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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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赴京<三>

正思量间,一阵酒香扑鼻,知是项甲又在舱内饮酒。想起师父也爱酒,室中一只酒葫芦长年不空,眼下有这么多美酒,应给他带一些。当下进去与项甲商议,要了一瓶女儿红、一瓶****和一瓶葡萄酒。

项甲道:“不如给徐兄弟也带几瓶,他终日操劳,怕喝不到什么好酒。”

沈珏一想也对,便又装了几瓶。

况天道:“徐兄势力已到川中,美酒岂会少了?到时恐怕还要喝他的。不过那面地势险恶,多有毒虫瘴气,倒是送些咱们明月山的丹药实在。”

沈珏喜道:“正是,听说彭大师精通医术,二位哥哥想必也自不凡。”

项甲连连摇手,道:“师兄的医术那是极高的,我老项就差远了,只学了个皮毛。”

况天道:“我调制一些给徐兄便是。不过眼下没有药材,只好等回去动手。”

沈珏想到义兄或许正在川中为解毒驱瘴发愁,不禁焦急。

况天安慰道:“咱们一路不要张扬,悄悄做成,便即回返,也用不了太久。”言罢着重叮嘱项甲几句。

沈珏一时回想麻城之事,一时思虑入京之行,夜深才睡。次日醒来,天才微微亮,船已行出了扬州。

当下起身,定了定神,走上船头。晨风一吹,睡意尽去。望着两岸青山,夹河草木,想起徐寿辉饮酒时教过的一支曲子,开口唱道:

“江上寒烟翠,晨暮卷轻微,绿酒初尝人已醉,眼波清如水。侧画群山黛,仰拾白云蕊,且织一幅虹霞锦,乘风瑶池会。”

唱罢便听身后有人鼓掌,回头一看,正是项甲。

沈珏见他一手持壶,一手持杯,笑道:“项二哥,你也醒了?”

项甲走来道:“这是什么曲儿?我不懂其中含义,但听着十分顺耳。”

沈珏将大致意思解释了,项甲赞道:“唔、唔,好,好一幅江山美人图!要是能有绿酒尝尝,那就更妙!”

沈珏道:“绿酒只代指一般美酒,哪真的有酒是绿色?”

项甲摇头道:“你饮酒尚少,自然不知。有一种酒,以特制药材入味。酒熟之后,便呈翡翠色,香味更是醇厚无比,乃酒中极品。”说着咂了咂嘴,续道:“可惜我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沈珏笑道:“船上载了这么多好酒,难道你还不够尽兴?”

项甲哈哈大笑,道:“也是,这一趟真沾了赵老弟的光。”

说话之间,侧方五、六丈外行来一条渔船。船上渔夫叼着烟袋,瞥了项、沈二人一眼,满脸冷笑。

项甲一怔,见左右再无他人,喝道:“兀那汉子,你冷笑什么?”

那渔夫道:“也没什么,我见二位爷酒喝得高兴,奉劝一句,趁着日子尚早,多喝几壶。等过了徐州,恐怕再喝不下去了。”

项甲奇道:“那是为何?”

那渔夫道:“徐州前年遭水,去年遭旱,老百姓活不下去,一半当了土匪。打家劫舍,抢夺路人。朝廷派兵剿过几次,但根本剿不到,每次都胡乱杀些人了事。如今整个苏北、鲁南一带,十室九空,运河上尽是浮尸。到时对着那等场面,爷们再饮起酒来,怕不会太舒服。”

项甲道:“你又怎知道的?”

那渔夫道:“我前一阵做跑船的营生,并不打鱼,因此知道。但英雄好汉见得多了,像爷们这样身长力大的,莫不挺身而出,替受苦的老百姓谋出路。方才听这小哥唱曲儿,除了灯红酒绿,便是儿女情长,大爷也跟着助兴。嘿嘿,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能有这好心思,我都替爷们高兴,所以要笑。”

项甲如何听不出他话中讥讽之意,怒道:“你一个小小渔夫,恁的瞧不起人!你怎知我不欲解救百姓?听你这口气,一定有些本事,我就跟你比划比划!”

那渔夫道:“我不会武功,只会打鱼,叫大爷失望了。”

项甲大声道:“好,我跟你比一比别的!你说是比气力还是酒量,便是游水我也不怕!船家,停船!”

那渔夫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径朝岸边靠拢。

项甲见他要走,叫道:“你往哪里去?给我停住!”说着便要下水去追。

沈珏连忙拽住,劝道:“二哥息怒。他一介平民,你纵然胜了又如何?随他去吧,咱们赶路要紧。”

项甲怒道:“这贼渔夫信口雌黄,难道不该教训一下?”

沈珏道:“他讲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咱们身份,不该胡乱推测。”

项甲“嘿”了一声,大力一跺船板,气呼呼回舱去了。

沈珏望着那渔夫背影,心头暗忖,我在江南待这一阵,多见繁华富庶场面。竟忘记北方水灾过后,老百姓流离失所的情景,那岂不是忘本么?今日倒多亏这位渔夫提醒。人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自己可别一过上好日子,便忘乎所以了!

一念及此,当下收拾心情,也回了船舱。次日早早醒来,便向况天、项甲二人请教武艺。

二人见他发奋,皆感欢喜,但有所问,无不倾囊相授。

况天最精擅的是一十三路链子枪法,兼修拳术与擒拿。项甲最拿手的则是棍法与杖法,但枪、矛、戟、槊等长兵器也有涉猎。二人见他悟性甚佳,一番计议后,便由况天将一套“小擒拿手”传给沈珏。

小擒拿原是江湖中常见功夫,但各门各派均有不同。况天这一套乃佛陀剑亲自参研,增加了不少精妙变化,绝非等闲可比。全套共七十二式,他第一天先传了三式,待沈珏熟练后,再传三式,依此类推,循序渐进。

沈珏曾习岳家散手和野云掌,此二者与小擒拿之间,颇有相通之处。况天传授时,详加讲解如何运劲、如何起势、如何贯串、如何变化、如何打、如何收等,沈珏便将之一一与岳家散手、野云掌印证。无形之中,拳法突飞猛进。

有一次练习之余,沈珏对况天道:“况大哥,你可不可以教我内功?”

况天正色道:“内功是一个人的武功根基,也是一派的武学精髓。我和你均未经师父允许,不能私授私受。”

沈珏连忙称是,以后便不再提。

又走了十多天,已在二月里头,春雷一震,淅沥沥下起雨来。人道春雨贵如油,这一下却连绵有日,运河中的水直与岸平。幸亏船家经验老到,才不致走错了路。

这一日午后,船行至淮安城外,雨势稍缓。

沈珏从舱中出来,朝岸上眺望。只见行人甚稀,市井萧索。一带破败城墙,远处高高升起几根烟柱,似乎失了火。心中奇怪,这座城怎么跟荒废了似得?

再往前行,忽听右方一阵喧哗,十几人从林中跑出来,男女老幼皆有,个个神情惶急。紧跟着马蹄声响,又冲出五名元人骑兵。一手控缰,一手持刀,转眼追到众人身后。

沈珏一见不妙,叫道:“不好,况大哥快来!”

他话未说完,便见一名元兵当头一刀,将跑在最后的一个小孩砍死。其余元兵也挥刀砍杀,那十几人转眼死了一半。剩下七八个无奈,纵身跳入河中。元兵便取出弓箭,一齐望水中攒射。惨叫声中,又杀死四五个,河水也染红了。

一个大胡子元兵口中吆喝,正要再射。忽觉眼前一黑,一件巨物猛地撞来,慌忙滚鞍闪避。那巨物掠过马头,“砰”得砸到地上,碎将开来,却是一个酒坛。

大胡子大怒,望见船上的况、项、沈三人,跟同伴“叽里咕噜”几句,弯弓搭箭便射。

项甲扔掉酒碗,取过船桨,将箭矢一一拨落。况天接住三支,反手一甩,射中三名元兵咽喉。那三人惨叫一声,倒栽下马去。

大胡子和另一个见势不妙,各取出牛角号,“呜呜”的吹起来。

项甲骂道:“好鞑子,还敢叫救兵!今日你们来多少爷爷便杀多少!”说着伸船桨划水,便向岸边靠来。

况天取过项甲酒碗,望水中一掷,跟着腾身跃出船头。那碗碗口朝下,平落在水面,“波”得一声,微微弹起。况天紧随而来,足尖在碗底一点,横掠十余丈距离,已自上了岸。

大胡子和另一个害了怕,勒转马头,便往回走。正在此时,林中蹄声大作,“豁剌剌”又奔出上百骑,皆是元人服色。二人大喜,刚欲出声招呼,各自胸口一凉,已被一根链子枪射穿了。

链子枪一发即收,马拖着两具死尸迎头跑入骑兵队伍。那些骑兵无不惊怒,上前将况天围住,抽出弯刀,下马来攻。

况天神色清冷,链子枪如一根银线般闪来闪去,登时又有几名元兵了账。

项甲高声喝彩,问沈珏:“兄弟,要不要杀两个鞑子试试?”

沈珏道:“好!他们这般残暴,便杀几个替死去的人偿命!”

项甲将船划近岸去五、六丈,抓住沈珏双臂,道:“我掷你过去,可站稳了!”

沈珏点点头,便听耳边“呼”得一声,已平平飞向岸边。正巧一名元兵挥刀偷袭况天,当下双掌一错,拍在那人胸口,顺势落地。

那人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狼狈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