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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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二、入门<七>

邹普胜便要发作,刘掌柜起身道:“邹先生息怒。那日属下访过公子之后,不久得着消息,随即带人赶赴明道山。此后店中无人,沈公子又联络不上其他弟兄,他救人心切,只好独自行动。这原是他急人之难,见义勇为的仁侠本色。”

陈友谅也道:“不错,眼下最紧要的,是先解了公子的毒。”

邹普胜冷哼一声,道:“失魂鸩乃云南奇毒,除了他独门秘方,别人是解不了的。”

陈友谅道:“那咱们就会一会这个小王爷,他云南王势力虽大,却也不能欺负到白莲教头上。”

沈珏是徐寿辉义结金兰的兄弟,徐寿辉堂堂白莲教湖北分舵舵主,与邹普胜同样相交匪浅。所以师徒二人虽未入教,但触犯他们,与触犯白莲教并无二致。

刘掌柜道:“陈副舵主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召集弟兄,与他们一决高下!”

邹普胜摆摆手,道:“刘老弟你坐下,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看了一眼沈珏,道:“你也起来吧。”

陈友谅上前扶起沈珏,又拉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邹普胜沉吟半晌,道:“说起来,此事也不怪沈珏,换成是我,恐怕也要插手。只是你武功未成,便轻入险地,太过草率!玄机再贵重,也不过身外之物,给就给了。倘若对方以你要挟,要害你大哥、你师父,或其他亲友性命,又如何是好?你现下无足轻重,所以对方才只索一把匕首。倘若日后有些身份,如你大哥,动辄干系千百弟兄的身家性命,若仍这般鲁莽,那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沈珏冷汗直下,跪地磕头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邹普胜道:“你起来。念在你一心救人,倒不算太丢我的脸,明日将玄机给他便是。哼哼,人家道玄机宝贵,我邹普胜才不在乎。”

陈友谅诧道:“真的便送出宝刃?不如属下带人上门搦战,将解药夺过来。”

邹普胜道:“陈老弟,事情没那么简单,听我给你说说。沈珏,泡茶!”

沈珏听师父亲承送出玄机,又惊又愧,却也不免松一口气,闻言赶紧泡茶。

刘掌柜见天色将晚,回去吩咐了酒饭。

待二人重新坐定,邹普胜道:“一个月前,我在赤壁采探岩石,打尖时遇着一伙儿人。这伙儿人派头甚大,荒山僻岭的,吃喝也要摆几十个盘子。看那杯具器皿,一个个竟似黄金白银打造,真是稀奇。其中又有个少年,穿着华贵,看来便是领头的。他见我随身携带的革囊、锤、钎等物,便邀我饮酒。我说无功不受禄,咱们互不相识,饮酒就免了。不料那少年道,他能猜出我革囊中所藏之物。若猜的对,我就和他饮酒。猜不对,凭我自便。”

陈友谅道:“这少年便是那小王爷了?”

邹普胜道:“正是,但其时我尚未得知。听他说的托大,便和他打了这个赌。只听他道:‘赤壁在金紫山北,乃玄武之壁,特产宣金石。其石质坚而易锻,乃修补断剑之上佳材料。老先生若识货,这革囊之中,必有宣金石。’我一听不禁赞叹,此人年纪不大,竟也懂得这分金探脉之术。我确是采有宣金石,当即认了。他又道:‘三国时期,孙、刘结盟,共拒曹魏,双方决于赤壁。南军用火,烧杀北军百万。其时山林尽燃,千里焦土。而后山产奇石,名曰火烧岩。老先生若识货,这革囊之中,也得有这火烧岩。’我一听惊奇不已,又认了。随后他又猜了几种,一一都中。我当即认输,问他来历。他也不隐瞒,照实说了。”

刘掌柜道:“如此说来,此人也是来参加铸剑大会了。”

邹普胜道:“正是。后来他得知我名姓,便邀我加盟,承诺以师礼相待。我自然一口回绝,随即告辞。哼,原以为此子不凡,不料竟以活人铸剑,心地残忍。那在此道上,是断不会有大成的了!”言罢顿了顿,对陈友谅道:“陈兄弟,去年望江楼前,那名玄衣男子的身手你还记得么?”

陈友谅点头道:“虽然他只向公子攻了半招儿,但却是一流高手气度。”

邹普胜道:“比你如何?”

陈友谅道:“属下恐怕不是敌手。”

邹普胜道:“你不必自谦,那人武功及不上你,却也相差不多。据我所知,那小王爷手下的玄衣人不下十个,其他侍卫、武士更多。就凭咱们这些人,想硬夺解药,恐怕难以成功。”

陈友谅叹道:“总是我等对公子保护不力,以至于发生此事。”

刘掌柜离座施礼道:“陈副舵主说的是!属下统领本处弟兄无方,耽误了大事,请陈副舵主责罚!”

陈友谅双手扶住,忙道:“刘大哥哪里话?你我弟兄一体,你的错便是我的错,大家同心协力,携手抗敌便是!”

刘掌柜连连称是,陈友谅拉他重新落座。

沈珏问道:“刘大叔,你们去了哪儿?”

刘掌柜道:“那日清晨,属下拜别了公子,不久得到消息,说城南发现可疑人物行踪,便派人前去查探。不料一连去了几拨儿,却无一人回报。属下情知不对,于是带着剩下的十几名弟兄,一道前去接应。便在明道山麓,与敌人接触,随即展开搏斗。无奈敌人实力甚强,我等凭着熟悉地形,才周旋了这几日。若不是邹先生与陈副舵主及时赶到,恐怕早全军覆没了。”

陈友谅接口道:“我奉徐舵主之命,带着一些弟兄赶赴麻城。途中偶遇邹先生,便结伴而行。行至明道山,正赶上刘大哥率众与对方拼杀,因此出面制止。对方乃浙江余姚神刀门的人,历来以锻冶刀剑知名。有人一见邹先生,便认了出来,双方才知发生误会。但死了许多人,总须有个说法,便耽搁了几日。神刀门言道,此番铸剑大会,除了他们,尚有蜀中唐门、龙泉名剑山庄、衡阳狮子楼等许多门派的高手前来。眼下的麻城,可说风云际会,鱼龙混杂。”

沈珏道:“师父,铸剑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邹普胜道:“铸剑大会五年一度,为的是纪念铸剑鼻祖欧冶子大师。相传他足迹遍布天下,最后坐化,却在东南方明道山中,此山因此得名。我弱冠之时,痴迷铸剑,也参加过一次。其时与会者皆是各地铁匠,大家施展本领,切磋锻冶之技,少有武林人士加入。直到十余年前,名剑‘城府’在大会中被人铸成,一下子引来江湖纷争。”

这时酒饭已经备好,由查顺儿和另一名伙计送来。

四人入席后,邹普胜续道:“那一次大会,鄂州锻冶商盟乃是东道。而锻出名剑‘城府’的,却是桐城商盟之人。双方都想据之己有,于是各以重金请到鄂州青龙帮和桐城三江会出面。这两个帮会之中,多是地痞流氓,哪有半个德望服众的人物?所以谈判不成,便动起了刀子。那一战牵连甚广,许多本地势力也有参与。双方都不甘示弱,你杀我一个、我杀你一家,直杀得血流成河,一干小势力就此不复存在。”一面说一面摇头。

沈珏听得呆了,喃喃道:“这‘城府’真是一把不详之剑。”

邹普胜道:“沈珏这话不错,可惜当局者迷,大家又杀红了眼。到后来,剑归谁反不重要,只是要手刃敌人,为死去的亲友报仇。咱们说着简单,当时真可谓血雨腥风,几乎挑动整个鄂、淮武林发生大战。后来终于惊动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一同遣来高手调停,这才算平息。”

陈友谅道:“不错,那年我刚刚十岁,随父亲在河滩打鱼,时常见江湖人物厮杀,尸体都无人收。”

沈珏道:“此剑最终归哪一方所有?”

邹普胜道:“桐城商盟。”

沈珏道:“如今仍在桐城么?”

邹普胜摇头道:“没有。当时少林、武当将此剑断给他们后,便勒令双方再不可因此起争执。所以虽有人眼红,却不敢明争,只能暗中下手。后来那把剑被人带着,沿长江行至彭泽一带,便下落不明。有的说遇到大风,船只覆在江中;有的说遇上一伙儿强盗,将船上人尽数杀死,剑也抢走了。总之,这些年再没听过‘城府’消息。”

四人一时沉默,心中想象当年那场仇杀。只觉铸剑大会在即,这麻城也是山雨欲来。

刘掌柜吩咐查顺儿道:“不用在这伺候了,回去告知众兄弟,要时刻保持警惕。”

查顺儿躬身向四人施礼,同另一名伙计退下。

邹普胜道:“到了上一次铸剑大会,各路商盟为避免悲剧再生,纷纷邀请江湖门派护法。各派则达成协议,在铸剑之后,增加比武环节。而会中铸成的兵器,也根据比武排名,凭优胜者自选。”

沈珏奇道:“如此说来,即便铸出利刃,也要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