。
三、住
1.房屋
早在四五千年的卡若文化时期,青藏高原的部分居民已建起了房屋,过着定居的生活。吐蕃兴起前,高原上最引人瞩目的建筑是石碉房,用一块块石头砌成的碉房高耸入云,如附国:“其巢石(碉)高至十余丈,下至五六丈,每级丈余,以木隔之。基方三四步,巢石上方二三步,状似浮图。”
东女国王居九层之楼,属民居六层。传说聂赤赞普所建的雍布拉岗,也是依山而建的碉房。
吐蕃统一后,具有高原特色的碉房仍屹立在河谷地带,是吐蕃人居住的主要房屋之一。
史言吐蕃“其人或随畜牧而不常厥居,然颇有城郭。其国都城号为逻些城。屋皆平头,高者至数十尺”。《新唐书·吐蕃传》言:“屋皆平上,高至数丈。”仍是传统的房屋建筑,但许多新的建筑风格在吐蕃时期不断地传入。
吐蕃占领河西、西域等地,大量的城镇归吐蕃统治,不少的吐蕃人作为统治者进入了城镇居住,并在许多战略要地,吐蕃人还构筑了城堡。1973年在新疆若羌米兰地区发掘了一座吐蕃人建的古戍堡遗址。据载:“此古堡为一南北宽约56米,东西长约70米的呈不规则正方形戍堡,戍堡四角有望楼,堡城墙为土筑,下层是夯土,夯土层中夹有红柳枝,夯土层上砌土坯……屋为平顶,依地势高低成阶梯形,其构造颇类今拉萨的布达拉宫。”
唐蕃交界处也建有此类戍堡,不胜枚举。
2.帐居
游牧民族居住于帐篷中,吐蕃人称之为“拂庐”,“贵人处于大毡帐,名为拂庐”,“部人处小拂庐”,“其百姓皆居小拂庐,而无分别”。党项和吐谷浑等游牧部落也是帐居。一位曾在吐蕃生活过的唐人所写诗中云:“朝行傍海涯,暮宿幕为家。”“寒天落景光阴促,雪海穹庐物色稀。”“山海远近多穹帐”,“谷口穹庐遥逦迤,溪边牛马暮蹒跚”。
大诗人杜甫也在《送杨六判官使西蕃》诗中写到“草轻蕃****,雪重拂庐乾”。
无际的草原上点缀着游牧人的穹庐,成群牛羊在绿色的草地上嬉戏,这种吐蕃时代的风情画一直延续到我们这个时代。
3.赞普住处
吐蕃赞普住在雅隆河谷时,其都城是琼瓦达孜,后松赞干布定都拉萨,在红山上建宫殿而居。泥婆罗公主入蕃后建的红宫,据载:“在木阴羊年为城墙奠基动土,建成后城墙高三十板,高大而广阔,每一边约长一个‘江扎’,城的大门向南,内有红色宫室九百间,连同顶上国王的寝宫共计一千间,一切宫室屋檐,装饰着珍宝,游廊台阁,都有铃铛摇曳发声,显得堂皇富丽。”
在宫城南面又给赤尊建九层寝宫,后来给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也分别建造过宫殿。总之,吐蕃赞普和他的妃子们都有雄伟、高大、精美的王宫供他们居住。
敦煌吐蕃文献《大事记年》中记载有赞普每年的住地,但赞普很少住在拉萨,流动性很大,出现较多的地名有美尔盖、年噶尔等地,有些地方建有行宫,吐蕃赞普的王宫不止拉萨一处,有的史书说有冬宫、夏宫。除外赞普有可随意搬运的牙帐,即大毡帐,又名大拂庐,吐蕃人称赞普的牙帐为“金帐”。“其赞普居跋布川,或逻娑川,有城郭庐舍不肯处,联毳帐以居,号大拂庐,容数百人,其卫候严,而牙甚隘。”
刘元鼎曾在雅鲁藏布江北岸的牙帐中拜见了赤热巴巾,据载:时赞普建衙帐(牙帐)于野,以栅枪为垒,每十步赞长槊(槊指杆较长的矛——引者)百枝,而中建大旆(旆指旌旗———引者),次第有三门,相去百步,门有甲士,巫祝鸟冠虎带,击鼓掷箭,入者必搜索而进。内起高台,环以宝盾,帐曰金帐,其中缘饰多以金为蛟螭(蛟,指蛟龙;螭,指没有角的龙——引者)虎豹之状,至甚精巧。
赞普的金帐或为安定人心,或为巡视边疆,或为召集会议,或为军事行动,而处在不断的迁移中,这在《大事记年》中有明确记载。不过赞普居于南部的时候较多,可能是因喜欢那里温暖的气候。
四、吐蕃的尚武精神
吐蕃社会充满着对武功的崇拜,对勇士的推崇,与以后受佛教影响极深的藏族社会有所不同,这也许是吐蕃王国强盛的一个原因所在吧!
1.吐蕃军人勇于战斗的精神
据《旧唐书·吐蕃传》载:“(吐蕃)军令严肃,每战,前队皆死,后对方进,重兵死,恶病终。累代战没,以为甲门。”
《唐会要》卷97载:“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死则递收之,终不肯退。”
《通典》卷197载:“每战前队皆死,后队方进。”
《拔川郡王碑》载:“今其俗犷而轻死,其死法折而不挠,故前代无降人,中土无僮仆。”
上述关于吐蕃军队的记载,有点夸张,因为唐蕃战争中,当吐蕃战败时,蕃方将士非人人战死,而逃跑、投降者亦为不少,也有大批的吐蕃俘虏被唐流放到岭南等地。但上述记载反映出了吐蕃士兵的勇敢战斗精神,“重兵死,恶病终”,是吐蕃社会中普遍流行的观念,导致人们崇敬战争中的英雄,以战死沙场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