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流年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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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999[农历兔年](2)

大海分公司负责财务的刘会计、出纳李小姐、办公室吴主任、销售经理张胜等人都在包间里恭候我的光临。

酒局结束后,我回到我妈家住。随后3天,我一直在我妈家待着,连楼都没下过。

我妈问我,怎么回美国不长时间就又回来了?

我说是美国公司派我回来出差的。

第四天,我去到省城金阳市。在金阳分公司里坐了两天。第二个晚上,我坐飞机回到江城。来回来去共5天时间。

我在大海市待的那几天,虽说我在我妈家,连楼都没下过,却会见了几个客人。

见到的第一位客人是梁房修——我在冶金局的同事。我记得当初梁房修与我一同进冶金局时,他就像根“棍”,现在已经是一个“桶”了。

我离开中国时,梁房修刚被提升副科长,后来被提升为技术处副处长、处长。在冶金局技术处处长的位置上时,被轮换到大海市轧钢厂任书记兼厂长。前两年国企改制,轧钢厂被他和另外的几个人买断了,梁房修一下子就变成民营企业家了。按资产算,这哥们身价至少千万元了。

我问他:“在机关工作那么些年,你懂得如何管理企业吗?”

梁房修若无其事地说:“马骏,你了解我啊,我向来讲究随遇而安的。在机关时,领导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想提拔我就提拔,想废了我,我啥也不会说的。现在,我管企业也同样是这个态度。大家愿意听我的呢,就按我的意见来,不愿听我的呢,他们愿怎么干就怎么干。挣钱了就有我的,不挣钱了就拉倒。反正我现在的日子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要我今天能有酒喝就行,我可不想那些令人发愁的事。”

我又向他打听和我们一同进局的刘菡在干什么,梁房修讲,刘菡后来被调到市委组织部。他们也很多年没联系了。

梁房修临走时,生死拉着我要出去喝酒。我坚决地没答应,理由是服孝期。

我见到的第二位客人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去了建行工作的席汉满。席汉满这小子现在已经是大海市建行副行长了,副局级。我们多数同学的职务级别正常应该是副处或正处级之间。在我们那届全校的毕业生中,到现在为止,可能就席汉满一个人是副局级。了解席汉满根底的人都不惊讶,因为席汉满在国家建行总行里有人。我们知道,席汉满毕业进大海市建行的指标,那是国家建设总行直接拨的,谁都抢不去的。

见席汉满,我不是想巴结他,而是想向他打听、落实一件事。

我对席汉满说:“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席汉满问:“啥事?”

“你听没听说过,1992年前后,京北市建行系统发生一起银行内部员工贪污的事?”

“这事儿,没听说。”

“那你帮忙马上给打听打听。”

“你看你,出国这么些年了,还是以前那样的急脾气。你打听它干啥?”

“非常非常重要,哥们你务必帮忙。”

“你现在是不是美国间谍呀?啥事都要打听。好,给老哥你一个面子。我现在就给京北市打电话。正好,我前几天开‘环渤海经济圈’金融界高层会议时,和京北市建行老二同一个房间住。”

席汉满在电话里,按照我的提问,向京北市有关人士求证,在1992年前后3年里,京北市建行系统无一起经济案件发生。另外,京北市建行人事经查档证实,1993年初,该市建行的一个分理处,确实有个名叫任诗楚,学计算机的大学生,工作不到两年后,就不辞而别。有人怀疑,可能这个孩子是想出国,怕单位为难他,于是就来了个不辞而别。

席汉满放下电话,我就上前与他紧紧拥抱。

席汉满满脸狐疑地问:“啥事啊?给你弄得像上足了劲似的。”

我告诉他:“你救了我哥们的后半生……”

庞鹭她爸创业起家的是一个药厂。她爸爸做得很成功,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靠他的政治背景起来的。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时间久了,我就改变了以前的看法。简单地说,庞鹭爸爸靠其政治影响力,最大的范围也就在他们省里,人家怎么现在在全国范围都发展起来了呢?庞鹭爸爸的政治影响力怎么也不能够辐射到全国吧?

我坚信,庞鹭爸爸经商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当然,每个人做事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的。例如,我做审计。

我那天从金阳市飞到江城是晚上7点钟到的。庞鹭到机场接我。然后,我们一同回到她家。她爸妈都坐在餐桌旁等着我们呢。

我们边吃边谈。哦,准确地说,边喝边吃边谈。庞鹭的爸爸酒瘾还是蛮大的。

我首先谦虚了一下,表白自己多年不做审计工作了,现在也是审计专业的门外汉了。这次走马观花简单看了一下,权当是我对公司实际情况的一个了解吧。应该说,是我学习的一个过程。

庞鹭捅了捅我说:“呦呦,两天不见,你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

庞鹭妈妈对庞鹭说:“别打断马骏讲话。好好跟人家学学!”

之后,我把去大海市分公司受到的礼遇和在金阳分公司受到的冷遇,简单描述了一下。

庞鹭又插话道:“通过他们对你的态度,就能反映出他们对集团公司的忠心程度,通过这个忠心程度,就可以判断他们会不会背着集团做手脚。我说的对吧?”

我对庞鹭说:“你说的没错。你现在的判断是大海市分公司没问题,而金阳的分公司可能会有问题。是吗?”

庞鹭说:“对啊!”

我说:“单纯从判断上讲,我恰恰觉得大海市分公司会有问题,而金阳的分公司可能在财务方面没什么问题。”

在一旁一直没有讲话的庞鹭爸爸说:“讲讲理由。”

面对着未来老丈人的考题,我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准备好好展示一番。庞鹭不是一直没有搞明白,我那天是怎么在酒桌上征服她爸的吗?今天,同样也在酒桌上,让她看看我的风采。

审计工作的对象就是账表与实物。账表和实物本身是不会出问题的,能造成账表和实物出问题的,肯定是人造成的。而能够造成人出现上述问题的原因有两种,一是因客观的工作失误造成的,如财务人员的计算错误。另一种原因是人心的问题,如刚才庞鹭说的不忠心,员工监守自盗等问题。

我这次去两个分公司之前,庞总已经告诉我,这两个分公司都是刚请当地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了审计。我把这两家会计师事务所分别出具的《年终审计报告》认真看了一遍。从这两个相距不远的经营地所发生的费用支出情况,与其销售收入情况相对比,两地财务状况大致一样,由此,我认为,只要这两家会计师事务所没有串通的话,他们审计的结果应该是没问题。或者说,在账表上体现出来的各项数据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我这次审计的角度,主要是从人的因素这方面考察的。据我从事审计工作的经历和经验来讲,在企业里,必须是几个人一起联手,才可以作案并不让人察觉,包括让我们审计人员也难以发现。多说一句,像有的单位出纳私自卷钱跑了,那不是我们审计人员管的事,那是警察的工作范畴。

说到这儿,我脑海里想到了杨棉。

好了,现在先说说我对大海市分公司的看法。大海市的小江经理,工作热情高,干劲足,是个难得的将才。而且,他善于团结同事,在群众中威信高。以上都是我认为他身上的优点。但是同时,作为一名审计人员,在我眼中,上述优点都是可怕的缺点,都是可能造成“窝案”的有利条件。特别是,在酒桌上,我故意试探了他一下。遗憾的是,他中招了。

我当时说我老母亲孤身一人在大海市生活,希望他们今后能多替我照顾一下我妈。小江当即就表现出东北人的哥们义气,说:“马总,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你这样对我们说,是瞧得起咱哥们弟兄。嘿,嘿!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马总的妈,就是咱们大家的妈,老太太衣食住行的事咱们都包了。吴主任,你今晚回去就给大家排值班表,明天一早就要有人给老太太做早饭去!吴主任,你听到没有?”

吴主任点头承诺,马上就要起身去排“值班表”。后被我摁住了,没让他走。

把我妈的衣食住行的事全包了,这至少说明今后我家的水费、电费、瓦斯费都由大海的分公司买单了。试问:这合理吗?暂且不说我是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就算我是公司的员工,这样报销有道理吗?

好,再说一下我在金阳的分公司遇到的情况。公司内部的十几个人,虽说大家也都在忙碌,但人与人之间基本没有沟通,说说笑笑的场面更是绝迹。

第一天的中午,他们分公司的老魏经理不在,会计问我在不在食堂吃饭。我说我自己到外面就餐。

回来后,我把25元的餐费发票递给会计,让她给我报销。会计连发票看都没看,就告诉我去找魏经理签字。等下午老魏回来了,我再让他给我签字报销时,老魏面露难色地说:“马总,按理说,您来到我们这里视察,我们应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可集团公司有规定,我们不敢不执行呀。说老实话,我今个中午是故意躲出去的。你说吧,让你去食堂吃大锅饭,我自己都觉得不近人情;但要是请你出去吃饭吧,集团给我们定的标准是每人10元钱的午餐标准。你说,10块钱能吃个啥?所以,我溜了。这样吧,马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中午这顿饭呢,您还是按10元钱的标准报销。晚上,我个人请你去吃火锅。我们这疙瘩的火锅贼棒!”

老魏说完,还邀请会计和出纳和我们一同去。会计说孩子生病了得回家。出纳说晚上夜大有课得上课去。最后,谁也没去。

试问:像金阳公司这样的情况,即使老魏有那个贼心,他能通过会计那关吗?

我讲完了良久,庞鹭爸爸领悟道:“人是企业发展的第一要素啊!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说呢?”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我也在刚刚开始思考。

但是,有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十分明了。庞鹭的爸爸是非常欣赏我的谈吐的。这和乐怡的爸妈绝对不一样。

据乐怡讲,她爸妈最反感的就是我能言善辩的“缺点”。他们认为我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人。而庞鹭的爸爸恰恰是欣赏我能言善讲的“优点”。她爸还跟她妈说,我必将是位成大事的人。我的事业会远远地超过他。

做人难,做女婿更难。到底怎么做,才是一个令人喜欢的女婿呢?对于华人来讲,一桩婚姻,如果得不到双方父母及亲属首肯的话,这段婚姻肯定会不顺利,会节外生枝的。

我和乐怡不幸的婚姻,今天回过头看,与我们俩都没被对方家庭认可有关。所以,在我们遇到情感危机时,没有来自双方家庭的“约束力”,两个人说离就离了。离婚的时刻,我们好像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因为再也不担心自己的另一半让父母看得闹心了。

从席汉满的电话中,得知了有关杨棉的“案情”后,我第一时间给杨棉打了个越洋电话。当时,这哥们还在梦中呢。

我先抑制了自己的激动心情,让他起来,喝杯水,清醒一下。因为我怕喜讯给他吓毛了。然后,我就一五一十地全讲给他听了。

杨棉在电话那头听完后,什么也没讲,电话就撂了。嘿!什么态度啊?

江城确实是个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地方。庞鹭一有时间,我们俩就开车闲逛。现在在江城,她是我的专职司机、导游和“保姐”——庞鹭说保姆不好听,她不愿成为我的“母”。

我说:“那就叫“保妹”吧?”

她说:“那也不行。只能大的照顾小的。在江城,我临时照顾你一下,所以你管我叫‘保姐’。等将来我们结婚了,你就是‘保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找一个像你这样大我许多的男人吗?我就是希望你能照顾我一辈子!你说,你愿意吗?”

我告诉他:“我可能不会成为一个好‘保哥’,但我会成为一个好‘伟哥’!”

这就一句玩笑话,却让庞鹭记到了永远。后来,我一有什么令她不快的,她就对我喊:“我需要‘保哥’!不需要‘伟哥’!”

庞鹭回国后,又接着在江城的报社上班。还是做记者。只是以前负责跑政府这条线,现在改成跑商界这条线的新闻了。以前庞鹭上班时认不认真,我不知道,反正现在她可是吊尔郎当的。她每天的心思全在我这儿。不是琢磨带我去哪个风景区照相,就是想带我去看电影、品小吃。

有一次,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缠绵在一起。

看到我的样子,庞鹭说:“哥,你愿意的话,我愿意给你。”

“在美国你就应该答应我!”

“哥,我这可是第一次啊!”

“啊?真的吗?”

“我认识你前从没谈过恋爱,从未让男人碰过。”

庞鹭涨红着脸,缓缓地解开衣扣,洁白的玉体完全展示在我的面前。

我的大脑突然混沌起来,好像是“马上行动”的指令和“立即终止”的指令同时在脑神经中相撞,出车祸了。我的大脑就是一个车祸现场,乱极了。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庞鹭的胴体。我命令自己冲上去,可脚就是走不动;我命令自己后退,可脚还是不动。我对着裸露的胳膊,就是狠狠地一口,庞鹭“啊——”地大叫一声。

鲜血从我的胳膊流淌下来——我咬的是我自己的胳膊。

庞鹭给我包扎伤口时,问我:“你为什么要咬自己?”

我说:“我真的没法控制住自己了。只能借助‘外力’了。”

庞鹭说:“既然你那么想,我都答应你了,你干吗还不要了呢?”

我说:“你第一次给了我,我的压力太大了。我不知道我能否承担起这份责任。”

我在江城的这段时间,除了我俩结伴同游,我们还共同接待了一位远方的客人——“黄鼠狼”。老黄终于奓着胆子亲自来中国考察市场了。

我理所当然地成为他进入中国的“敲门砖”和“垫脚石”了。

庞鹭她爸在江城拥有个三星级酒店。“黄鼠狼”来中国时,我就给他安排在那里住。

庞鹭爸问我:“这样好吗?档次低了些吧?”

我说:“这就够意思了。不用他付一分钱。在美国这事是不可想象的。”

“黄鼠狼”的特点,就是过河拆桥,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当他一看到庞鹭爸爸的企业实力,就开始像是专门来投奔庞鹭爸爸似的,无时无刻不围着庞鹭爸爸转,一连几天,我都见不着他。

后来,庞鹭爸爸把他引荐给江城市对外招商局石局长,他就连庞鹭爸爸也不怎么见了,每天都跑哪去了,我们都不知道了。他不搭理我也好,我少操一份心了。

后来庞鹭爸爸跟我闲聊时,说:“黄先生这个人不可交。”

我问:“为什么?”

“太势利了。”

“这样说的话,美国人都是不可交的。美国人就是这样一个势利的民族。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西方人是这样,我还是理解。问题是,像黄先生这样的华人怎么也会跟西方人似的如此势利?”

“入乡随俗吧?在同一个地方,大家只能按同一个规矩出牌吧?”

“你在美国也待到快十年了,你怎么就没学会那么势利啊?”

“我觉得我也挺势利的。”

“你势利的话,为什么还不向我姑娘求婚呢?是我姑娘配不上你呢,还是我们这个家与你们家不门当户对呢?”

“……”

“小子,你也算是过来的男人。要懂女性的心。抓紧机会,主动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