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镜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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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是潜伏在丰国军队中的自己人传回来的信息,由特别训练过的隼直接送到景瀚宇的手上。

是有什么计划吗?

如果是要进攻,只需要传来一个时间就可以了。

景瀚宇知道十里坡在对方营地的南侧,距离丰国的营地大概有五里,距离他们的营地则有十五里。看这纸条上的意思想必是丰国的军队会在那里布置些什么。是陷阱吗?然后在战斗中把他们引过去。

景瀚宇翻过来覆过去地想,却拿不定主意。

如果想要确切地知道消息,大概只有亲自去看一看。

打定了计划,他算了算时间,先不说白啸是不是会反对,单是从时间上来看他就得立刻出发,排除距离和地形的问题,还需要避开丰国的耳目。再三思考,现在好不容易是在双方的行动稍有停缓的时候,而这个迷信又来得这般紧急,如果关系到对方的某些不能在战场上察觉的行动的话……叹息一声,他坐在桌案上拿起了笔……白啸的心情在见过潇然后好了很多,被灌了一肚子汤药的他在中午的时候才和来的时候一样晃悠地回到自己和景瀚宇的帐篷。

景瀚宇已经出发了有一段时间了,桌子上留着一封信。

白啸拿起来看过后,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放下信,他恶狠狠地咬着牙齿。

“景瀚宇你个笨蛋,不知道危险吗?好不容易看到你的姻缘线动一动你就打算去送死不成!”

白啸唰地一声掀开门帘出门,又在门口顿住了。

景瀚宇都这么跑了,他要是这个时候再离开去找他。这里剩下的人该怎么办?何况还有那位女神医——身边的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做事,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副官似乎能力相当不错,很被朝廷中官员看好能成为他继任者的样子……白啸在那边摸着下巴思考,脸上的表情让路过的兵士看得害怕。

他们的将军该不是要发疯病了吧,怎么笑得这么扭曲……白啸可以确定他和景瀚宇不在的时候他的他们的下属肯定能很好地守卫这里——为什么将军们都不在也能平安,因为白啸的下属就是这么被他训练出来的——那么他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避免景瀚宇的胡来和怎么为他和潇姑娘制造机会了。或许会有意外地收获也说不定。

咋咋呼呼的,白啸又冲到了潇然和罗因梦的帐篷里。

“潇姑娘!潇姑娘!”

“白将军?”潇然还以为这家伙被她特意下了很多黄连的药吓得几天都不应该再回来了呢。

“潇姑娘。”白啸板起了脸,“本将军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是否能答应。”顿了顿,他又特意地强调了一句,“此事事关景将军的生死,还望姑娘帮忙。”

“啊?这么严重?”潇然立刻变了颜色,“景将军受伤了吗?”晚上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非也。”白啸眼中精光一闪,“是景将军正在进行一件相当危险的任务,本将军实在是担心不下想要跟在他后面前去,但是又想到姑娘的医术或许可以再危难之时帮上忙,所以冒昧前来请姑娘同往。”他当然不能直说他想看他们在危难中见真情的发展——某人的损友其实一直说他有抢月老生意的潜质,他也是一直在这么做的。

“这……”潇然犹豫了,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伤员需要照料。

“姑娘若是不放心这里就尽管安心,我看在姑娘的教导下筑姑娘已经掌握了精要,而且军中的大夫虽不如姑娘医术高明,支撑这几日还是可以的。况且景将军是我军的主心骨,万一要是……”他貌似已经忘了自己一走那中景军的两个主心骨就都不见了。

“我知道了。”潇然脸色一正,“请白将军稍待,我立刻收拾收拾就走。”

“多谢姑娘。”白啸一鞠到底,潇然没有看到他弯下腰时那张脸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然而这么说着所有可能的白啸却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所说的话竟然会一一应验,而且,正是因为他带去了潇然,景瀚宇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潇然就如同是战场上萧瑟中的一朵洁白聘兰,娉婷而立,娉婷而绽放。虽然有的时候再她的脸颊上会沾染上污泥和血渍,但那份气质仍旧是让诸多人向往的。

她自然是不知道,在中景军队中她可是很有人气的,许多正值婚龄的年轻人看到他都不由自主地脸红。可惜这位女神医在这方面仍旧是木讷的,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脸红些什么。

要说有什么事情能让感情方面依旧单纯的潇然感到烦恼,就是那个奇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纠缠她的梦了。

比如说现在……迷雾中的潇然越走越远,反正从来就不知道她开始走的地方时哪里,也不知道在梦境里她又能走到哪里就无所谓了。到底有什么原因呢?她一直都在做一个同样的梦境。红色的枫叶在梦境里变得鲜明,还有那安逸的民居和袅袅的炊烟,还有——老虎——潇然想逃,迈不动脚,想叫,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白色的老虎,足有牛犊那么大,身上的黑色斑纹漂亮得就像是着了火。它跳到潇然身边蹭了蹭,态度非常之友好。

潇然的震惊一下子就消失了,反正是在梦里面,应该是不会把她给吃了的。要是景瀚宇在这里的话应该就能发现这就是他小时候碰到过的白老虎白月,还有白月的主人……“你果然会到这里来。”很干净很清澈的声音,就像是夏天里晶莹剔透的溪水。

潇然回头,却没有看见人。

“谁?”她在梦境里出声。

回应她的是白虎,它突然窜过去把潇然扛到了背上。

“啊啊啊——”潇然惊叫,条件反射地勒住了白虎的脖子。

白月跑动起来,带着潇然奔跑。

“你带我去哪里啊?”潇然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白月在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

枫树,很大的枫树,纠结的树枝伸向苍天,血一般红的叶子就好像在发着半透明的光。

这里,这个地方……很悲伤,很绝望,就像是丢失了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她的声音一开始是很低的,然后越来越响。白虎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痛苦……“潇姑娘?潇姑娘?”

潇然猛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起身的动作太猛,一下子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啊——”

“痛!”

被猛然起身的潇然狠狠撞到了额头,白啸只能是把痛字吞下去,谁叫他是男的,男的就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叫痛。

“白将军,真对不起。”潇然连忙道歉。

他们是在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走起来是不容易遇到敌人,但也同样地遇不到半个“人”。

白啸摇头,“没事没事。”他缓缓地揉着自己的额头,“潇姑娘做噩梦了吗?都哭了。”他好奇她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能哭成那样。

“啊?我?”潇然已经全然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是梦境里的那种悲伤,一摸脸上居然都是泪水。

“你没事?”白啸可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没……”潇然回应的声音虚弱了一点。

白啸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闭上眼睛然后侧身倒了下去。

“唉?”他及时伸手扶住了潇然,却发现自己无法唤醒她了,“离魂了?怎么搞的?”不是他想抱怨,这一路上出的事情让他不抱怨都不成。

让潇然躺在床上,白啸把右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一道细小的闪电一闪,白啸的右手是被震了出去。他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狠狠地把混合了血的唾沫吐了出来,再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玄翎你搞什么鬼!”

某个地方某个人——“阿嚏——”

“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骂我?”

“不用一脸活该的表情吧?”

“活该……”

潇然当然不知道她以外的世界经历了什么,她的意识在梦境当中畅游,看来还进入了她不熟悉的梦境。不熟悉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根本不是她的梦境也不是她的记忆。

这是远古的洪荒吗?那奔走在大草原之上的野兽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可怕和恐怖,让她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这一下她也突然发现了,自己轻飘飘地,除了能够“看见”以外居然没有丝毫的其他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又实在是不像是做梦。一切都真实到了极点,丝毫没有梦境里特有的荒谬的感触。难道是灵魂出窍了?她看过的志怪故事这个时候窜进了脑子里。她的想法是正确的,不过这个时候她的想法是否正确已经不重要了。

奔逃着的野兽嘶叫着没命地逃,等到它们扬起的尘土消散之后潇然“看”到了它们之后的“东西”。

麒麟和狻猊拉着的战车,只逼天地的恐怖气息。

那些是什么?

潇然的魂魄害怕得想要后退,却没有丝毫的后退的感觉。

“终究是要来的……”

她听到身边有谁在说话,猛然间才发现她正站立在队伍当中。

“蚩尤此来求的是死战。”

她浑身一个激灵。

蚩尤?天哪!

混战在一瞬就开始了,疯狂的厮杀和战斗,为了各自的生存而杀死对方。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顿,只因如果不杀死对方那死的下一个就是自己。潇然在战争中发抖。她见过战后的萧瑟和寂静,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恐怖?战栗?那都不足以形容她看到的场面。哀号和惨叫都被杀意遮盖过去,残缺的肢体被踏在脚下,很快就混入了泥土当中。那些或茫然或尖利叫着的魂魄从战场上升起来盘旋在四周。潇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看到,可她宁愿自己看不到也听不到。

混战中的种族不知道那些死者的悲鸣,意外而来的魂魄却无奈地成为了它们的听众。

为什么而战已经被所有种族抛在了脑后。

厮杀,然后生存下去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

潇然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只有她和那些魂魄能听到的声音。

她记得曾经听说过,萧的声音充满了幽怨,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听来很容易招惹冤魂。

现在就有这样的箫声,好像有莫名的召唤力量,潇然看到那些魂魄脸上的痛苦开始消失,然后慢慢变得透明。

混乱的地方,混乱的漩涡。潇然闭上眼睛,她不想做这样的梦,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想听到这样的声音。

“你相信吗?”她耳语般地说话,“我真的看到了。”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真实。

混乱的漩涡中有着一点光亮突然迸发出来。

“那是什么?”潇然不由自主地被这点光亮照得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点光,慢慢地开始绕着潇然旋转。

潇然伸出手指去点,那点光却突然穿过了她的身体。

痛苦……无奈……悲伤……冰冷……潇然的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是谁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穿梭,是谁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问世间情为何物,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你会爱一个人吗?哪怕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哪怕和以前没有半点相似。

“你又哭了。”

谁人在感叹,箫声早已停止,甚至连那厮杀的场面也已经从眼前消失,潇然看到的只是很久都没有在梦境中有变化的迷雾。

“我?”她伸手去摸,脸上是真的湿了。摸了之后她猛然醒悟,“你是谁?”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是谁?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我以为我知道,现在倒好像有些糊涂了。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自己身边如何。”

潇然依言看向自己身边,那点光亮依旧在她身边徘徊流连不去。

“这是什么?”她好奇。

“一个魂魄。”

“啊?”潇然戳出去的手指立刻僵在半空中。

“准确地说是一个残破的魂魄。”那个声音这么说着,“我正在想办法修补,不过看来有些多余了。”

“啊?”

魂魄的光亮猛然离开了潇然的身边,它开始旋转,发出细碎的光泽。然后猛然分开成两半。

“这……这……”

那个声音带上了点笑意,“看来他有自己的想法,不用我插手……”

两点光泽徘徊在迷雾中,时隐时没。

“相信缘分吗?”

“大概吧……”潇然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就相信吧。”声音笑着远去。

“等等!”潇然猛然叫出声来。

“潇姑娘!”白啸给她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白将军你——”嘴边还留着血渍。

发现潇然的目光注视的地方,白啸若无其事地擦掉嘴边的血迹,“你没事吧?”

“我没事。”潇然不想放过追问的机会,“你受伤了?”

白啸摇摇头,从他的眼神中明显可以看出他想要说什么,但他只是看看潇然,什么都没有说,“前面的路不会太好走,你在马车里多休息,不要管外面的事。”

潇然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她一直都以为白啸是担心她会在危急的时候成为累赘,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夜晚的到来。

夜晚的到来,梦的延续。

阎王殿并不像人们想象当中那么恐怖,实际上它看起来很干净也很整洁,所有犯人的处罚都不是在殿内进行的。

潇然依旧处于那样的情形里,飘飘荡荡的脚下没有丝毫的着力点。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有声音很严厉地说。

“我知道了。”

潇然记得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在战场上说她哭了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这么破碎的魂魄是不能进入轮回的,就是进入了轮回前途也堪忧,你居然用灵息补足他们,你不要命了?”

“我哪敢不要命。”那个声音小小声,“我就想看看这样分成两个可不可行……”

“你闭嘴!”严厉地声音几乎是在咆哮,“早知道就把你关起来了,关起来还真省事。”

“喂……”

“别吵!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那就交给你了。”

潇然怎么都觉得最后那句话充满了狡猾的味道。

“潇姑娘……”

“啊?”

白啸无语,这位女神医最近陷入睡眠和“痴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很是无奈,“潇姑娘你有没有仔细听我说的话。”

潇然汗颜,“什么话?”

“……”白啸是真的有点不想说了,但是为了所有的事能够顺利,他还是相当配合地重复了,“我有些事要去进行,剩下的路潇姑娘要一个人前往了,如果潇姑娘觉得不行的话我马上送你回去。”要不是事情有些紧急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啊,是这个。”潇然点头,“我能照顾好自己。”让她很在意的是那个梦,还有现实当中的景瀚宇。

白啸挠头,“真的可以吗?”他不放心。

“真的。”潇然信心百倍地点头。

白啸想了想,这位女神医的身上似乎还有些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应该是不会遇上危险。

“那就要请潇姑娘自己保重了。”

潇然和白啸分手的时候见到了一直在嘴里不断念叨的损友。

“在下宁意。”他这么彬彬有礼的样子让潇然吃惊。

宁意倒是不在意,撇了眼那边汗毛竖起来的白啸,“想必姑娘已经从某人口中听到很多不利于在下的言论了,有友如此在下真是惭愧啊。”

“喂!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姑娘上路要小心,不过白啸从来就不太会照顾人,姑娘现在如此整齐想必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喂!喂!喂!”

潇然忍着笑看他们走开,在白啸离开远一些之后终于忍不住弯腰大笑……“你搞什么?”白啸不满地抗议,“我好歹也是有将军封号的……”居然这么说他,害他差点脸红了。

宁意得脸色沉了下来,“你这个白痴!没发现她身上有封咒吗?”

“啊?”封咒?他最不擅长的方面。

“不过不是很强。”宁意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她心中牵挂的某个方面有了问题,看起来像是一种转移的样子……”

“喂!喂!你说的是什么啊?”白啸听不懂啊听不懂。

宁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白痴……”

反正白痴白啸有这么个“损友”在身边他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潇然身边的“正事”还比较重要一点。

白啸出门的时候就曾经嘱咐她要配置一些常用的解毒的药物,在中景的人看来丰国的人擅长用毒,有很多时候中景的军队在这方面上吃亏不少。同战场接触不少的潇然也见过死在丰国毒药之下的尸体,那可怕的样子让她心惊。

她准备的东西不少,不光有解毒药,还有些能防身的药,她这个中景的女神医好歹也是经常跟着军队后面走的,也不是没有防身办法的人。不过白啸走了之后,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女孩子待着还真是觉得渗得慌。

尤其是,似乎周围还有似有似无的呻吟声传过来——潇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由地握紧了护身用的匕首。

白啸已经离开三天了,她在野外里走还没觉得什么,万一要是碰上了不怀好意的丰国残兵那就惨了,人少她还能想办法应付,人一多那就要坏事了。

那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变得越来越轻了,就好像有个人随时都会断气一样。潇然越来越觉得不对,该不是真的有人在那里受伤了吧。

耳听着声音越来越轻,潇然横下心握紧匕首慢慢靠近了过去。

拨开草丛,居然真的有一双脚横在那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少年,正紧闭着双眼从嘴角溢出呻吟,潇然凑近了看发现他的左手肿得非常厉害,上面有两个小小的快要人不出来的牙印,流出来的血都变成了青黑色。

似乎是被毒蛇咬了啊。潇然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敌方的人。看这少年的装束和打扮应该也是一个正在路上的旅人。

想了想,记得自己的兜里还有不少治疗毒物咬伤的药物,潇然赶紧去翻了出来。

再怎么样也是一条生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潇然秉持着的医者的心思,却不知道这对她的未来会有多大的改变。

靡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火光。潇然考虑再三还是升起了篝火,荒郊野外的地方没有人为的危险,倒是野兽不少,要是再有毒蛇来的话她还真是怕怕的。

“火?”靡凡的声音很沙哑,“咳咳……”

“醒了?”潇然高兴地凑过去看看,同时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二。”

“那就没有问题了。”潇然还担心自己的解药病不是针对性的会不会解不了毒呢。

靡凡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出了什么事,他的右手在行走的时候搭上了一根树枝,没想到那居然不是树枝而是一条毒蛇,受惊的毒蛇顿时闪电般地给他来了一口,然后他向前走,却走不了几步就意识模糊倒了下来。

“多谢姑娘相救。”他诚心地道谢,要不是正好有这位姑娘路过他恐怕就死在这里了。

“不客气。”潇然不在乎,“谁出门在外有不需要帮助的时候。”

少年虚弱地笑了笑,“我叫靡凡,能问一下姑娘的姓名吗?”

“潇然。”

“啊!”靡凡露出惊讶的表情,“姑娘就是潇大夫。”

潇然一愣,她有这么出名?

“潇大夫不知道吧,你在两国的边境很出名。”不管是中景还是丰国的士兵都知道潇然这位奔走在战场上的女神医。

“我对救命恩人不会有恶意的。”靡凡朝潇然保证,“我是从丰国来的,正想要回家乡去。”

“啊?”潇然倒是忘记了这里已经处于两国边境,她能碰到的不光是中景的人。

“其实是这样的。”靡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家本来就在这个地方,村子里一边是中景一边就是丰国,后来打仗了大家就各自分开了,我听说有人在这里见过我爷爷就过来看看。”

是被战争弄得家庭离散的孩子吗?潇然恻然,在边境上有多少这样的故事,他们又要为上位者的争斗付出什么呢。

“那你爹娘呢?”这孩子还是没有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吧。

“都死了。”

“抱歉。”

“没关系。”靡凡无所谓地笑了笑,“能找到我爷爷就好了。”

他们不是那些需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人,也不是曾经游走在战争最前线的人,他们能够在一个夜晚平静地待在一起,等待着黎明和白天的到来。

“潇姑娘要小心了,再往前面走就能遇到丰国的巡逻卫兵了。”第二天他们道别的时候靡凡好意地提醒她。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要去哪里,他们只是在夜晚巧遇而已。

潇然在听到这句嘱咐后还是很感激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白啸都离开了,她却还要坚持往前走,要去见景瀚宇。再往前就很危险了,她没有足够的把握隐藏自己的行踪,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冲破丰国的封锁线。

“这样啊。”靡凡想了想,“我倒是知道一条路,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通到一个很深的山谷里面,走过那个山谷就能通到丰国境内,不过山谷里面没有路很难走,还有野兽,我都没敢从里面走。”

这对潇然很有用,她为了感谢靡凡又送了他一些防身用的药物,两个互道珍重后就向各自的目标前进了。

走不了多远潇然就来到了靡凡所说的岔路口,要是没有错的话从这个地方往右走小路就会逐渐消失进入那个没有人烟的山谷了。

振奋了一下精神,她还需要解开自己的谜团,在潜意识当中她总是会想到景瀚宇,自己的梦中首先出现的就是他的名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她觉得自己接触到了某些事物的真相,偏偏就是无法知道事件的全部,这让她很担心,要是自己的梦关联到这些天的变化的话,那么她就要担负起很多的重任了……

在出发几天之后景瀚宇才勉强侦查到自己该去的正确方位应该是十里坡旁边的盘岭,原先他就想十里坡的地理位置绝对不适合宿营。现在才明白原来十里坡驻守的是丰国的一个前锋营,而他们真正的营地是在十里坡旁边的盘岭内。在期间他也接到过营地来的通信,知道某白大将军在他之后也失踪了一段时间,气急败坏的副官们不得不担任起繁重的防务工作,不过也做得有模有样,就是怨气冲天。

他挠挠头不知道白啸怎么也失踪了,该不会是来追他了吧,也不对,这么几天都没有追上来可不符合白啸的做事规律,应该是有其他事情了。半天之后他又接到了通信,白将军回到了营地,被所有的人骂得狗血喷头还笑得一脸不在意。到此景瀚宇彻底放下了心来进行他的计划。

盘岭的地形非常复杂,在连绵的小山丘之间有茂密的树林,它们共同组成了复杂的地形,让不熟悉的人进入之后很容易迷失。景瀚宇也不熟悉地形,所以他只能靠着摸索一点点前进。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路上有了熟悉地形的靡凡的帮助潇然已经赶到了他的前面,不过一个在山谷上面一个在山谷下面没有机会遇上。潇然在进了山谷之后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开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山洞,没有野兽也没有人的踪迹,山洞里面还有一汪碧水,潇然看着水面上照出来的脸都花了的女子笑出声来。

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个本事。

也不管地上有多脏,潇然大字型地躺了下来,管他呢,先休息一会儿,等她缓过来了再寻找线索,她还记得这山谷上面是一个叫盘岭的地方,按照靡凡告诉她的消息是这里经常能看到丰国的驻军……丰国的营帐向来简单,他们那位有着很不寻常的野心的君王的要求也想来苛刻,丰国的制度在某种方面上和先前的碧落王朝相当接近。而且更加简化,因为它没有碧落王朝那么多的国土,在人员上也精简了不少。

霄暝选择这里也是有原因的,他需要给荧惑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也需要在近距离的地方取得最快的消息以做最好的布置。让这位丰国的年轻的王恼火的大概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他的身边似乎很缺少有足够谋略的人,什么事情都要他亲自去布置,劳心劳力不用去说,连个能帮他指出问题的人都没有。等他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后一定要好好甄选一批人才。还需要一个好的甄选方法……“看来荧惑姑娘适应得很不错。”霄暝的脑袋里转着选拔人才的想法,外表看来忙里偷闲地喝着茶,“很好看。”

荧惑换上了艳丽的服饰,红色的上等绢布衬着她白色的皮肤,俨然是一个宫装美女的模样。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霄暝最近的兴趣似乎都花在了她的衣服上,也难得他在这里荒凉的地方都带上了那几位擅长精工的裁缝,还有那些堆成了小山的上好布料。对此丰国的臣子们颇有微词,还上书质问他们的王是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霄暝扣下了奏折也不说话,他的计划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泄露的。

“国君的眼光也很好。”荧惑用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嘴角,“我倒是很期待您的计划啊。”人类的权谋让她好奇,是什么能让这些人这么热衷于争权夺利。只要无损于她的修为,在红尘当中走一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现在身上这套衣服是霄暝挑选的,衬着荧惑现在的容颜非常合适。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经过了短时间的磨练,荧惑已经相当符合霄暝的要求了。

“什么?”丰国的国君现在所穿着的是一个普通的丰国士兵穿着的衣服,他向来认为最普通的就是最安全的。他们这里现在穿着最显眼的就是荧惑女妖,这位漂亮的女妖若说在前面的时候还能明显地感觉到妖媚的气息的话,现在就剩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能看到的一点妖冶的感觉。

“国君为什么要挑选这个地方宿营?”荧惑确实不解,在这些日子的训练中她自信已经成为了一名足以能够担当霄暝需要的角色的人选,如果还能有什么意外她也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解决,计划不是越早开始越好吗?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霄暝把玩着手上的兵器,丰国的制造术近些年在他的亲自干预下进步了许多,很多兵器都让他爱不释手,“荧惑姑娘心急了不是。我想你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去感应一下是不是有你需要的东西的下落。”安排一个女人进入敌国的宫廷还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需要一个让对方看不出有什么阴谋的小圈套,在霄暝看来荧惑是心急了些,不过对于这个非常想要求得正果,想要变成人类的女妖来说,霄暝是保持着善意的。退一步来说,她对霄暝没有任何的阻碍,所要求的东西在一定层次上来说也有着共同的性质,霄暝采取的也是合作的态度,对这位女妖没有过多的轻视或者敌视,这也是荧惑在接触之后态度变得积极的原因。

人类正在越来越敌视与他们不同的种族,这样的情景在以前的碧落是不存在的。荧惑在夜晚空闲的时候仰望苍天,总会想起以前的岁月,那个时候她的年龄还小。记忆也不是很完整,可那种悠闲自得毫不相互侵犯的悠哉感觉还是很容易被记住的。更何况,还是在和现在东躲西藏的日子做对比之下。

荧惑并不希望自己和人类敌对,在碧落王朝消失之后选择留下来的非人类种族没有一个喜欢和人类敌对的。但是事实证明,人类对他们却没有保持着同样的心理。

霄暝在想着自己的事,他没有荧惑那么漫长的年龄,只是纯粹以一位国君的想法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照着他的想法,最好是能够在这里做出一个丰国和东夷的使团相互冲突的场面,这样的结果能够更好地减少中景国的疑惑之声。

盘岭的夜晚夜深露重,茂密的树林很好地遮掩了所有人的身影,丰国的营帐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宛若树林中偶然可以见到的小小突起。

景瀚宇就趁着夜色混到了丰国营帐的边上,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就在距离丰国营帐和景瀚宇不远的一个悬崖下面,潇然在山谷下面走了片刻,在看到高高耸立起来的山崖的时候她放弃了晚上出去找路的念头。好在她的包裹里还有不少的干粮,够她吃三天的了,在三天里还有山洞里的甘甜泉水可以喝。山谷底下她看了一遍还有不少可以食用的果实。食物和水不用担心,潇然觉得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找到景瀚宇。

找到景瀚宇……找到之后呢——潇然的动作顿了顿,找到景瀚宇,然后之后呢。她要怎么和景瀚宇说,说你在我的梦里出现过,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前世之类的——潇然不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梦里所发生的是真的吗?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在碧落王朝这么多年之后,在神话时代逐渐远去之后她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梦境,潇然的心中猛然变得冰冷,梦究竟预示着什么,那个梦境里的神秘人又想要做什么。她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玩偶,可现在的她又无从反抗……在距离她其实不远但无法看到的丰国营帐里,有一个景瀚宇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在。为了做到完全的隐秘,霄暝严格地保守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丰国的国君在这里的只有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和荧惑而已。要当一个士兵就要当一个合格的士兵。霄暝也恪守着这个原则,一个普通士兵该办的他就能够办到。自小就努力锻炼自己的霄暝是个要强的人,也是一个难得的能够适应各种身份和环境的贵族。

“荧惑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要去巡视了。”霄暝打了个哈欠,“晚上夜露深重,姑娘小心不要着凉。”

荧惑大笑,“陛下也请小心,更深露重小心歹人。”她可是妖,需要害怕人吗?今晚的夜色不错,她还想出门修炼一番呢。

霄暝的嘴角抽了抽,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景瀚宇在边上挑了个空溜了进去,他正在奇怪怎么这座营帐的管理这么松散时,一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进入了他的眼帘。

荧惑是个女妖,而显然修炼还不是非常到家的荧惑要在人类眼中隐藏自己的身份就需要和一般的人类拉开距离。正是因为如此霄暝把营帐的布防弄得非常松散,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个时候来探营。

红色的女妖,在夜色下就像是要自己发出光来一样。

那是谁?丰国的嫔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景瀚宇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决定悄悄跟着她。

荧惑要去做的事情很隐秘,在月夜下漂亮的妖精就像是人类的一个妖媚的美梦。

盘岭的各个地方都有小水潭,在没有光照射的情况下就像是一个个的黑洞吞噬着一切。荧惑艳丽的身影就直直地站在水潭边上,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景瀚宇就躲在一旁的树丛下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荧惑的举动。

女妖对着潭水张开了嘴,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她的嘴里飞了出来,在水潭上方盘旋着,散发出阴冷的光芒。

景瀚宇的眼睛瞬时张大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千辛万苦潜到这里来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个女子,是妖精?

“真不小心。”

突然的轻笑声让景瀚宇立刻僵硬了,僵硬的同时他条件反射的躲闪了开来。

不过背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后面看着景瀚宇的一举一动。

景瀚宇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丰国士兵服饰,表情和举动却显得怪异的人。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靠到了一棵大树的边上,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防止身后有敌人。

听到了响动的荧惑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内丹,回过神来看到霄暝正在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对峙。

不用其他的人提醒景瀚宇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了。也不多啰嗦,他转身就逃……在悬崖下面,潇然在洞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后在洞口的地方点了一小堆篝火,确定周围的野兽不会进来之后她累得昏昏沉沉的神志再也坚持不住了。

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感觉的时候潇然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那种古怪的梦又要开始了。

实在是就不明白了,她怎么老做起奇怪的梦,而且还是那种让她莫名其妙有说不出的感觉的梦。就好像在梦境里注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一样。

潇然不喜欢这样的感受,她不太相信宿命,却又和平常人一样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缘分。每一个女孩子在心里都会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潇然知道自己和那些普通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不同,走南闯北的她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平凡女子看不到的东西。父母早亡的她注定是要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即便有很多的朋友,也不可能替代她的父母。教授她医术的师傅也在不久之前去世,让她身边年长的人唠叨的就是她该什么时候成亲。潇然在感谢他们关心的同时也不得不回避这个让她无奈的问题。

不过自从和某人见过之后,有一个身影似乎就在她的梦境里忽隐忽现了。连潇然自己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也见过不少相当不错的男子,但对那个见过两次梦到过一次的人好像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悸动。现在的潇然依旧觉得他们之间的牵绊更多的是梦境当中诡异的场面。

梦境里看到的身影,似乎也越来越清晰了。潇然不明白,每次梦到他,他们好像都处在一片红枫树的包围之中。

那种淡淡的从绿色逐渐转变过来的红色显得脆弱而娇嫩。潇然感觉到自己在和背对着自己的人说着什么,一种悲伤的情绪弥漫着,让她很想要哭泣。

一个很清晰的背影逐渐被枫树林中的迷雾所吞没,潇然感到了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冲过去,用自己的手挥动着驱赶那些迷雾,却也只能挥散眼前的雾气,对身边越来越浓的白色没有丝毫的办法。

她想要寻找什么?

她所思念的是否还在?

潇然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离开?

那些东西难道比她还重要吗?

潇然是个女孩,就一定会有普通女孩都有的感情。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潇然站直了身子去看。

迷雾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刺穿浓厚的白色看着她。

“谁?”潇然在梦境里出声去问。尽管她的声音显得软弱无力,可她依旧是梦境的主宰者。

“你要他回来吗?”

她听到那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在问她。

“你是谁?”相比之下潇然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样子了。

她听到那个声音在叹息,在述说着。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和你有着同样心思的可怜人。你想要得到的,其实和我想要得到的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女子的声音充满了伤感,扰动着潇然的心神,“我现在有方法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又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这不是很好吗?”

潇然在颤抖,她想要的,到底她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