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妃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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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躲与一隅

他在和亲初时,就暗地潜入打听,知道这东方茱萸也是不久才被东方重嘉认为女儿的,此前一直和宫里的秋姑姑生活在这后宫一处偏僻之地!想到此,他便低声轻唤:“来人!”只听唤了几声,终于从后面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宫女。独孤仪龙问道:“这间屋子以前竟是谁住着的?”老宫女是在这里看着屋子的,听着前言这个陌生之人说了这番话,心知这皇宫如今已是被郦国人控制,保不齐这能够自由进出皇宫的人,俱是虢国人呢无疑。

老宫女便恭恭敬敬说道:“这位大人,这间屋子自是宫里的喜公主被封之前住着的。前面有间扩大的宫殿,便是她被封为公主后,皇上亲赐的!这间屋子后来就是一个自小跟随她的宫女一个人住着了,如今她也不在这里,所以只剩了我俩看着这屋子了!”独孤仪龙暗暗地记下了这间屋子的陈设布置,心想:这个老宫人口中所说的独居之人,便是秋姑姑了罢!他对着宫人说道:“这间屋子里的那个小公主,可是个及其温顺懂礼的人儿罢!”

老宫人听了,自是怀念起过去,当下脱口而出道:“可不是!小公主从来都是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便搬到了喜福宫里,也是如此!”独孤仪龙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她出嫁前……可是从来没有什么男女私情罢!”这话刚说完,独孤仪龙便在心底鄙视自己。老宫人听了,可是大大的不悦了,她也不管这眼前之人,是有个什么来历,当即说道:“这位大人,瞧你说的什么话儿?小公主既是公主,自然是金枝玉叶!这里是宫里,她怎么可能见到什么男人!若有,也是她的哥哥们!”

老宫人忽然叹气说道:“只是不知小公主如今在虢国皇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采秋也是去了,只留了我一个做饭的老婆子在这里苦熬……”她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已久,这下见了人来,自是絮絮叨叨了一番。独孤仪龙心想:看来这东方茱萸仙去的噩耗,竟还没有传到郦国!他知道,这自是王前和公孙白驹一出发前,就对着将士们下了命令的!他担心这郦国人猛一听公主莫名死去,会对虢国人起反感!当下他对着老宫人道:“你退下去罢,我想一个人好好地看看!”老宫人听了,自是不敢细问,但瞧出此人威武高大,眼中没有恶意,便笑道:“想必大人是位虢国将军罢!如今这宫里,早就是惨淡不堪,自是国将不国的了,大人想怎么看,自是可以的!”言语之中,自是说不出的惆怅和无奈。

独孤仪龙见她出去了,便细细地瞧了瞧着屋子,走到后面,发现墙壁上,绘着一副装裱好了的画儿,独孤仪龙看了这画,嘴角边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画中之人,正是十余岁的东方茱萸,她梳着双髻,穿着羽衣,执着团扇和长长的带字,在花园中翩翩起舞!看到这个笔法,他知道这是她的自画像!他想上前将之揭下,可是想想又摇摇头,想了半响,终于还是情不自禁,上前将墙上的画儿轻轻揭下,细细卷好,放在怀中,不管怎样,斯人既已不在,就做个念想罢!

他就这样在这宫里各处瞧了大概有几个时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胡乱走什么,或许是因为,东方茱萸一直在这里长大,这里处处都会留下她的笑声和脚印罢!他在情不自禁地寻找着有关她的一丝踪迹!哪怕是残留的一个脚印,哪怕是回荡的一串笑声!他触摸过她曾触摸过的墙壁、鲜花、书籍、笔墨纸砚,只为了更够得到有关她的印记!

不知何时,王前和公孙白驹忙着处理完了公务,也跟在独孤仪龙后面,往这郦国皇宫而去了。独孤仪龙便往这后宫深处一直走着,走到一个屏山前,浓郁的青松遮挡住他的去路!他不由心生好奇,想想还是越过了这一排排的青松,青松尽头,掩映着的是一处禅院,若是人不仔细瞧上一瞧,就会就此避过了!独孤仪龙想起了这东方重嘉自是个虔诚信佛之人,会不会这里,就是他托病不去上朝,躲在这里一味的焚香拜佛之地?

他心中一动,便大步走进了禅院里。禅院倒是空旷,走到内室一看,一个会客休息地,一个打坐的禅房,一个焚香祷告的前堂,如此而已!但是独孤仪龙总觉得这里不会就如此简单!看到那佛龛上有两个一大一笑的木鱼,心中觉得奇异,便拿起那个较大的木鱼,随手往上一敲,只吱呀一声,佛龛后面竟然转动了起来,原来这佛龛竟是个暗门,独孤仪龙便循声走了进去。只见这暗室里,放着一张小床。暗室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小屋子,独孤仪龙便轻声走进,这里好似是一间储藏室,放得好些米粮油面。

储藏室里还有一支小锅,锅旁备着好些木炭!莫非,东方重嘉这老儿竟躲在这里,独孤仪龙忽然觉得想笑。只见那储藏室后面,歪歪扭扭走来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身着白衫,正在那里吃力地搬着什么东西,待他抬头,独孤仪龙可是瞧了个正脸儿,眼前狼狈不堪之人,不是东方重嘉,还是谁?东方重嘉此时也觉得屋子里的光线变亮了许多,心中也是感到奇怪,就抬头朝着佛龛背面瞧了一下!这一瞧,却是唬怔住了,眼前瞧着他的男子,怎么之前似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独孤仪龙沉沉看着东方重嘉,口中说道:“这里光线这么昏暗,倒是难为你呆在这里好些天了,果然是能屈能伸!”东方重嘉抬了头,看着眼前之人,疑惑问道:“你是何人?莫非是那些祆教的乱党!”说这话时,声音还有点儿颤抖!独孤仪龙只觉得心中好笑!他看了看东方重嘉,嘲讽道:“你在看看我是谁?我不信你的记性儿这么差!”

东方重嘉听罢,只得抬了头,心中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他苦笑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我再躲藏着也是无益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上回迎亲的虢国侍卫,如此说来,你们的皇帝已是到了这里了!你这样一个低级的卫士,竟然能够自由出入宫廷,定然不简单!告诉我,你到你是谁?”东方重嘉便大大方方地出了这佛龛,来到禅房里!

独孤仪龙听了,便道:“果然不愧是做了三十余年的帝王,这点眼力倒还是不错!我想,你用点心,是会猜出我是谁的?”独孤仪龙便在这附近打量了这禅房一番。东方重嘉听着这声音,再看着独孤仪龙这藏蓝的眸子,脑海中马上就闪出那独孤靖的眼眸,这眼睛这声音这容貌,是这样熟悉。莫非,眼前之人竟是虢国的皇帝独孤仪龙?自己女儿的夫婿?(如果独孤仪龙承认是他女婿的话)念到此,东方重嘉倒也不闪躲,他苦笑道:“你是独孤仪龙?虢国的皇帝?我没有猜错罢!你的眼睛,和你父亲是这样相似!”

独孤仪龙听他提及他的父亲,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时心中涌上旧愁,不由恼恨说道:“不错,我就是独孤靖的儿子独孤仪龙!今日,我的大军已经在郦国各处驻扎下来!贵国的祆教,我可也帮你铲除摆平了!你该怎么谢我,是不是要将这大好的郦国江山都拱手相让?”

东方重嘉叹息道:“果然我是引狼入室!”独孤仪龙听了,哈哈大笑道:“想来,我是要多谢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使我动了恻隐之心啊!我这一路瞧来,觉得你真是白当了这三是余年的皇帝了!贵国的百姓还是民不聊生啊!”东方重嘉叹道:“我问你,这祆祸是不是你已经平定了?”独孤仪龙点头,说道:“东方重嘉,你连一个祆教乱民都不能摆平,还有什么脸儿做这宝座?你看看你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儿?你恐怕还不知道罢,你的两个儿子早就给这祆民给绑了来,挂在那城墙上给勒死了!你的皇后也已经给吓得失了心疯!”

独孤仪龙话音刚落,东方重嘉听了,果然是仰天长叹,却并不说话。独孤仪龙见他这番怪异,倒是说道:“你是不是心中在想着,这果然是自己作恶的报应啊!俗话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可真是不假!”独孤仪龙倒是感慨万分。东方重嘉这才从悲伤中缓过来,慢慢对着独孤仪龙道:“我的皇后,你们没有怎么样罢?”独孤仪龙嘲讽说道:“放心,我可不是个坏人!我从来就是存了慈悲之心的!你的两个儿子,我都命人好生安葬了,你的皇后,我也命人好生看管着!”

东方重嘉听了,哑然说道:“独孤仪龙,那么我是该恨你呢,还是该感谢你!你帮我赶走了狼,可你自己本身很就是虎!”独孤仪龙听了,沉沉问道:“如今,老虎已经过了河,下了山,你是让道还是不让道儿呢?”说着,那双藏蓝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东方重嘉顿了顿,苦涩道:“你是在逼我么?”独孤仪龙道:“我没有逼你,自是希望你主动让贤!只要你答应下台,将玉玺归我掌管!将这大郦改易旗帜,换成我大虢国的旗帜!我可以继续让这郦国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也可以答应保你一条性命!”

东方重嘉摇头道:“说的可真好听!我知道,你没这些好心!”独孤仪龙看了看这四壁贴着的偈语,嘲讽说道:“东方重嘉,你心里做了亏心事,纵然每天念一千遍一万遍的偈语,也是无济于事的!你若是真要忏悔,倒是又两个路子走!”东方重嘉听了,说道:“现在我郦国应该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不过,你说说,是个怎样的路子?”独孤仪龙便道:“这两个路子,我希望你一齐走!第一是肉袒负荆,当着墨城百姓的面,跪下向我投降,交出玉玺,我自会保你不死!第二便是跟了我回到虢国,我想让你做我马厩里的马夫,日日给我的马儿喂草添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新差使!”东方重嘉听了,明知独孤仪龙是在羞辱自己,可也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