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白悸前往北军议和,先在城墙上喊,然后与几个随从打开一半城门,出去速闭,先见米融,众人将话说清,沈铖曰:“南军遣使议和,是否先报主上。”融曰:“南军反复无常,吾等自观之,不必告诉主上。”沈铖不听,将这个消息告诉李节,当时李节正好患病,要说起这个患病的缘故,且从米融走后说起,李鹄代政之后嚣张跋扈,好日子过惯了,把陈介王燊等一群重臣尽皆罢免,用些宵小之徒,李节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的昏了过去,随即传令要姚遂亲自走回,先与何夫人商议,然后将李鹄罢免,用二子李锆代理,恢复王燊等人之职,姚遂走了几日李节方才醒来,喝碗药汤,忽听崔沈传来消息,节曰:“白悸这个名字好生耳熟?”盎曰:“就是那个在延昌府外自跪了三日夜的人。”且说李盎说的这个缘故,还要从白悸在天州做官说起,当时白悸在延昌做小官追随李盎,有次听到李节来巡查,遂与属下跪在路边以显诚心,不料李节三日不至,其余人都走开,只有白悸一人独跪,李节因此认识,当时听到白悸好笑,曰:“此人好歹见见。”盎曰:“且等来日相见。”李节从之,米融得知李节来到吃了一惊,诉说深夜不好接见,来日宣召即可,李节本来疲惫,当日睡下。
米融安排已毕返回,要几个刀斧手将白悸砍为肉泥,刀斧手正要动手,不料此事被李盎知道,从中阻止,米融无计可施,只得忍耐,将些好酒好菜来招待,旦日李节想起白悸,就教使臣去拿,白悸听闻李节亲至,不禁欢天喜地,故意迟缓,一时将苍天来跪,一时香汤沐浴以为敬奉,李节传了十几个近侍,等了两个多时辰方才等到,未等白悸先说,左右曰:“已过两时,汝乃一介使臣,何太无礼?”白悸不慌不忙,将中间经过故意夸大,左右又收了许多好处,在中间帮忙说话,李节呵呵大笑,一些不好的心情全部灭了,缓过神儿来,曰:“汝家盟主在繁阳尚安乐否?”悸曰:“上有北主不杀之恩,又有围而不攻之情,常感恩德,今悸求和,诚心诚意,白盟主日夜叩首,不待松懈,望主上有怜惜之恩,日后镇守一方,不出山林一步,唯主上恩诏。”
言毕将白禄书信呈上,放在小盘,左右端来放到跟前,节曰:“信里写的什么?”悸曰:“此乃主上亲阅,天无二主,其余之人孰敢僭越?”李节大喜,拆信来看,未及一段乃点头轻笑,等到读完,曰:“怎么靖西还有一群吴夕的旧部?此事吾不知也。”白悸佯作不知,看了好些时候,等到李节将信中一段说出方才答曰:“吴夕身死之日灵山中有群文臣武将,我家盟主不愿杀之,因此贬至靖西。”节曰:“白禄虽有仁心却反复无常,吾不敢信也。”悸曰:“我家盟主真心实意,非一纸书信所送,愿将公子白圻做人质,永在天府以表诚心。”李节尚未同意,融曰:“将近午时不可再议。”
李节从之,打发白悸自回,李节返回府内屁股尚未坐稳,群臣来了十之七八,曰:“白悸所言,主上之意若何?”节曰:“既然真心实意,又有人质,如何不从?”言毕议论纷纷,融曰:“非也,白禄心知必败,因此前来,若只听白悸一面之词,轻信白禄小人之言,错失机会,此乃养虎遗患,却不敢为,主上三思。”隆曰:“白禄为人,力不强而示弱,外不吝而内忍,⑤⑨一夕翻身永无宁日矣,今不趁机剿除以留做大,后悔无用。”李节尚未回过神儿来,旁边有白悸贿赂的近侍曰:“白禄虽被困守,然城内尚有精锐,城外又有援军,何知此战必胜?他真心悔悟,感主上恩德,又有人质,如此不战而胜,何乐不为?”李节点头一笑曰:“此言最善。”言毕就从近侍所言,来日与白悸议和,庭下皆来相劝,李节不从,这劝谏的事话多繁琐,后有诗曰:
一时谦言心头喜,忘却三番数败低。将军今日笑庭上,凌微路中苦做衣。
不闻百臣善言谋,愿听近侍贿赂人。自古孰人无机会,只是半朝逝飞去。
‖⑤⑨力不强而示弱,外不吝而内忍-注:典出《王晋传》原文:‘石非祖父所性,固力不强而示弱,外不吝而内忍,不可不防,非齐、箔事迹,前车之鉴,以石之命而换中国之安,孰不可为?’王晋统一北方后开始南下攻打中国,中国的国君黄石,字太章,是个很有谋略的人,但中国的实力又打不过王晋,所以不得已投降,暂且忍耐,等有实力了再对抗,王晋有个门客叫许泗,说:“黄石这个人和他爸爸是不一样的,现在打不过您而向您示弱,外表表现的毫不吝啬,而是在内心隐忍,您千万不能相信他,杀了他以绝后患,中国就再也没有叛乱的事。”王晋最初不愿意杀投降的人,许泗又说:“当初齐玮还是小吏,尚未造反父亲就被人杀害,即使是这样,齐玮还是投降了杀父仇人,孙氏不忍杀害齐玮,后来果然成为心腹大患,盟主您见到箔王,箔王身边的人多想杀您,您也是隐忍到后来才灭掉箔国,如今黄石的情况跟前两件一样,您还不能引以为鉴吗?”王晋听了许泗的话杀掉黄石,中国果然没有叛乱。‖
米融见说不动,遂与尚隆商议先杀白悸,不料此事被白悸知道,就将李沈收买,先在李节面前告状,诉说尚隆拥兵谋反,李节先头不信,派了几个心腹观察尚隆,见其果然私自调兵,遂将尚隆活捉了捆绑来见,尚隆说此乃米融之谋,李节不信,又召米融来见,米融反口否认,李节大怒,欲将尚隆斩首,李盎心知李节之意,佯作不敢明言,在李节耳边嘀咕一阵,李节大怒曰:“偏偏他是刘受的人我不敢动?今日偏要斩他。”言毕令左右将尚隆推出,众臣皆劝,李节本来无意,只是听到刘受的名怒气上来,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不过几分,左右将尚隆首级摘下,李节瞧了半响颇有怜惜,就令好生安葬,旦日白悸求见李节曰:“将世子送往天府,主上未可相信,若随几个使臣同往灵山将世子迁回,此乃万无一失之谋也。”李节从之,点了两个心腹。
一个名唤窦孔一个名唤旁生,交代清楚了,不许饮酒不许收钱,不许大无礼,早去早回,至于白悸就先不回去,压在营中做人质,几个随从返回繁阳向白禄交代,白禄也点了两个心腹,一个名唤柳行一个名唤费明,沿途话多暂且不提,白禄的两个心腹听了话,一路好生伺候,将些见过的没见过的,有趣的享乐的都来安排,两个李节的使臣收了许多金银,又享了许多趣事,因此好说话,等到灵山后诸臣安排已毕,随便在百姓人家抱了个婴儿曰:“此乃少世子,是卫夫人所养,迁到天府做人质,以表白盟主心意。”两个李节的心腹欢天喜地,又在灵山中呆了几日,算好了时辰就要走。
你道这个事情本来好办,只是灵山中还有个陈夫人名唤陈姈的,是个心狠毒辣的人,平常深恨卫夫人能生儿子,今番巧借白禄出征,假借走访娘家,北军使臣来到之时恰巧赶回,见到从百姓家抱养的婴儿脱口而出曰:“这是从哪儿抱来的孩子?好看的很。”窦孔曰:“这个不是卫夫人的亲儿子?”陈夫人曰:“哪个说的,卫夫人的儿子我天天见,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两使大怒,将灵山中一些安排事的大骂,崔夫人无奈,只得将白圻抱来,两使见了就要抱走,卫夫人闻言而至,哭天喊地叫爷喊娘,只要孩子无恙,两个使臣愈说,卫夫人愈闹,崔夫人无奈,好歹是白禄性命要紧,不得已喊人将卫夫人关在府内,两个使臣不领好意,愤愤而回,与原班人物同回繁阳。
这返回的路上有个故事,且说众人走到五通山境内、闻留地界辖制之下,有个名唤高皋的地方,这个高皋一年四季热的很,又在高处,因此取名,众人走到这里热的紧,随身带的凉水都晒成热水,口干舌燥不能解渴,正走不动时,看到一座小屋,虽然破烂但高大广阔,吩咐属下去砸门,不一会儿出来一老妪,佝偻驼背,拄根大拐杖,没有八十也有七十,看见这个砸门的便激动起来,连喊三声儿子,那人大怒,正要动手,窦孔曰:“汝等灵山小人不得无礼,一个老人家也要打骂,是何道理?”那老妪听说如此,曰:“这个是灵山的人,是老身我认错了,这人与我的儿子好生像,莫怪。”众人口称无妨,问起高皋的出处,那老妪从头到尾说个清楚,又将当地特产的凉酒取出来用,众人解了暑气,当夜就在破屋里歇息,夜半三更,老妪做些甜品送到客人房里吃,老妪身体弱,走路轻,当走到窦孔门外的时候,偶听屋内有切切私语之声,老妪把耳来听,得知后面抱的一个婴儿是灵山中白盟主的亲儿子,此番要去天府享福。
当时想起个念头,因为自己屋中亦有一婴,与白盟主的一般大小,样貌也有些相似,自寻思曰:‘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放到天府也好享福,把白盟主的亲生儿子换过来,日后不能成大器也好去灵山享福。’想到这里,便将自己屋里的一个婴儿掉包过来,三更半夜未曾有人发觉,正当庆幸,那屋外的门忽然砰一声打开,老妪吓个半死,当时昏了过去,这个砸门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那老妪的亲儿子,因为看见自己房里有许多人,气的来质问,不料惊吓到母亲,顾不得屋里的客人,先把母亲来救,待其缓缓苏醒过来,又有了精气神儿,大骂这个儿子脾气暴躁没出息,不过三两分又听客房中有人尖叫,老妪去看了清楚,见那貌似自己儿子的灵山中人死在地上,打听清楚方知他是不晓得害了什么病吓死在房里,众人都来问,费明曰:“死了个人,回去如何复命。”
老妪曰:“这个死人与我儿子一样,教我儿子跟你们同去,如何?”众人听闻不信,等到老妪将亲生儿子迁出来一看,众人吃了一惊,又看看地上的死人,当真一模一样,旁生曰:“意外不如凑巧,这里有个一模一样的跟我们回去,保管富贵。”那老妪的儿子欢天喜地,东西都不用收拾,与众人同往会水,将白圻交付了,白悸在城里,上书李节曰:“若蒙主上不弃,悸愿与白氏宗族同在天府。”这个白悸平时把马屁拍的好,逗得李节呵呵笑,因此喜欢,当时答应,就令困守繁阳之兵返回,南北从崤川分界,神苍山、奇山,镇丘、平峡一带加崤川北全部为靖西之地,至于恭阳、西州、中州等邻近安丘之地各割一部,都在安丘辖制之下,这个消息急报繁阳,白禄欢天喜地,当日前往吐竹,将些攻占城市移交换防,白禄每日寻思白悸之言,心又不舍亲生儿子,辛仁就从柳行口中听到消息,那个在天府中交换的婴儿不是白盟主亲生的,中间被老妪换掉,你要问辛仁是怎么听说的这件事?只因那老妪的儿子口无遮拦,每日好喝酒,把持不住将真话说出,白禄听闻大喜,先将那老妪的儿子丢到花园里溺死,假装是失足落水而亡,后将一些军士细作发往闻留地界寻找。当城池移交到平抵,白禄便推三阻四,好话儿曰:“靖西之地相距四国甚远,又极难管辖,不如将恭阳西州一些城市交付北国。”换防的官员见是白禄亲自说的,欢天喜地着前往天府告知,李节大喜曰:“白见林好歹不负我也。”众臣默然,李节吩咐李闰为代为主管前往西州交割。
且说李节返回天府,打了胜仗心中高兴,将李闰王燊之罪尽皆赦免,李闰听闻白禄被困繁阳,后又无战议和,心中多有怨言,正要上书,王燊急忙来劝,当时事罢,李闰率领属下前往濮关换防西州恭阳等地城市。白禄早将一纸书信交付伏成,伏成听了原委拆信来看,其中并无一言,只有两张图,画着一人一虎,虎被关在笼中,人拿着肉喂,后面又将肉扔在地上撩拨那只虎,肉中写一奉字,众人不解其意,唯伏成呵呵大笑,众问其故,伏成吩咐如此,不过数日李闰来报,诉说换防,割下西州四百里,伏成亲自来见,拱手上书曰:“上富关中有颗千年老树保佑西城,渴望将军弃之,留与人民膜拜,如何?”闰曰:“有之不是在说笑,上富关在北,若留与西城,割地何用?”伏成假装劝了半响,见不济事闷闷而出,当晚吩咐属下曰:“李氏之贼欺人太甚,西州自立国之初未尝分裂,今来谋地深为可恨,今日与我前往,定要讨个公道。”
言毕与众将约定,三更动手,将李闰驻扎之地团团围住,李闰未有准备,属下折损过半,北军将士各个哭爹喊娘,往来奔走,踩踏被杀者不计其数,李闰亦被南军活捉了压在狱中,三日不得饭食,至第四日,伏成将些同等囚牢中人放出来,与李闰站在一排,左右都好言来劝李闰投降,李闰沉默无言,一句话也不说,左右见说不动,将些北军俘虏牵出来斩首,后劝李闰投降,闰曰:“愿降矣。”言毕将众人推开,夺把宝剑谓众人曰:“今日有死而已,何必辱我,他日变成孤魂,必将汝等南贼掏心挖肺。”言毕自刎而死,伏成念其忠义,就将捉得北军放还天州,后布关口以备决战。
北军返回天府,诉说西城人物如此,李节气的七窍生烟,全身没个不抖地方,以手指画,尚未说一字,霎时吐血数口昏死过去,医官来看,将李节抬到好地照顾十几日,悲呼醒来,姚遂陈介等心腹都来问候,李节先开口曰:“传我的令,将白禄那个一岁的儿子丢在锅里煮,方消我恨。”介曰:“主上万万不要动气,先传使臣前往平抵见白禄,看其如何回复,然后出兵攻打,将那幼子当着三军的面活煮了来,报仇雪恨。”李节从之,大哭曰:“痛哉我儿,惜哉,哭哉。”言毕嚎啕大哭,至夜醒来三五次,旦日虽然醒来亦不能主政,就要王燊、米融、陈介三人联合决断,三人曰:“白禄如此无礼,且先传使臣前往平抵,看其如何回复,到时诱其出城,就地斩首。”
李节点头愿从,就令来敏蒋捷前往平抵,白禄以隆重之礼接待,见到蒋捷假装亲切曰:“与先生在燕门一别,时常思念,今日可谓故人重聚,敢不乐乎?”蒋捷慌忙回礼,自说不得,白禄又安排豪宴款待二人,席间不提政事,等到席散,醉醺醺谓二人曰:“南北和平致有今日,吾常感北主大恩,无以为报。”这几句话听的来蒋心里犯嘀咕,好歹说出句话来,曰:“白盟主既感其恩,可知西州之事否?”禄曰:“自然知晓,我许下的诺要割地四百里,如何不知?”来蒋二人见其说的情真意切,虽不信而不敢言,相互而视,默不出声,白禄呵呵大笑,饮酒做乐,来敏自知不能不言,好歹起身,茶酒不用,尚未开口,白禄先曰:“站起来做什么,快坐下。”敏曰:“西州之事恐白盟主尚未可知,那伏成不愿割地且兵戎相见,先破北军又斩了公子李闰。”
白禄听闻,四周鼓角不响,乐声全无,呆住了神儿,过了良久,笑曰:“汝醉耳,此戏言也。”来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白禄方才佯装信了,杯盏滚落,左右踱步,曰:“似此,如何是好?”言毕又走一会儿,后下庭去曰:“伏成乃蛮横无礼之人,性如烈火,吾再使人去说,必割四百里地交付北主,如何?”来蒋不从,争论了一个下午不能成功,好歹是先从白禄所言,又有使臣前往西州见伏成,诉说割地,伏成将使臣一顿棒打,逐出城外,曰:“此乃祖上基业,岂肯送与汝等北方狗人?”北使返回诉说伏成如此,激的天府武将无不愤慨,纷纷请战,燊曰:“白禄必是早有谋划,此时出兵胜负未可知也,不如再遣使臣前往平抵诉说此事,到时再做征战不迟。”融曰:“彼既已决,纵使再出百个使臣又有何用?不如趁其未有准备,一战而胜。”二人争论不休,陈介在旁不说,二人乃问陈介,介曰:“顺如知虔所言皆有用处,白禄狡黠之徒不可不防,不如将此言告诉主上,任凭决断。”二人从之,遂同往元章府报告。
正是:左右两头皆是意,下待不决问上谋。不知李节如何决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