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保管队的教导员,是吧?你好,你好。”陈天军握着对方的手说,“刚才在政委办公室听赵政委说起的。我叫陈天军。”
“认识一下吧,请问您怎么称呼?”孙建群礼貌地问。
“就叫我老陈吧,呵呵。”陈天军知道,孙建群问的是自己的职务,可怎么回答呢?觉得有点尴尬。
“哦,好,谢谢了。”孙建群又伸出手和陈天军握了握,到政委办公室报到去了。
(五)
新官上任三把火,春节刚过,M仓库的各项工作就全面展开。
“鲁兵?”保管队教导员孙建群点过名后,又过来把鲁兵叫住了。
“到!”鲁兵随声站到了孙建群面前。
“你叫上周林,上午到库房去搬箱子!”
“这……”鲁兵欲言又止。
“怎么了?!”孙建群有点不高兴,这可是我第一次安排工作,怎么?还想讨价还价?!
“知道了。”鲁兵答应着,去叫周林了。
自合并到保管队后,周林就没有高兴过。在修理所的时候,战士人少,住宿环境相对要好一些。现在,那么多战士住一间宿舍,乱糟糟的,热闹得像个电影院,没有个人的一点儿空间,让他感觉很不适应。更令他不快的是,保管队的兵一个个都不买他的账,就连鲁兵也似乎比以前强硬了,周林推测这可能都是鲁兵入了党的原故。
“周班长,教导员让我们俩上午到库房搬箱子。”鲁兵对正在晾晒衣物的周林说。
“什么?!搬箱子?他算个****,没来三天就想成仙?我们又不是保管员,进什么库房?不去!要去你去!”
“我……”鲁兵把话又咽下去了,转身就去库房,周林可以不去,自己却不能不去。
保管队的吕队长面临转业,对工作已失去了热情,这正给了孙建树展示自己的机会。虽然他对保管业务还不太了解,往往是东一锤子西一棒槌的,找不到工作的重点,但丝毫没有减少他的工作热情。
“周林呢?怎么就你一个?”鲁兵才进库房,孙建群就问道。
“他不肯来。”鲁兵也只好实话实说。
“为什么?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叫?!”孙建群火了,“再去!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是!”鲁兵只好折转身去找周林,却发现周林早不在宿舍了,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你们修理班要整顿!”孙建群严肃地说,“鸟兵稀拉!”
鲁兵脸有些发烧,也不知孙建群骂得是集体还是个体。到新单位第一次做事就给领导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还不知以后日子怎么混呢。鲁兵记得,在新兵连的时候,自己就曾挨过孙建群的骂,没想到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转来转去,自己又转到他的手下当兵了。晕,今天竟受了夹板子气!他奶奶的!鲁兵在心里骂道。
周林哼着小曲在机关各处“巡视”了一番,然后进了卫生所,开了几片感冒药,装在衣兜里,看看时间不早,就晃晃悠悠地回宿舍,被孙建群迎面撞上。
“周林,你上午去哪儿了?!”
“干吗?!”周林反问道。
“大家都在库房搬箱子,你为什么不去?!”
“我又不是保管员,我去库房搬什么东西?!”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保管队的一员!工作是统一安排的,你好像有什么想法!”孙建群心想,对这样的老兵油子,一定要来个“下马威”,不然以后工作会处处被动。“上午你也没请假,干什么去了?你回头写个说明。”
“写什么说明?我又不是犯人?!”周林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我难道一点儿权利也没有了吗?”
“正课时间你不工作,你要什么权利?!啊?!”
“我看病也不行吗!”周林感觉教导员在众人面前训斥自己,很没有面子,不禁恼怒起来“操!”
孙建群正想继续训斥,却见周林从衣袋中取出一包药,往地上一扔,气哼哼回宿舍了。孙建群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真是“新兵信多,老兵病多”,怎么好好的忽然就病了呢?他正想找个台阶下,转头看到鲁兵过来,立即沉下脸来说道:“鲁兵,周林上午生病你没有和我说嘛!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
鲁兵被训得像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
“你不要对我说你不知道!班里的大事小事,你班长不清楚谁清楚?!”
鲁兵红着脸,站在那儿领训,感到既委屈又窝火。但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忍!忍片刻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人,要有点度量呢!领导不训,你哪能有进步?领导不训,哪显得出水平?呵呵。
(六)
周林的请假报告被孙建群压在了桌子上。
周林得到的答复是两个字:再说。周林知道再说就等于没戏,他又一次想起家中的那张席梦思床,还有那张床上的温柔。于是,周林感觉自己的这张硬板床越来越硬,感受不到一点儿生活的气息。
周林实在呆不住了。
周林想到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
在一家溜冰场,周林终于找到感觉,随着很动感的节奏,周林很艺术地做着各种花样动作,惊羡了一群年青的目光!特别是他穿着军装,在溜冰场里更加显眼。
盯上他的,不只是看热闹的人,还有三名全副武装的警备纠察。
“请出示证件!”为首的一名纠察冲周林象征性地敬了个军礼,伸手向周林索要证件。周林感觉冰冷的汗水正沿脊背往下淌,像一名新兵一样,立正站在那儿,准备接受纠察的训斥。
“请出示证件!”纠察声音更加严厉,周林见在劫难逃,只好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很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士兵证交到纠察手上。
纠察戴着白手套翻看了一下:“嗯,老兵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的纪律条令是怎么学的?这样吧,回去打背包,到警备司令部学习一周!”
“老弟!不,同志!不,班长!你看,我这是第一次,我知道错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周林哀求道,“千万不能让我去学习,不行,你罚我点款,行吧?”
“对不起,我们不是交警,你也不是司机,不用和我们谈条件,这是通知单,你拿好了,逾期不到,对你们单位进行通报!”纠察本着脸,把通知单递给了周林。
周林晕了!他知道,一旦进了警备司令部学习,那种受训的滋味暂不提,出来后单位还要给一个处分。别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关键是看进什么锅里。
正在周林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分部的老乡刚好路过,见此情景,把纠察叫住了:“那个什么,小王,这是我老乡,你饶他一次吧。”
“这?好吧,听您的班长,不过,下次可要注意了,这儿是闹市区,要自觉维护军人形象!”纠察说着收回了周林的单子,三个人转身走了。
“天,简直是一场恶梦!”周林心有余悸,“你怎么认识他们?”
“巧了,那位是我带过的兵,呵呵。”周林的老乡捶了周林一拳,“走吧,哥们,今天算你小子走运!”
“是呀是呀,不然,还真他娘的难办。”
“你怎么想起来这儿?”
“甭提了,我想请假,****的就是不批,一点也不好说话。现在编到保管队,感觉像后娘养的一样。”
“又想老婆了吧?”
“哼,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老婆在身边,哪知道我们怎么过的日子哟。”周林道。
“走,到我家喝酒去。”
“好呀,我正烦着呢。”周林跟着老乡到分部去了。
熄灯号吹响了,周林一步三摇地往宿舍走,差一点撞到门框上,他就势倚在了那儿,冲里面大叫:“快!紧急集合了!”
宿舍内一片混乱,周林把灯一开,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们,这帮蠢蛋,哈哈……继续睡,继续睡,哈哈哈……”
原来是周林慌报军情。早有班长报告了值班的教导员,孙建群过来把周林带到了办公室:“这么晚了你胡闹什么?老同志要注意点影响,要给新同志做个表率!”
“教导员,我哪儿不注意影响了?我做什么坏事了?不要以为我是个兵,你就想怎么就怎么,我周林还不吃这一套!”
“怎么?我还不能说你了?!”孙建群一拍桌子,“还无法无天呢!”
周林酒壮英雄胆,反而把桌子拍地更响:“你拍什么拍?你以为我怕你?我尊重你,叫你声教导员;我不尊重你,你算个鸟?你不就是比我早当两天兵吗?”
“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先回去,明天再说!”孙建群大叫一声:“一班长!带两个人过来,周林喝多了,把他拉回去!”
周林被架走了,孙建群一肚的恼火:王八羔子,你等着,千万别犯在我的手里,否则我整死你!奶奶个熊!
第二天,还没有等孙建群找周林谈话,周林就通过关系住进了医院。
(七)
接到电话,刘培回到了分部战勤科,科长已坐在办公室等他半天了。
“刘教员,辛苦了!”科长紧紧地握着刘培的手,“没有回家吧?”
“没有,刚到,就直接来办公室楼了。”刘培摘下军帽,摸了一下自己的板寸头,“科长,有什么训练任务,快说说!”
“看把你急的!”科长笑了笑,冲外面喊道:“邓参谋!给我们刘教员倒杯水!”
“先说说嘛,科长!”
“刘教员,这下可有你的事做喽!”战勤科长说,“先喝杯水,我简单对你说一说,回头参谋长还要提要求!”
“好!”刘培很兴奋地望着科长。
“这次呀,军区要举行一次大的军事比武活动,我们后勤也要组建几支代表队,参加警勤科目的争夺。分部党委决定,由你在分部范围内挑选人马,统一训练,秋后组队去参赛。这次活动,从上到下都很重视,你知道,后勤多年都没有搞过这样的训练了。看来,后勤在军事这块也不能玩虚的了……”
“其实,我早说过,就应该这样!当兵不习武,不如回家卖红薯嘛,哈哈!”
“呵呵,看来以后呀,我们对训练这方面要常抓不懈了!”科长说,“我有种预感,今后对军事上的要求,会越来越严格。”
“这样好!”电话打断了刘培的话题。
“刘培到了,好,我们马上上去,是!”科长挂了电话,站起来说道,“张参谋长的电话,让我们现在到他的办公室去!”
“好!”刘培也站起来,整了整军容,和科长一起上楼去了。
张远山正在专心地批阅着文件,听到门外有人喊报告,头也没抬,说了声,进来!
“刘培?!”
“到!”
参谋长把文件合上,抬起头来,“科长对你说了吧?”
“说了!”
“嗯。”参谋长用手一指沙发,“你们俩坐吧。”
“请参谋长指示!”刘培立正站着没动。
“坐下说。”参谋长笑笑,“既然科长说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保证完成分部首长下达的任务,勇夺第一!”刘培又一次站起来回答。
“好!要的就是你****的这话!”张远山两眼放光,“要是倒退20年,我真想上去和你们一起去比划比划!”
“参谋长威风不减当年呢!”科长陪笑道。
“你少拍马屁!”张远山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喽!呵呵。”
“哪里!谁不知参谋长当年在全军都是挂得上号的!”刘培说。
“嗨,扯远了,扯远了,说正经的吧。”张远山把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这次活动,我们分部代表队一定要夺冠。分部党委统一了思想,决定由你刘培任教导队队长兼军事教员,人马在分部范围内任你挑选。实在不行,我们可酌情从野战部队调几名种子队员,要不惜一切代价!有困难你尽管提!但是,搞不好,也没有你好过的日子,嘿嘿!”
“放心吧,参谋长。”刘培说,“我想马上和邓参谋一起到各单位去看看,物色人选。”
“嗯,好。”张远山很满意刘培的工作作风,“咦,对了,上次在新兵连带兵的那个班长叫什么来着?”
“鲁兵。”刘培道,“我早想到他了!”
“对,对,他算一个,一定要让他参加,不行以后把他留在分部,以兵代干,到你手下做个教员嘛!”
“他绝对是个好料,呵呵。”刘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在新兵连,他好像和张强在一个班,对,是一个班。”
“哦?”张远山说,“我那龟儿子没人家争气,******。一点不像我,军队对他没有一点儿吸引力。”
“呵呵,人各有志嘛,他现在地方上不也干得不错?”刘培道。
“钱倒是不少拿,有时拿得比我还高,呵呵。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在部队多呆上几年,他缺乏吃苦的精神,被他妈妈宠坏了……”
“将门出虎子嘛!”科长接过话来说道,“张强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进步不小呀!”
“这倒也是。是比以前强多了。”张远山说,“好吧,你们去办吧,有困难直接向我报告!”
“是!”刘培和战勤科长向参谋长敬了个军礼,一起下楼去了。
(八)
孙建群为周林的事儿伤透了脑筋,正思考着下一步如何来做他的工作,桌上的电话响了。孙建群把烟蒂在烟缸里使劲拧了几下,直到彻底熄灭后,才不慌不忙地抓起电话:“喂,保管队,请讲……”
“孙教?我是蒋大勇。”蒋处长讲话已底气十足,少了一份做参谋时的谦逊和含蓄,“我马上陪战勤科长和教导队刘队去你队里,你叫鲁兵到你办公室等我们。”
“出什么事儿了吗?处长?”孙建群问。
“到了再说!”蒋大勇很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孙建群对蒋大勇的语气很不欣赏,才上去几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年头,有权不用客气,没权只好忍着点。
“鲁兵?!”孙建群叫道。
“鲁兵刚才到工间去了!要不要我去叫他?”值班的新战士说。
“去,让他跑步到办公室来!”
“是!”那名新战士转身跑远了。
其实,鲁兵这会儿并没有进工间,正在离工间不远处的器械场上练器械。自从新兵连回来后,他每天在上班前都要练一会器械,活动一下筋骨。原来这副单双杠都在风雨中锈蚀了,鲁兵回来后,把下边的沙子翻整一下,把器械的高度和宽度调到最佳的位置。他的动作很优美,在杠上潇潇洒洒,引得战友们一片喝彩!
此刻,他正在单杠上做着八练习,双臂大回环。新兵才转过墙角,就看到鲁兵在单杠上像风车一样转动,玩着令人心跳的动作,禁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鲁兵收了动作,稳稳地下杠后,看是值班的新兵,就问:“你不值班,来这儿干吗?”
新兵这才回过神来:“哦,班长,教导队员让你去办公室。”
“什么事儿?”鲁兵还在活动着臂膀,放松着自己的肌肉。
“不知道。让你跑步过去。”
“走吧。”鲁兵说着,身影早窜出了几米开外,把新兵甩到身后去了。
“老伙计,又见面了,呵呵。”刘培握着孙建群的手说。
“你们俩很熟嘛!”战勤科长问道。
“哦,我和老刘曾在一起带过新兵,他当连长,我当指导员,在一个连队。呵呵,也算是老搭档了。”
“呵呵,原来你们这么熟!”战勤科长笑着说,“蒋处长,看来你手下藏龙卧虎呀!我们过来挖人来了。”
“科长说了,还不是一句话?!咱是要人给人,要饷给饷,坚决支持上级领导的工作,呵呵。”蒋大勇很爽朗地笑着。
“呵呵,蒋处长这么爽快,我们就要人了。今天来,我们先给你们打个招呼,马上借调鲁兵去教导队参加集训。”科长说。
“啊?”孙建群没有思想准备,有点吃惊地问:“让他去?那工作怎么办?志愿兵周林生病还在医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鲁兵在这儿顶着呢,换个人行吗?”
“不行,我们就是专程过来要他的。”刘培说,“这活路,换别人还真不行,呵呵。”
“你们仓库工作重要,可这次集训更重要。分部首长说了,不管牵扯到哪个单位,哪个部门,都要以大局为重。文件马上就下发下来了,我们只是先过来看看。”
“报告!”鲁兵已站在了门外。
“进来!”孙建群冲鲁兵一摆手,“正四处找你呢,这是分部的战勤科长。”
“首长好!”鲁兵敬了个军礼,回头又给刘培敬了个礼:“连长!”
“哎,现在可不能再叫连长了,刘教员现在可是教导队长了!”蒋处长对鲁兵说。
“就叫我连长好了,我听着亲切,呵呵,我带的兵!”刘培笑笑。
“鲁兵,分部决定调你到教导队参加比武集训,你愿意吗?”孙建群问。
“真的?太好了!”鲁兵兴奋地差一点跳起来,看到孙建群不冷不热的表情,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好!”蒋大勇对科长说,“我们可把一号种子交给你们了,呵呵,还有什么尽管说。”
“嗯,鲁兵,这次集训可不同于骨干集训,是要掉皮掉肉地,你要有思想准备。”刘培说。
“请连长放心,我不怕!”
“好!这就么定了!”刘培和战勤科长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向蒋处长和孙建群辞行。直到把他们送走,孙建群才很不高兴地回到办公室坐下,嘴里嘟囔着:刘培又不知在搞什么鬼花样,训哪门子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