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编者之约写给原“两队”的老战友
蜚声国内和海外的凉山歌舞团,它的前身是“两队”——凉山工委文工队和凉山前线指挥部文工队。以后,西昌地区并入凉山彝族自治州后,首府由昭觉迁到西昌,又增添一批骨干和新生力量,逐步形成了今天歌舞团的规模。可以说,原来的“两队”是歌舞团站起来,走出凉山,走向全国,并涉足海外的两只脚、两条腿。“两队”老同志的开拓精神、成长与奉献的甘苦和事迹,以及留下的深远影响等,构成了凉山历史中不可缺少的彩色插页——她,斑斓绚丽,熠熠生辉。
披荆斩棘的文艺尖兵
“两队”进凉山的历史,是同开辟凉山民族工作同步的。1953年,成立中共凉山工委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凉山前线指挥部,决定全面开辟凉山民族工作的同时,四川省军区从成都、遂宁、剑阁、泸州、乐山等军分区选调了三十余名文艺精兵组建了前指文工队。赓即,四川省文化局根据省委的指示,从凉山开展民族工作的需要出发,将1950年成立、战斗在川北山区的南充地委文工队整队调进凉山成为凉山工委文工队。从那时起,“两队”百余名男女青年,其中大半是十几岁的娃娃,在一批老同志的带领下,背起背包,穿着脚马,拿上乐器和道具,有的还扛上枪,跟随解放军与工作团,跋山涉水、餐风宿雨,从民族杂居区到民族聚居区,从边沿地带到腹心地区,把党的民族平等团结政策,把各族人民的支援关怀,把共产党、人民政府和解放军的优良作风,把歌唱翻身解放,歌颂新中国和民族大家庭的文艺节目,送到深山老林,送到民族山寨,献给彝族人民。
当时的凉山,完全处于封闭、停滞甚至与外界隔绝的奴隶社会,民族隔阂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复杂,加之交通、生活、语言和习俗等各方面的障碍,条件之艰苦,演出之困难,不仅难以形容,也是为今天不少年轻人无法理解和相信的。为了开展民族工作,为了各族人民的自由和解放,为了完成无产阶级文艺战士的光荣使命,“两队”的同志真正做到了:只要党一声令下,打起背包就出发,哪里需要哪里安家。为了工作的需要,“两队”的同志,除了演出,搜集民歌、民间舞,投入节目创作,还要担负许多方面的工作。他们给部队官兵和工作团干部缝被子、洗衣服、补衣钉扣,给群众背水、砍柴、放牧,给青少年教歌、教舞。为了争取上层人士,他们步行三四天,到金沙江畔的土司衙门,在锅庄边专门给大土司唱歌、跳舞;为了同彝族上层作好协商,开好军政委员会,他们做过招待员,充当奴隶主开会期间的“临时娃子”;为了尽快平息少数人煽动起的武装叛乱,他们参加武工队,有的光荣负伤。“两队”的同志,除了在文艺战线上“披荆斩棘”,在大小凉山不停地开拓攀登,在其他工作上,也是需要干什么,他们就自觉地服从组织安排,积极投入,尽量做好,同样做出了成绩,洒下了血与汗。
成长、贡献和挫折换来的峥嵘岁月,洒下的阳光、雨露,总是会润育出茁壮的苗子,美丽的花朵,丰硕的果实。哪怕遇到狂风暴雨,甚至人为的摧残,也总是会出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一派生机,一片叶茂、花繁和果实累累的动人情景。“两队”同志走过的四十年历史,就像凉山的路——崎岖的路,弯弯的路,但却是一条洒满了阳光,洋溢着情谊,散发着文化艺术的芳香,一条地地道道、实实在在的,令人鼓舞、激励攀登的路。为了便于叙述,不妨把这条路分成三段。
成长之路
当年进凉山,“两队”的同志除了大孩子,还有部分小娃娃,十七岁到二十岁的占大多数;绝大部分是中学生,念过大学和只读了小学的是极少数;基本是四川解放后参加革命,南下进军西南的、参加地下党和外围组织的不过三五人;一伙小青年,全是单身,结婚成家超不过三几对。穿着也简单,不是一身灰便是一身黄,单调的服饰,朴素的生活,仍然掩不住他们的挺拔和秀丽,掩不住他们的才华和精灵。那时,也有怄气、斗嘴的,闹情绪和哭鼻子的,都很纯洁诚实、天真可爱。
四十年过去了。“两队”的老同志中,除了几位早去的故人外,离退休的占80%以上,大多数当上了爷爷奶奶。岁月催人老,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在事业上、艺术上,“两队”同志的造诣与贡献,比岁月的流逝,比年岁的增长,更令人惊讶、叹服,更让凉山的各族人民称道和难忘。据前不久了解,“两队”的同志包括至今还在歌舞团与先后调出歌舞团的,评为高级职称如一、二级编导、演员、演奏员,副研究员、副编审、主任记者等近十人,中级职称如三级编导和演职员、馆员、经济师等,占80%以上;拔尖人才有七八人之多;还有一批同志担任省、州、市政协委员,当选为县(市)人民代表和凉山州委委员,不少人成了颇有影响的知名人士,如果用官本位来衡量,当年的一群小鬼,现在全是区、营级以上干部,还有县团级、地州级的。这个变化,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他们的成长和进步,说明了他们的辛勤劳作和无私奉献。党没有忘记他们,人民也没有忘记他们。
奉献的人生
“两队”老同志的奉献是无私的、多方面和深层次的。五十年代初,他们被遴选为文工队员的首要条件就是会表演,所以人人会表演,先先后后,或长或短,都在舞台上各领风骚。以后,随着形势的发展,工作的需要,因人制宜地各扬其长,逐步分成编、导、演几大门类,由“一专三会八能”的多面手,最后成为专家。其中造诣比较深的,当数舞蹈编导黄石、冷茂宏,作曲郭万春、安渝、杨玉生、李景铄、周上元;戏剧编导徐光东、李斯年、袁世金、张冠荣、殷里蓉;研究彝族音乐理论并作曲的曾令士;文字创作的张克新、陈元通、沐涛、吴淑坤;研究群众文化理论和摄影的郝庆祺;把《周易》同音乐结合起来研究的郭德全。还有长期从事演奏工作的陈广智、陈一沛、周光国;声乐工作的涂化宁、张君、李静波、廖蓉、朱俊华、王方蜀、易理白、刘明湘;舞蹈工作的汤文钰、杨美仙、王汝贤、滕允恭、鲜德华、何孔书、来华坤;戏剧工作的李秀云、粟怀清、张凤伟、孟庆亨、刘世钧、北夷等等。
上述同志的作品不仅在凉山州和四川省有较大影响,有的在全国也是知名的,并不止一次在欧、亚一些国家公演,受到国际友人的欢迎和好评。艺术界、学术界和新闻媒体,还专门为部分同志举办了创作讨论会、作品座谈会、作品展览会和个人专题介绍等。其中需要浓墨重笔一书的,是“文化大革命”前到北京演出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的大型话剧《奴隶之歌》和一台歌舞,以及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凉山歌舞团数度出国演出中的精彩节目,多数是“两队”同志创作和编导的。
还必须提出并加以肯定的是原“两队”的同志因为工作需要,或前或后调出了一批同志在州、县(市)从事文化工作,也有一部分改行做其他方面的工作。这些同志分布在州内外,有的做基层领导,有的搞专业,经过多年的努力和钻研,都分别取得了可喜成果,作出了各自的贡献。
峥嵘岁月稠
几十年的发展变化,对原“两队”的老同志来说,真有点“沧海桑田”的感慨。这些同志在党的阳光雨露抚育下,经过凉山这块沃土的滋养,是种子,已经开花、结果;是金子,已经闪光、生辉。他们付出了劳动,献出了青春,同时也得到了鲜花、爱情和快乐。不过,事物是千变万化的,由于主客观条件不一,加之机遇和自身努力进取的种种差异,于是出现了“两队”的总体形象是丰满、壮丽,有作为、有贡献、有影响的,但作为其中的细胞——各位同志来说,却并不是个个都戴着花环,拥着爱人和儿孙,潇洒地在人生的旅途上漫步。他们中有不少人有过在事业上受到挫折,在生活上受到打击,在创作上经历徬徨、苦闷,甚至不知所措的过程。在十年浩劫中普遍受到冲击,部分同志在“左”的影响下,曾受到伤害。这些虽然已经成了过去,并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正确路线指引下,消除了思想上和感情上的阴影,重新焕发出文化艺术的青春与活力,但毕竟岁月不饶人,许多同志发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喟叹!
留下来的几个闪光点
悠悠岁月。“两队”已经成为历史,“两队”的大多数同志已经或正在离休、退休。对历史、对老同志,作一个客观的、实事求是的结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固然有点为时过早,但事实总归是事实,历史的作用总是伴随着历史而永存。下面转述几点人们的共识,作为本文的结尾。
第一,是文艺对革命、对建设的促进作用,“两队”的同志是完成得比较出色并卓有成效的。五十年代初,凉山这块热土还是神秘的“处女地”,面临着解放、开发和建设的历史任务。就在这个关键而又特殊的时候,“两队”的近百名战士,在党、政、军领导的带领下,紧密配合开辟工作,积极开展战地文艺演出活动,参加斗争,深入生活,搜集、整理、创作出地方的、有民族特色的文艺作品,这是长期坚持深入生活的结果,它既起到了播撒无产阶级文艺种子的作用,又起到了发掘民族民间文艺、开拓民族文艺道路,丰富祖国文化宝库的作用。
第二,干中学,培养了人才;学中干,适应了工作。坚持毛泽东同志深入生活、勇于实践的文艺方针,“两队”的建立和积极工作,起到了承先启后,传播无产阶级文化艺术的种子,探索、开拓民族文化艺术排头兵的作用。前面已经谈到,人才的培养、成长,文艺节目的整理、创作,在群众中和州内外、国内外的影响,就是极好的说明和证明。还必须提出的是在实践中吸收一批少数民族演员,他们有生活、有灵气、有才华,很快适应工作而成长起来,成了行家里手,是彝族人民中的第一代文艺家。
第三,可贵的、难得的创业精神和敬业精神。创业精神是党一贯提倡的,是我们革命者的传统,但创业的基础或前提是敬业精神。“两队”的同志,参加革命前,多数是学生,能够投身于创业者的行列,在党和老同志的率领下有所作为,首先是取决于他们的敬业精神,即热爱文化艺术,崇尚文化艺术,自觉地做到了干中学、忙中学,孜孜以求,乐此不疲,几十年如一日。当时的条件那么差,生活那么苦,资料、见识、交流多方面无不困难重重。可是他们都克服了,战胜了,而且学有所获,干有所得,登堂入室,多有造化,孕育出一批专家和名流。那股劲儿,那点精神,那份执著,那颗虔诚的心,不但永远是年轻的,令人钦佩的,而且是闪光的。
也许,有人会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甭提了。不过,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过去是历史,历史毕竟是抹不掉的。因为没有历史就没有现实,没有昨天就没有今天和明天。前人不栽树,后人怎么乘凉?如果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又哪来的“后天下之乐而乐”?当然,我们不能靠回忆过日子,躺在历史上度光阴,要树立“来者可追”的进取意识,自觉地向前看。让我们在党的十四大精神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鼓舞和指引下,从凉山民族地区的实际出发,从中国的国情出发,投身改革开放的大潮,在文化艺术领域里,脚踏实地继续前进,不断攀登。
(此文是与李介人同志合写。李介人,两队队员,词作家,四川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凉山州文化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