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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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赴京<二>

那青年一怔,略一犹豫,抱拳道:“真巧,又遇上了二位了。”正是此前曾与项甲交手的赵君用

项甲道:“咦?怎得你也在这儿?”

赵君用道:“在下北回萧县老家,正路过此处。”

项甲笑道:“来、来、来,一起坐。上次斗武,这回咱们斗一斗酒。”言罢招呼伙计,添一副杯筷。

赵君用推辞一番,坐下道:“说来惭愧,在下尚不知三位名姓...”

项甲一一说了。

赵君用面色一变,慌忙离座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得罪了明月山的高人,该死、该死!”

项甲哈哈一笑,道:“你当时又不认得我们,有什么罪了?”

赵君用道:“况大侠誉满江湖,小人居然认不出,岂不是有眼无珠?”

况天淡淡一笑,道:“过奖,坐下说话。”

赵君用连声称是,又奉承了沈珏几句,这才归座。

项甲道:“你那‘宝贝’玩意儿呢?”说着双臂一圈。

赵君用知他问的是那巨龟,一指岸边大船,笑道:“便在船内,小人雇了专人照料,一日三餐,鸡肉鱼虾,比小人还自在些。”

项甲奇道:“为何这般仔细?”

赵君用干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既知二位身份,便不敢隐瞒。”说着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不知二位可听过邳州芝麻李之名?”

况、项二人点点头,后者道:“那是苏北一带有名的好汉,怎么不知?”

赵君用喜道:“小人便是在李爷手下做事,能得二位大侠赞誉,小人回去一讲,李爷定也十分高兴。”

项甲笑道:“这有什么?敢公开反对元人,自然都算得好汉。”

赵君用低声道:“是、是,李爷云天高义,聚了几千人,欲在邳州起事。诸般事项已经齐备,但恐孤掌难鸣,故此派小人南来,探一探江左一带消息。小人花了大半年时间,遍访江左群豪,大伙儿都已对元人恨之入骨,纷纷计议反抗。小人见时机成熟,当即北返。路过麻城时,正遇到有人卖这巨龟,便买了下来。为的是将来一桩大用处。”

项甲奇道:“什么大用处?”

赵君用道:“三位有所不知。那渔夫虽多年打鱼,却目光拙钝,不知那分明不是巨龟,而是一只巨鼋。龟吻尖,鼋吻短平;龟甲硬,鼋甲软,二者纹理也不同。只是此鼋活的太久,怕不有千年,以至于板甲甚厚,纹理深刻,一般人才分辨不出。小人自幼在江边生长,一眼就看出不同,才花大价钱买下。巨鼋活得久了,便具灵性,但早不出水,晚不出水,偏偏在年末祭灶之日被捉,正是命中当有此劫。小人怕别人起疑,因此假说买来献给当地官员,实则另有他用。”

项甲见他连卖关子,心中不耐,急道:“有话快说,别拐弯抹角的,教人摸不着头脑!”

赵君用一惊,忙道:“是、是。三位明鉴,自古兴发大事,必得找一个由头。或假托天降神谕,或谎称地生祥瑞,像凤鸣岐山、石出洛河、秦皇祭渭水、刘邦斩白蛇之类,还不都是如此?这‘鼋’跟‘元’谐音,若在起事之前,将这只巨鼋杀了祭旗,岂不大大的吉利?打定这个主意,小人才一路上精心饲养。再过个把月,船到邳州,它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三人恍然大悟,绿林之士闯荡江湖,在刀尖儿上搏命,往往要讲一个口彩。“诛鼋”便是“诛元”,用以起义祭旗,的确相当鼓舞士气。

项甲点头不已,道:“唔,你脑筋倒好使。不过可得看住,若一不留神,被它钻进水里,那就再捉不到了。”

赵君用道:“这个自然。小人专门加了铁笼,便是船翻了,它也走不脱。”

沈珏听说那巨鼋是要杀的,心中不忍,对赵君用道:“我见书上记载,祭旗并非一定得杀生,只要取其鲜血,沥酒而饮,便也可以。”

赵君用道:“是、是,小公子宅心仁厚,非常人所及。”口上这般说,眼中却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又聊了一些闲话,赵君用问起三人去向,况天只说入京做事,其它便不肯透露。

赵君用道:“既如此,咱们不如雇一艘大船,结伴而行。小人不才,对附近地理甚熟,也可为三位作个向导。”

况天道:“不敢烦劳。我等北去心切,阁下却不必如此匆忙赶路。待见到李爷,还请代致问候。”

赵君用连称不敢,回身去一旁桌上吩咐几句。那桌上的七、八个汉子当即起身回船,不多时,搬了许多酒坛、食盒下来,排在四人面前。

项甲问道:“这是何意?”

赵君用道:“三位来到江苏地面,小人理当一尽地主之谊。但仓促之间不曾准备,只好奉赠些酒水、吃食,供三位路上用,幸勿见怪!”

况、项、沈一齐致谢。

又对饮几杯,赵君用向沈珏道:“听闻白莲教徐舵主乃小公子义兄,小人仰慕已久,却一直无缘拜见。”

沈珏道:“大哥年来忙于教务,我也没见着几面。”

赵君用道:“小人走访之时,听到一些传言,不知该不该说。”

沈珏道:“有话请讲。”

赵君用道:“徐舵主年岁不长,但执掌湖北分舵以来,励精图治,雄心勃勃,已将势力扩张到川中地带。于是有人捕风捉影,说徐舵主有不臣之心。但旁的说也就罢了,若白莲教之中也这般说,那可大大不妙。去年初秋,小人在九江时,结识了一名白莲教小头目。他醉后言道,教中有几个大人物对徐舵主不满,已经闹到河北总坛。若不是韩教主压着,恐怕早宣扬出来。”

沈珏一惊,道:“我大哥怎会如此?他...”忽然想起前年望江楼头,邹普胜也曾评价徐寿辉,绝非久居人下之人,后面便说不下去。

赵君用道:“嫉贤妒能之辈,哪里没有?小人只是提个醒。若徐舵主心知肚明,那便最好。否则也存些小心,别不明不白的吃了暗亏。”

沈珏一抱拳,感激道:“是,多承赵大哥眷顾。”

赵君用道:“些些微劳,何足挂齿?徐舵主一方豪杰,能为他做事,那是小人的荣幸,何况小人还曾受过他的恩惠。”

沈珏道:“你曾见过我大哥?”

赵君用摇头道:“未曾见过,只是有一次小人被六扇门的鹰爪子围攻,多亏白莲教几位英雄相救。事后才知道,他们皆属徐舵主麾下,那还不是跟徐舵主亲自出手一般?”

沈珏奇道:“什么是六扇门的鹰爪子?”

赵君用道:“便是朝廷的爪牙,里头着实有几个硬手。小人这一路上跟他们斗了多少回,杀了十几个,手下弟兄也死不少。否则也无须遮遮掩掩的、天黑才进城。”

况天心中一动,道:“有哪些厉害人物?”

赵君用道:“只听说是京城左丞相府来的高手,各人名号却不知。”

况天点点头,不再说话。

项甲自那些酒坛搬来后,目光便不曾离开,此时忍不住道:“赵老弟,你这一路还真搜罗了不少美酒,想必也是酒中的行家。”

赵君用道:“何以见得?”

项甲道:“这绍兴酩酊记的女儿红、龙阳的武陵春、铜陵杜家的三花陈曲,可都是同类之中顶儿尖儿的,不是行家哪懂得?嗯,这还有一坛三十年的****大曲,妙极、妙极!”

赵君用一挑大指,赞道:“项大侠才是行家!小人是受朋友之托,去各地求购的,自己实一窍不通。不过这坛三十年的****,却是邳州本地名酿。项大侠若不嫌弃,随小人回乡,莫说三十年,便是五十年、八十年、上百年的,也包您喝个痛快。”

项甲大为意动,但一想尚要赴京采石,不禁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一趟不成了,日后再说吧。你那位朋友也爱酒?叫什么名字?”

赵君用道:“他姓刘名基,字伯温,大伙儿都称他‘青田先生’,也是一位当世奇人。”

项甲道:“他既爱酒,自然不会差了,改日非得见识一下。”

此时周围人用酒饭毕,三三两两回了船,赵君用便也起身告辞。

沈珏道:“赵大哥,你不在城里过夜?”

赵君用笑道:“城里不太安稳,小人还是在船上睡着踏实些。日后见了徐舵主,请代小人向他问好。”言罢朝三人一拱手,转身去了。

况天见时辰不早,也吩咐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雇人将酒食挑到船上,扬帆起航。行至午后,已过栖霞山,河面一发的空阔。偏巧此时西风吹来,船家将各帆调好位置,那船在水中带起一道白线,飞也似的向前行进。天未全黑,便至扬州城。

况天一心赶路,吩咐船家莫再停泊,径沿运河北上。

沈珏伫立船头,朝河岸两边观望。但见杨柳拂水,花灯处处,波光倒映,恍如仙境。心想,师父不知到了哪里,他孤身一人,远赴岭南,当真辛苦。大哥又在何处呢?他为白莲教这般尽力,却被怀疑有不臣之心,实在令人可恼。幸好教主英明,深知大哥忠义...可为何不惩治捏造流言之人呢?嗯,想必那些坏人也有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