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苦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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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奶奶病逝

晓玉生下二丫不久,月子还没做完,憋着一肚子的苦闷到田里干活,心里在胡思乱想着,“又是一个丫头,讨债的丫头,生个丫头有什么用啊”,她边想边用锄头狠劲的敲碎地里的土疙瘩,看着一块块大土疙瘩粉碎了,心里的气才稍缓些。晓玉用袖筒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水,她借着劳动来麻木自己的思想,用劳动汗水洗刷灵魂深处对老三的愧疚。自二丫出生以来晓玉对老三总是怀着愧疚,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贱货。晓玉在地里干农活,二丫由奶奶帮着照看一下。

二丫出生后,晓玉没有像生大丫那样给老三拍个电报,她想着,“又不是报喜,生了个丫头,老三知道了,心里反而添堵。”两个月后,老三探亲回家,晓玉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抬头看到老三进家门,低眉顺眼的问一声,“你回来了。”老三见晓玉闷闷不乐没有喜悦的反而带着几分沉重的表情,心里什么明白了,不用问这次出生的肯定又是丫头,老三表情也显得凝重,沉默着,把手里的包裹重重的放下。晓玉赶紧打来一盆洗脸水,把毛巾放在脸盆里,脸盆放在外面的石台上,回到老三身边,“累了吧,赶紧洗把脸吧,洗脸水已经准备好了。”老三不肯声的走出去,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脸。老三回来,大丫在远处看着,两岁多的大丫什么话都会说了,可是眼前的人让她很陌生,看着妈妈围绕着他转,她弄不明白妈妈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奶奶抱着二丫走来了,二丫虽说没大丫小时候长得可爱,但也有小婴儿的稚嫩与娇憨。大丫躲在奶奶的身后,老三拉过大丫的手,大丫抵触的往晓玉身后躲藏,老三嗔道,“这孩子怎么这样呢?过来,让我看看。”晓玉把大丫推到了老三的前面,老三也趁机握住了大丫的手,他想抱一下大丫,可是大丫使劲的挣扎,看着他,大哭起来。老三自觉无趣,放下大丫。而母亲怀抱中的二丫,老三瞅也没瞅一眼。老三的心情晓玉一往便知,心里特别的难过,别过头抹了一下眼泪,说了一声,“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转身,忙着给老三准备饭菜去了。

老三在家呆了十天,大丫渐渐接纳了父亲,看着大丫的聪明伶俐,又讨爷爷奶奶的欢心,老三也渐渐喜欢上大丫。晓玉见老三喜欢大丫,内心充满了喜悦,要不是二丫出生,或者生个男孩,这一家该是多么的幸福啊。老三听不得二丫的哭声,而二丫似乎总是跟他过不去,总会哼哼唧唧的,这让他很烦,一听到二丫的哭声,恨不得把二丫扔到水塘里淹死。

假期结束,老三返回部队,晓玉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恍若如梦。地里的农活不等人,超负荷的体力劳动让晓玉念及不了老三,别人家都有男劳动力干活,而自己家呢,老的老,小的小,没人帮自己搭把手,不甘落后的晓玉更是起早贪黑的忙碌着。

爷爷在二丫出生后半年去世了,爷爷在世时,奶奶的身体一向很硬朗,可是爷爷刚去世不久,老大家媳妇就打起了婆婆住的两间屋主意,老大家的儿女多,房子少,三间房子住的紧紧巴巴,屋子也是塞得满满当当,于是老大家就盯上了奶奶住的两间房。奶奶的两间房与大儿媳的三间房是一排的,所以大儿媳就打着心里的如意算盘,“这个老不死的死了,这房子就归我的了,到时七个孩子也不会像现在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片,家里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老大媳妇自从爷爷去世后,就越发的得意,她抓住了这一点,一见到婆婆就指着婆婆开骂。

大丫是奶奶带大的,每当大丫被奶奶牵着去后院的时候,时常站在门口无所事事的老大媳妇,见此情形就冒一肚子的火,奶孙两人晃在她的眼前,仿佛肉中刺一样,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家的农活有人做,老大在家里,闲时又能捕鱼还能逮虾,天天鱼啊虾的不间断。梨子大了,也能搭手干农活,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可是老大家媳妇总感觉生活缺少点什么,老大对自己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总是耿耿于怀,自嫁他家门以来,老大媳妇平日里从不迈出自家的院子,闲时也不串门,也没有人到他家去。老大给自己的脸色看,自己内心的火无处消融。于是看到婆婆过来,老大媳妇吊着嗓门大骂起来:“老不死的,谁家对你好你就跟谁过去啊,别一天到晚支在人眼面前,有本事让人把你请回去,烧高香供着你,奉着你,你挪不动了伺候你。现在老三家需要你带孩子了,你一天到晚乐颠屁颠的给她带孩子,大丫带大了,又带二丫。不知道你死的那一天还有人看你一眼吗?我家的梨子、果子就比不上他家的贱丫头,到时候你死了,我也不让梨子、果子捧你的哭声棒……”

奶奶被大儿媳无端骂着,日子过得不舒坦,心里也难过,奶奶越难过,大儿媳就越猖狂,就想把婆婆往死路上逼。为了显示自己的本领,她跑村中央的马路上骂,吊着嗓门叫着骂着,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个厉害的儿媳妇。邻里乡亲对老大媳妇的行为也不满,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别人也插手不得。只能劝慰着奶奶,“她会有报应的,人做事,天在看。老天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呢,不会让恶人得逞的,老姐姐,你放心吧,这样的人,她会得到报应的啊,她也有当别人婆婆一天,到时候报应的日子就到了。你老保重身体要紧,别往心里去,你要是身体想坏了,还不是正中那恶人的心思吗?”奶奶听着,眼泪也不禁流下来,儿媳骂自己这么多,没有掉一滴泪,现在被人家说了几句宽慰话,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连说两声“作孽啊,作孽啊。我没想到老大怕媳妇怕成这个样子,我怪谁,怪我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啊。”邻人说,“老嫂子,我不往心里去,跟这样的人计较,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随她骂去了,骂也不疼,我不在乎,看她还那么得意?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奶奶照看着大丫二丫,大儿媳又这样的辱骂奶奶,晓玉为何不出面维护一下呢?晓玉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她平日里也沉默寡言,人家跟她说话,她才接得上话茬。更多的时候喜欢听别人唠嗑,别人说到精彩处,她会跟着呵呵笑两声。你要是让她跟人吵架骂人,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晓玉生了两个女儿,说话都没有底气,而老大媳妇之所以这样的狂妄,就是因为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啊。有的时候别说欺负婆婆,就是她老大家也不放在眼里,跟老大媳妇明里没有红过脸。暗里对梨子、果子说了她不少坏话。一次,晓玉在大路上迎头碰上了梨子,梨子不但没有打招呼,反而是在路过的时候狠劲的往地上吐口痰。还不正是自己没有儿子吗?老大家骂人这么神气,自己接不上口啊。人家说一句话,“想说硬正话,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单这句话就能把晓玉给噎死。别说讲理了,就是自己连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大儿媳见婆婆软弱可欺,越发得意,越骂越没谱了,“你这个老东西,也没有几天活头了,你也威风不了多长时间了,你死了,休想我家的梨子、果子为你守灵戴孝,老三家不是对你好吗,你就跟着老三家过,有本事不要到后屋来,支愣在人眼面前,让人嫌恶……”人到一定年纪,就怕别人咒自己死,奶奶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没进家门走了。大儿媳见奶奶没进家门又走了,心里明白,自己骂的话让婆婆伤心了,她接着骂:“老不死的,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以后就不回家了,有本事就呆在外面吃香喝辣的,没人眼红……”直到婆婆走远,大儿媳知道骂也听不见了,才住下嘴来。

一辈子挺直腰杆做人的奶奶,在大儿媳面前忍气吞声,泪水往肚子里流啊。大儿媳见奶奶软弱可欺,她越发得意,有事没事就会指桑骂槐。而这次二丫出世,大儿媳知道,“这次老不死的又要去照顾了,我的这么多孩子,她怎么不帮我照看照看?真是偏心眼。”大儿媳说话不讲良心,她生七个孩子,如果不是奶奶帮着搭手,她能顾得了吗?奶奶被气的急火攻心,累倒了,躺在位于大儿媳家隔壁的屋里。奶奶躺倒在病床上,最怕听到吵闹与噪音,大儿媳自己骂完了,歇歇去了。又让指使梨子、果子拿着小锤子在板凳上叮叮当当的敲着,一天到晚不让奶奶安心静气的去养息,老人一听到噪音就烦躁,越怕烦躁,大儿媳就越是不让孩子消停。“敲,使劲敲,看那个老不死的还能撑多长时间。”

奶奶卧床不起,无法照顾二丫,地里的农活晓玉不想丢手,心一狠就把二丫锁在家里,带着大丫到田头,忙着干活。奶奶卧床,心里惦记着二丫没人带该怎么办,挣扎着起床,也比躺在这里听那个泼妇整日骂人好一些,来到前屋来照顾一下二丫,二丫饿了,奶奶用嘴巴咀嚼着一些馒头渣子塞到她的小嘴里,一遇到吃的,二丫就贪婪的砸吧着嘴巴。

奶奶卧床撑了半年,临终前,她拉着果子的手,“果子啊,你一定要替奶奶报仇伸冤啊,你妈她没有好心,她会遭报应啊,老天有眼都在看着啊。”又看着刚刚一岁的二丫,“二丫还这么小,我走了,谁来照顾她、给她口饭吃,晓玉你也不能光顾着干活,为两个孩子想一想吧。”奶奶带着怨,带着牵挂,流下两行浊泪,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