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凑合和着办了三年就下马了。社员还分得了自留地、自留羊、自留猪。家家户户又重砌炉灶(其实大多数社员早就偷偷地泥好了锅灶),家家的屋顶上又争先恐后地升起了炊烟。
张学仁一家又搬回了红家大堡子。
红富贵总是早出晚归。有时间到公社或县上开会,红星不在家的时间,他就把钥匙交给九子看门。
寒假的一天,红富贵到公社参加“三干会”,家里只有红星一个人复习功课。他正在做数学题,听见房门响动,抬头一看,却是双宝媳妇冯菊花。论辈分,属同辈,红星管她叫嫂子。
红星见她来了,就连忙趿鞋下炕,说:“嫂子来了?请坐炕上。”
冯菊花笑着说:“支书爸忙公事,看你一个人凄凉的。”
红星说:“惯了。嫂子有事找我爸吗?”
冯菊花说:“我晓得他到公社开会哩,不找他,找你哩。你二哥来信了,我不识字,请你给我念念。”她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封拆了封口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
红星说:“这好办。嫂子你坐下,我念你听。”
信的内容无非是向家中老少问好,问生活咋样,问劳动紧张不紧张,还让媳妇好好孝敬父母,跟妹子小宝处理好关系等等的琐碎事儿。红星极认真地念着信,并没有注意到冯菊花的情。此时的她,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信的内容上,而是专注地看着红星有棱有角的脸。这个二十岁挎零的小伙子,黑黝黝的方脸上泛着亮津津的光,嘴唇一圈儿已长出了薄薄的汗毛,那些黄黄的汗毛随着他念信的动作一动一动的。一张口露出一口洁净的牙齿,这与农村人的满口黄牙形成了鲜明对比。双宝过罢正月十五就去上班,将近一年时间,她真有些耐不住寂寞。她百无聊赖,就拿起信来找红星解心慌。她一开始本来没有把事情往红星身上想:他才多大,比自己小二十几岁,自己能当他的妈,万万使不得。但当她面对这个健壮英俊的中学生时,体内的激素淹没了理智。
红星念完信笑着说:“嫂子,我双宝哥还怪疼爱你的,一遍一遍地安顿你,让你不要累着了。”
冯菊花说:“哼,他是站到寥天地里说宽话哩,要是关心我,一年了也不来看我,把我除过,还有他的娘老子哩么?”
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话,冯菊花突然话题一变,问他:“哎,兄弟,你在学校里瞅下媳妇没有?”
红星说:“没有,学校里统共才几个女生,还能轮到我瞅?再说,学校不允许瞅对象哩。”
她问:“那你看见那些女学生心里咋想哩?”
他说:“一天学习呀,作业呀,忙不过来哩,谁还想那些事呢?”
她说:“那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你愿不愿意?”
他说:“愿意倒是愿意,但现在还早些,等以后毕了业再说。”
她说:“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二十岁了吧?等毕了业,还不把你的牛牛硬折了?”
他没想到她竟这样直截了当地跟自己开玩笑,一下子脸红了。就说:“嫂子你再不要胡说了。”
她说:“我是话丑理端。人活在世上就是那么个样子。你没有看见吗?地上跑的虫虫都干那事呢。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到学校,谁家的女子对你有意,你就弄去。”
他笑了一下说:“我晓不得,我不懂。”
她说:“你真格不懂,还是装着不懂?要是真格不懂,嫂子就教你往懂里学么。唉,兄弟,嫂子跟你说笑哩,你不要当真。咱还是说正经的,你教嫂子认字吧。认会了字我也可以给你哥写信。”
他说:“识字也不难,上夜校的时间你好好学就会了。”
她说:“我让你现在就教我。你念的啥书?书上啥字?”
冯菊花说着靠近了红星,她把自己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他躲了一下,但下身却被她捏住。他是尝过女人味道的人。晚夕睡到学校的床上,想的也是和顺子做爱的情景。此时他当然心领神会。在她强烈的牵引下,他半推半就地进入了状态。比起顺子来,虽然她身体有些松驰,但她更大胆,更热烈,更熟练,让他舒服不已。他体味到了一种新的受用方式。
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她咬着他的耳朵说:“明晚夕你来我家,我给你留着门子。我给你烙油旋饼吃……”
顺子这几天也跑得忙忙的。她来了不是涮锅洗碗,烧火做饭,就是打水洗衣服,收拾屋子。就像红星家的主妇一样操心。那一天后晌,双宝媳妇冯菊花前脚走了,她就后脚赶进了门。她帮他做着吃了晚饭,就闩了大门做起那事来了。红星刚做过那事,乏气还没有缓过,心中就有些厌烦。就说:“咱们怕是不敢再这样子。要是让你家里人晓得了咋办?”
顺子说:“你看你这个人,哪里像个儿子娃?我都不害怕,你怕啥哩?你不说,我不说,家里咋能晓得呢?万一晓得了,也不是瞎事。你就让支书爸请个媒人上我家的门,行个规程,我就成了你的人了。”
红星说:“我咋觉得害羞得很。”
顺子说:“羞啥哩?咱们已经把羞丑事提前做了,生米做成熟饭了,再羞也没有用了。一锨也是动土,两锨也是动土……反正我已经是你红家的人了……”
红星还是无动于衷,他压低声音说:“咱们经常这么个也不是个办法。瓦罐不离井口破,只怕来得回数多。要是怀个娃娃咋办呀?”
顺子嗔怪地说:“怀上就怀上。怀上还不是你红星的种,你早些给娃当大大还不好?”
一对男女青年推来让去,红星还是经不住顺子热烈地挑逗,就脱了鞋子上了炕,几把脱去了衣裳,赤裸裸地躺进了被窝。顺子也是这样,两个青年人第一次体会真正的肌肤之亲。红星正在猛冲猛撞。却听见有人敲门,门闩哗啦哗啦地响着。红星一下子翻身坐起,手忙脚乱地寻找衣服、裤子。顺子还在赤条条地躺着,红星就骂她:“你还不赶紧穿,睡下还等着做啥哩?都是你个骚情货弄的这日马眼事情。这一回让人堵到屋里,我看你咋办哩?”
顺子也失急慌忙穿衣裤。红星跳下炕,趿上布鞋,喊了一声“来了”。又对炕上的顺子说:“你赶紧穿,穿上躲到厨房里门背后的水缸背后,我开门看是谁来了。”说完就拉了拉衣裳襟子,系了系裤腰带,去开大门。
红星开了大门,站在面前的却是冯菊花。
“原来是你敲门?”红星对她的到来颇为生气,“天黑了,你回去!”他正待要闭大门,冯菊花一踅身窜进了大门,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回头对闩大门的他说:“我给你拿来了些好吃的。你一个人泥脚面手的,做啥饭?”说着径直向厨房走去。
红星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正盘算如何打发这个不速之客,一抬头却见她向厨房走去,就大声说:“厨房里面有……厨房里不能去……你站住,你站住。”
冯菊花并没有注意到红星表情的异常,只是操心自己怀里揣着的几只鸡蛋。她要尽快把它送到厨房,为他打荷包蛋,就快步走到厨房门口。红星大步紧赶过来的时间,她已经推开了厨房门走进屋子。
屋子里已经黑了下来,她就嚷着要红星点亮灯。红星赶紧进了厨房,连忙把她往外推。说厨房里冷,让她到北房里热炕上去。
冯菊花却给他撒起娇来,娇滴滴地说:“兄弟,你防着,小心把鸡蛋捏破了着。嫂子把你的宝气采了,伤了你的童子身,嫂子心里过意不去,给你拿些鸡蛋补身子哩……”
红星一听急了,连忙去捂她的嘴,拉她离开厨房。不想这么一动作,冯菊花以为他对她动手动脚。就说:“到底是年轻人么,尝着味道了,像猫儿一样急呀?你不要急,等我给你把饭做着吃了,嫂子让你弄个够哩……”
她这一说,藏在水缸背后的顺子再也装不住了,她“哇”地一声哭喊着从门背后站了出来。把个冯菊花吓得“妈哟”地叫了一声,抛掉护裙里撩着的鸡蛋,向门外就跑。脚踩到摔破的鸡蛋上,一下子滑倒在地。顺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骑在冯菊花身上又掐又打,嘴里:“****,****”地叫骂着。
红星不知所措地愣着。两个女人黑灯瞎火地扭着打着骂着。冯菊花连哭带嚎地说:“红丑旦,你把你妈不管,把我打死了是一条人命哩,我死在你屋里,你也脱不了干系……”
红星就撕扯着把两个女人拉开。两个女人还在扑三扑四地抓打对方,又哭又骂的。
红星劝了这个又劝那个,还是劝不下。年轻人气盛,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麻烦事,就大声地呵斥她们:“你们都不要吵了。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哩。你们再嚷嚷,我就拿刀子把你们都宰了,咱们三个一起死……”他说着在案板上摸到了切面刀,在案板上“啪”地拍了一下,显得要动真格的样子。两个女人果然被镇住了,吓得一声不响地愣在地下。
红星见自己的行动起了作用,就喝令她们:“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顺子又哭了起来,对红星说了一句:“你不像话,你不是人。”就捂着脸往大门那边走去,看样子要回去了。
红星回头又对冯菊花吼道:“你个老嫁汉,你不滚还站着做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