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荒漠清流:石羊河的咏叹
2701400000007

第7章 源头的渴望

石羊河流域哺育河西走廊众多的人口,而在其流域内众多的山峦决定了她的肥瘦。更多的时候,看着石羊河流域土苍苍的山峦,让我很自然地想起一位母亲干瘪的****,还有在母亲怀中瘦骨嶙峋嗷嗷待哺的婴儿。

石羊河,就是那位母亲,干瘪的****似乎再也流不出养育生命的奶汁,而在其胸怀中生活的子民们,皴裂的嘴唇喊出的只有来自心底的撕心裂肺:水,水,水!

一条河的青春,尽数淹埋在苍老的皱纹中。

溯河而上,涵养石羊河的山峦的褶皱里,满是来自远古的原始和灿烂。

沿着312国道,每年的春夏秋冬,我都数次从乌鞘岭伟岸的躯体上来来往往。路过乌鞘岭,大家伙都要求停车,说要散散心,接接地气,捎带着松松筋骨。燃着一支烟,我远离了大伙,信步爬上一个野草茂盛的小山头。

用不着细细品味,心旷神怡的感觉已经沁润了全身。马牙雪山虽然没有了雪,但在蓝天的衬托下仍显得神秘而诱人。看着马牙一样排列的山头,马上就想起才旺的讲述:在山的上面有着不可亵渎的神灵。但凡上山的人,一定要轻手轻脚,更不敢高声言语,否则,一旦惊动了神灵,马上就会阴云密布,不是狂风大作,就是雷鸣电闪。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处处流溢着农人自由的率性,这儿一片麦苗荡漾绿波,那儿一片菜花吐放嫩黄。黄绿此起彼伏,就连成一幅忘情的田园图画。迭起的波浪,一层层涌向就近的农舍,权作是对农人的朝拜和感谢。而劳作在田野的农人,在一瞬间里给人神往的遐想。

清代诗人杨惟昶笔下镌刻了马牙雪山的神秀:晶莹万丈屹奇哉,粉饰琼妆总浪猜。

马齿天成银作骨,龙鳞日积玉为胎。

冰心不为炎威变,珠树偏从冷境栽。

试向米家传巧笔,可能长夏绘瑶台。

马牙雪山是华锐部落崇拜的神山。自古以来就有许多神奇的传说,明末清初的大活佛东科·多居嘉措曾认为马牙雪山是西藏杂日山二十四圣地的一支,并举行过隆重的宗教仪轨,给予指点命名。传说,马牙雪山曾是雄师大王格萨尔大战霍尔国的古战场,直到现在还有格萨尔王的试剑石、箭穿洞等痕迹。还有传说马牙雪山是华锐部落十三兄弟合力战九头妖魔,英勇牺牲后,十三兄弟的十三支青剑和十三匹战马的玉牙所化而成。从此,华锐部落举行赛马会时,要对前十三匹赛马进行奖励,以纪念十三英雄的丰功伟绩,尤其对第十三匹马要特别奖励一条哈达,表示对最小弟弟的敬重。当行至马牙雪山3800米的地方时,就到了有着神秘传说的马牙雪山天池。

马牙雪山天池也叫古古拉上下天池或马牙雪山“姐妹湖”。仰头望去,马牙雪山直插云霄。惟妙惟肖的青佛石山紧紧地拥抱着马牙雪山“姐妹池”。千年的积雪化作清流,自石山顶洋洋洒洒,飞流直下,在石谷里溅起一朵朵璀璨的水花,如雪似银。

相传很久以前,三世玛钦活佛在这里举行九九八十一天诵经大祭,在第八十天的时候,两位僧人为活佛送饭,向他献上酥油糌粑时,高僧顺手拿起两把糌粑,让僧人带到半路吃。两僧人在返回途中,拿出糌粑一看,糌粑却变成了石头。他们不甘心,又返回天池,却看到高僧已经坐化升天,留下了一段千古绝唱。还有人说,马牙雪山天池是王母娘娘的专用瑶池,她每年都要来这里定期沐浴。空闲时间她派一个叫蟾蜍的神灵来守护。据当地老人们讲,他们曾不止一次看到过一只巨大的蟾蜍在天池里出没,给神奇的天池增添了无尽的神秘色彩。时至今日,前来参加祭池的人们在寺院僧人诵经祈祷声中,扬撒“风马”,虔诚的牧民拿出事先准备的哈达、酥油坨等抛向湖水。

据说,谁抛进祭物之后,湖中若出现雪莲、宝塔、灵光之类的奇异景象,谁就会得到吉祥和安康。

东西长250多米、南北宽150多米的上天池,就像一弯月牙静静地镶嵌在雄奇的雅布山和银木山之间,清澈明亮,柔美静谧,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蔚蓝的光芒。微风吹来,水面泛起微微的涟漪,给平静的湖面增添了无尽的生机和活力。湖中山鸟嬉水,啼鸣不息,令人心旷神怡。

生命之源,以一种难以描述的美丽景象,昭示生命所有的内涵和要义。

然而,生命之源的乳汁,却不能满足人类越来越多的需要。涵养石羊河水土的山林以及在山林中生活的子民,都在经历沧海桑田的巨变和阵痛。

小时候,松山滩(今松山乡松山村)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茂密的芨芨草没过我的头顶,以至于我看不到前面的路。随着我不断长大,芨芨草似乎越来越矮,慢慢就到了我的脚下。而今,过去“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松山滩,在干旱和鼠害的折磨下,加上过度放牧,裸露出越来越多的荒滩砂石。风起处,灰尘漫卷,迎风飞扬的沙尘中,历史在游走……

在松山滩山间盆地中矗立着一座规模较大的古城,至今保存完整,它就是著名的松山古城,又叫牧羊城,距离天祝县城36公里。这座在沧海桑田中默不作声的古城池,怀揣的却是一段草原上如烟的战争往事。

松山城因松山而得名,松山因松山城而闻名。实际上,松山自汉武帝时就已驻牧开垦,成为通往河西的一条便道,即从永登穿过中堡的石灰峡,从松山到景泰或古浪西进,史书称这条路为“松山古道”。这条古道游走在广袤的草滩之上,穿行在四周的山谷之中。我在松山镇采访时,看到大片草原已经变成荒漠,只有移民之后已经围栏封闭保护的草原植被正在逐渐恢复。

天祝县境内的雪山、森林、草原是石羊河的主要发源地,石羊河众多支流的源头,都来自这里。被誉为“绿色保姆”的天祝县水源涵养林,是武威市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在维系河西商品粮基地和石羊河流域综合治理中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地位。

天祝县林草面积占到了全县总面积的90%以上,构成了黄河、石羊河两大流域的生态主体。天祝县水源涵养功能严重退化的总体表象为雪线上升、冰川退缩、局部雪峰消失、河流断流或干涸,著名的马牙雪山在夏季已见不到白雪皑皑的景观,原始森林、天然草原的水源涵养功能严重退化。据勘察统计,天然林抗干旱能力降低,林木质量下降,天然草场荒漠化面积达202万亩,占草原总面积的34.4%。

历史已经沉睡在苍凉的群山之中,而世代繁衍的山民,继续点燃生命的炊烟。“白云生处有人家”,是一种诗意的美好,久居深山的山民繁衍不息,越来越多的生活需求,却成了自然最强力的“杀手”。

脆弱的石羊河水土涵养林,需要人类的自我牺牲和拯救。

天祝县有6.5万人居住在林区,对源头的水源涵养影响巨大,“林区内居住的人所进行的生产和生活,对自然资源的破坏程度很大,出现了人与林草争地的状况,如果不进行生态移民,要不了多长时间,天祝县的自然资源将会恶化”。天祝县林业局的工作人员介绍,全县土地荒漠化面积已经达到120万亩。但是,天祝县生产、生活在林源区、高寒山区的农牧民几乎占到农牧业人口的一半以上,要想从根本上恢复源头的生态环境,唯有实施生态移民,但这些人口大多数是贫困群众,一无资金搬迁,二无出路搬迁,移民任务异常艰巨。天祝县今后生态环境保护、管理与建设的措施之一是加快源头生态移民步伐。重点对生存在林源区、干旱山区和高海拔山区“三区”的农牧民,有计划、有目标、有方向、划区域、分步骤地实施生态移民,立项实施石羊河流域源头综合治理生态移民项目,借鉴“三峡库区”和“三江源”保护治理移民办法,将居住在林缘核心区的5万贫困农牧民,纳入国家区域治理规划。

天祝县哈溪镇茶岗村的小脑皮沟,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去处。山上绿草茵茵,如同墨绿色的毯子将山沟峁梁覆盖。天祝县林业局工作人员说,这是近几年来退耕还林带来的变化。近年来,天祝县为了改善林区人口对林草植被资源的破坏,制定出了一系列关于移民搬迁的鼓励扶持政策,加大了移民搬迁力度,取得了许多积极的成效。根据天祝县制定的《关于进一步加强移民搬迁工作的意见》,迁往外省的,人均补助800元;迁往省内的,人均补助600元;对整村整组搬迁的,人均补助1000元。截至目前,全县累计5683户共计23851人进行迁移,移民退出耕地近5万亩。

尽管政府给予一定的补助,但是对于林区的贫困群众来说,这些钱还不够,目前仍有不少生活困难的群众居住在林区内。

天祝县林业局负责人告诉记者,20世纪70年代,每到六七月,马牙雪山周围还要下雪,也有小型的冰川存在,还有长年流水的河流。3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六七月,马牙雪山周围再也不下雪了,小型的冰川也不见了,长年流水的河流也变成了季节性的河流……

生态移民,人类为了调和与自然之间的和谐,为了偿还自然的负债,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