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一剑净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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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入门<八>

邹普胜道:“算是也不算是。你想,大会铸出利刃,固然可喜。但自古宝剑配烈士,若无习武之人赏识,总嫌美中不足。如今多了比武一节,登台的不是名门弟子,便是大派精英。兵刃能被他们相中,那才更有面子。何况这些门派也不是白要,反比平常出价更高。如此一来,岂非两全其美?但若想自己收藏,却有所不能。”顿了顿,对陈友谅道:“陈老弟,你们来麻城不久,白莲教在本地也未公开,否则早有铁匠求上门了。”

陈友谅笑道:“听先生一说,属下也很想见识一下这铸剑大会。”

刘掌柜道:“属下有一拙计,不知是否可行。咱们随便寻个铁匠,就以白莲教名义,参加这次大会,也好给那位小王爷捧一捧场。”他口说捧场,但自然是搅局之意。

邹普胜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若不是一方名匠,哪有资格与会?那小王爷索要玄机,给他何妨?我担心的是,他在大会中偷梁换柱,谎称‘玄机’是他所铸,夺了铸剑第一。之后比武时,钟府再力压群雄,夺了武技第一。那可当真是名利双收,名声鹊起了。”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口匕首,去掉外鞘,借烛光一晃,精芒四射。

沈珏和陈友谅认得正是那柄“玄机”。

只见他用手指捏住刀刃,在面前酒杯上划了三划。那酒杯轻轻一响,斜斜滑下来,分成三块,断口处平滑齐整。

刘掌柜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此等神兵,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陈友谅皱眉道:“这‘玄机’一出,恐怕当年的‘城府’也难与抗衡,势必要夺魁的了。送与那小王爷,白白成就他。不送又不行,真是左右为难。”

沈珏忽道:“师父,‘玄机’如此神奇,铸剑大会又是群雄聚集,难道无人识得?众目睽睽下,那小王爷要撒谎,恐怕不容易。”

邹普胜道:“你心思倒细,可这口匕首,我的确很少示人。何况天下刀剑形状大多相似,毫厘之差,不是精于铸剑、相剑的,谁能辨得?”

沈珏道:“莫不如明日大张旗鼓,将它送给钟镇南。如此满城皆知,他还哪敢在大会上取出来?”

陈友谅与刘掌柜拍案叫绝,齐声道:“此计甚妙!”

邹普胜道:“唔、唔,你小子脑筋倒灵活,可以试试。”

当下四人商议了一些细节,各自休息。

次日天一亮,陈友谅便与刘掌柜分头安排,先雇了一班吹鼓手,就在邹宅门前吹打。又扎了四架花车,前三架为人物花鸟,最后一架用吊瓜削成一柄大大的匕首,两面挂着红幅。右面写:恭送宝刃玄机至云南王世子钟讳上镇下南府邸,左面写:邹普胜携白莲教湖北分舵徐寿辉、陈友谅敬上。看到巳牌时分,路上行人正密,当即燃放炮竹,一路喧喧闹闹,径奔城西钟府。邹、陈、沈皆骑马,刘掌柜则带了二十名好手,杂在队伍中护送。

沿途行人纷纷驻足,其中不少武林人物,面色惊异。

刚一出西门,对面早有一伙儿人迎来。当先八个举着朱漆木牌,又八个举着金色旗子,后面鼓乐齐鸣,阵仗更大。

陈友谅与邹普胜对望一眼,暗觉不妙。前者一夹马腹,上前道:“对面哪一位管事?请出来说话!”

只见一名玄衣男子从人后转出来,满面春风道:“承邹先生与徐舵主、陈副舵主高义,肯以宝刃‘玄机’相赠。敝上感激莫名,特命小人在此相候。寒宅已备下水酒,专待各位英雄驾临,请!”言罢一拱手,又钻进人群,那只队伍便调回头,朝前引路。

陈友谅回到邹普胜身旁,道:“邹先生,看这情形,对方似有准备。”

邹普胜道:“难道钟府想玩一出‘弦高退师’?哼,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走!”说着打马跟来。

走了五六里,已到钟府门前。此处又有一伙儿人迎接,为首的正是钟镇南。

只听他朗声道:“邹先生,咱们上次赤壁一别,竟已月余,晚辈着实挂念。本当亲谒贵宅,面聆教诲,不期先生自来。更慨赠‘玄机’宝刃,幸何如之!”

邹普胜哈哈一笑,道:“蒙小王爷不弃,日前以美酒相待。邹普胜一个粗人,无以为报,便献上这口匕首,顺祝小王爷明年铸剑会上一举折桂!”说着一挥手,自有人托出一只锦匣。

刘掌柜上前打开锦匣,擎匕首在手,喝道:“试刀!”

查顺儿应声而出,手执一根铁棒,平举在前。

刘掌柜手腕急抖,对铁棒一连劈出七刀。只听“当啷”一声,铁棒节节而断,落在地上。由于他出刀极快,断棒几乎同时着地,因此只响一下。而刀切铁棒,却全无声息。

四下有一大半是看热闹的,登时采声雷动。

刘掌柜喝道:“再试!”

查顺儿丢下铁棒,搬出一摞瓷盘,平放在刘掌柜身前。又拿起两只,对着四周人群相互触碰,“嗒嗒”有声。

刘掌柜轻轻将匕首倒立于盘面,甫一接触,刀尖立刻穿透瓷盘下坠。透过一层之后,其势不缓,跟着穿透第二层、第三层。如此连续不断,以瓷盘之硬竟不胜匕首之重。直到“当”的一声大响,刀盘被卡,这才收势。

围观之人大惊,一时忘记喝彩。

刘掌柜又喝道:“备牲礼!”

话音未落,查顺儿便与另外二人分别牵出一只羊、一口猪和一头牛,横着排开。三牲之间,各距一尺。

刘掌柜站到一侧,喝道:“小心了!”对准羊头一划,这次却不见动静,猪、牛兀自摇尾。

刘掌柜哈哈一笑,转身退开。

只见查顺儿三个猛地一拉绳索,刹那时血光崩现,羊头、猪头和牛头齐刷刷落在地上。

三个牲畜方觉疼痛,头部抽搐不绝,身子已轰然倒了。

此刻日光耀眼,树影摇动,围观之人几乎信不过自己眼睛。

过了许久,忽有人惊呼:“剑芒!是剑芒!这匕首居然炼出了剑芒!”随后更多人惊呼。

钟镇南倒吸一口冷气,他精于锻造,自也知“剑芒”一说。相传上古神兵巨阙初成,越王勾践持之在露台玩赏。恰逢一辆马车失控,横冲直撞,几欲伤人。勾践以巨阙遥指马车,喝令卫士阻止。不意一挥之下,那辆马车竟被切成两半。这无形无质、隔空断物的,也便是剑芒了。

只是其说太过荒诞,只流于古代传闻。史实当中,从未记载有哪一把兵器炼成剑芒的。然而此刻亲眼目睹,对方一刀挥出,明明距羊头尚有寸许,猪、牛则更远,却三头齐断,不是剑芒又是什么?若说内力激发,逼出剑气,那势必有呼啸之音,自己绝不会听不见。想到此处,心头发热。

刘掌柜双手执匕首过顶,对天拜了三拜,高声道:“牲礼已祭,请小王爷赏收!”虽如此说,脚下却不动。

钟镇南一挥手,有人递上一只瓷瓶,他隔空抛给邹普胜,笑道:“晚辈粗通炼丹。这里有独门秘药三丸,隔十日一丸,可祛百病,聊表寸意。”

邹普胜伸手接了,打开瓶塞一瞧,只见三粒黄豆大药丸,色泽棕黑,香气浓郁。他早年行走江湖,阅历甚丰。此时大略一扫,已知不假,不禁松了一口气,又道:“小王爷,那一群娃娃,何时能让我瞅瞅?”

钟镇南道:“晚辈这就差人送至府上。”言罢吩咐下去。

邹普胜冲刘掌柜点了点头,后者将匕首装了,郑而重之的送至钟镇南面前。

钟镇南目射奇光,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拿出细看。良久方道:“神兵、神兵!”冲邹普胜等一抱拳道:“府中已备下薄酒,各位这便下马,进入痛饮一番如何?”

邹普胜道:“不敢叨扰,告辞!”转身便走。

围观者轰然散开,议论纷纷。其中不少人紧盯着钟镇南手中的匕首,若非忌惮钟府势大,恐已公然出手掠夺。

陈友谅侧马至沈珏身旁,低声道:“方才一番做作,还真以为他们有什么应对办法,原来只是故作姿态。公子这条计仍是妙计!”

沈珏道:“陈大哥别夸我,我这才叫瞎出主意,碰巧蒙到的。”

邹普胜笑道:“那些围观的表情才叫精彩,此事一传,他得了玄机也别想安稳!”

陈友谅笑道:“正是!”

三人一面说一面行,队伍已走出数十步,忽听身后钟镇南叫道:“邹先生留步!”

邹普胜一怔,策马回身。

只见钟镇南身旁多了一人。此人花甲年纪,身形笔直,二目如电,拿着“玄机”微微冷笑。

邹普胜道:“小王爷还有何见教?”

钟镇南一指身边那老者,笑道:“这位严师傅,乃晚辈首席西宾,有一事要向先生请教。”

邹普胜一眯眼,道:“不敢当,有话直说。”

那老者冷笑道:“老朽在云南边陲,便听闻邹先生铸剑大名。不想今日一见这把匕首,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