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惜迟怎么也没想到,就在端午节的第二天,他会这样狼狈不堪地锒铛入狱。
虽然喝了酒,有些宿醉,但是裴惜迟依旧起得很早,早起练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想想以前,睡得晚了还要被老爹骂是“朽木不可雕也”。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早晨,裴升却突然跑了进来:“少爷——少爷——”
“怎么了?阿升。这么慌慌忙忙的干嘛?”裴惜迟正在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怀雪剑。
“少爷,宫里传来话,让您进宫一趟。”裴升气喘吁吁地。
“啥?!”裴惜迟不敢相信,“什么事啊?”
“没说,就说让您去一趟。”裴升耷拉着脑袋。
裴惜迟是怎么也想不通的。父亲刚刚过世,想必公务上需要交接的事情不少。但是纵然有如山的事务,这么一大早就进宫是怎么回事?!他可不相信三省六部的大人们上班的时间比他闻鸡起舞的练剑时间还要早!
“好吧,走一趟吧。”纵然心里有着许多的不解,裴惜迟依旧是不敢耽搁。父亲过世,他也知道自己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孩子,生怕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落了他人笑话。
裴惜迟认认真真地穿戴了一番,又审视了片刻,招呼裴升:“阿升,备马吧。”
裴惜迟就这样和裴升一人一马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天光刚亮,昨夜的宵禁才刚刚解除,朱雀大街上还没有几个行人。打着哈欠一边开张的店主、伙计们井然有序地开始了今天的生意。
裴惜迟就这样进了含光门。他转过头问裴升:“也没说去哪里吗?”
“少爷,真的没说……”裴升面露难色。
“算了,先去兵部看看吧。”裴惜迟继续打马,走到广运门。
广运门已经毗邻禁宫了。裴惜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有模有样地下马,解下腰间佩剑,振振衣袖,往广运门里走去。
“阿升,你就在这儿等我吧。”裴惜迟说道。
裴升只是个下人,广运门他自然是不能进的。裴升也知道这些宫里的规矩,原地站住了,目送着裴惜迟远去的背影。
进了广运门,裴惜迟才发现一切很是奇怪——广运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若是放在平时,好歹也是该有些侍卫的吧?!
裴惜迟定定地站住了。
就在此时,突然十几柄羽箭直直向裴惜迟射来!裴惜迟一惊,怀雪剑放在了广运门门口,他手上没带兵器,只能赤手空拳地迎击上去!
裴惜迟轻功是不错的,片刻之间,十几株羽箭已经被他挡过。裴惜迟恍惚间看不清敌人面目,然而攻势却是毫不停止。
“出来说话!”裴惜迟一边闪躲,一边狠命大喝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早让他来宫里,这迎面就是致死的轮番袭击!这是要干嘛?!要自己死吗?!
就在裴惜迟分神的片刻,数十人又攻了上来,裴惜迟一面还击,一面看清了后面一人——似乎是刑部的一位姓杨的?自己和此人无冤无仇,这又是干嘛?!
然而此刻,这位杨大人正笑吟吟地对身旁的另一位大人说道:“张大人这都看到了。这裴惜迟投向突厥,通敌叛国。臣奉命捉拿,他却负隅顽抗,拼死不从,是也不是?”
一旁的张大人笑道:“这是自然。”
裴惜迟此时简直觉得一切匪夷所思透了!他不得不暂缓手中的招式,大喝道:“杨大人,你这是何意?!若你真有缉拿文书,我随你走便是!公堂上我们自见分晓!可你这故布杀阵是怎么回事?!”
裴惜迟不解,他不信这个什么杨大人和张大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好歹自己也是长安候家,这么明目张胆的栽赃是怎么回事?!
杨大人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好啦好啦,停下来吧。裴惜迟,你不就是想看文书吗?我给你看。来,张大人,拿给他。”
裴惜迟就这样看到了逮捕自己的文书——他二人所言的竟然是真的!文书上分明写着“裴惜迟投向突厥,通敌叛国”等等。裴惜迟把此份文书左看右看,竟丝毫不像是假的!
裴惜迟心中疑惑——这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而且就算真的要逮捕自己,直接去长安堡便可,为什么在这广运门大费周章!难道是因为广运门前必须解剑下马,自己又是单打独斗的缘故吗!
广运门自然是不能斗殴的,自己这已经犯了大忌。如果再和这些人纠缠下去,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好,杨大人,我跟你走。”裴惜迟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是那句话,要逮捕我,最好拿些真凭实据,而不要搞这些诛心之言。其他的我们公堂上自见分晓!”
而杨大人却不答话,和张大人两个笑呵呵地把裴惜迟绑了起来。
裴惜迟就这样被糊里糊涂带到了刑部大牢。今早他原本是想去兵部报道的,谁知道忽然之间又成了阶下囚。一路上,裴惜迟想了很多——假传圣旨、广运门的派人暗杀等等,这都是无法忽略的大罪。这杨大人、张大人之流到底是得了什么好处敢办这样的事?!可转念一想,传话到长安堡和广运门一事,却没有多少证人,所有人俱被支开!如果自己真的想翻案,是否可以这样简单?!
裴惜迟原本以为他好歹要被关几天才轮到他受审,谁知他一被带到刑部,受理就开始了。
“罪人裴惜迟,投向突厥,通敌叛国,还有何可辩解的?!”主审的是裴惜迟并不认识的一位刑部官员,看上去已近中年,说起话来油腔滑调。
裴惜迟一声冷笑,他万分没想到对他的审理竟是这样的草率!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一般!
“大人方才列举的种种罪名,又可否有证据?这通敌叛国罪名太大,裴某可是承担不了!”
“好啦,裴少爷,我尊你是长安堡的少爷,也不敢对你太大动干戈的。你真以为你这些罪名是没证据的吗?!要是只是捕风捉影我还敢在这审!我这里有扬州刺史张横溪的笔证,淮南道高臻的笔证。你还投向突厥皇子乌苏慕的新政权,把他藏匿家中……还有好多,你家的下人、亲眷都已经做了笔证。好了,裴少爷,就这样吧,啊?”
裴惜迟无奈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横溪、高臻那些人做的什么笔证?!一起去牡丹坊喝酒?!什么藏匿突厥皇子,会见突厥大将之类的,这分明都是些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若是真有人攻讦自己,自己当然是百口莫辩!
“大人,你审还没审,就告诉我已经做好了笔证。这通敌的死罪也定的太草率了吧?!”裴惜迟咬牙切齿道。
“哎哟,我的裴少爷,你再别为难我了。”这位大人倒开始叫苦不迭,“我也知道这件事我办的不对,可是今日不同往昔。这桩案子本来就是没法审啊。裴大人,你就认了吧。”
“认什么认!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就准备这样强加在我身上吗!”裴惜迟怒喝。
“我也知道你是断断不会认罪的。好了,先押下去收监,听候上面发落吧。”
“你******你是不是有病!有你这样办案的吗!”裴惜迟再也忍受不了了,在刑部公堂上,他破口大骂。然而一切却都是于事无补,他被人五花大绑地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