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再见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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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言以对》(2)

见了绣花拖鞋,鲁真林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妻子经常给人家描龙刺凤的绣东西,人家一定给她报酬的。于是他指着绣花拖鞋到:“那把这双绣花拖鞋的工钱给我喝酒吧,怎么样?”

“这是给晓华绣的。”田慧姑耐心地解释道,“他在单位里没拖鞋穿。我叫他去买一双穿穿,他又不肯。你知道的,他天性孤僻脾气怪,除了我亲手制作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外,别的再好的他也不喜欢穿。哪来什么工钱?”说着,继续做她的手工活。

鲁真林恨恨地哼了一声,一对三角眼邪溜溜地扫着妻子的背影,见她隐在淡淡的灯光下,那身姿竟是那么的苗条诱人,他不由撇撇嘴巴,静静的瞅着妻子眼睛也不眨一下。

妻子虽然年近四十了,形象要比十多年前差了许多,但她那清新温柔的模样却风韵犹存,和十多年前那个苗条靓丽的美人一样,眉宇间逸散出一种文静娇媚的气质,让人看了容易产生爱的yu望。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嗜酒爱烟喜赌博,但不贪色,很长时间没和妻子恩爱一番了,他一下子产生了要和妻子过个愉快的夜晚。因此他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搂住妻子,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拼命嘬起她虽然不太丰满,但还算是秀气细腻的脸颊来。

正集中精力在油灯下绣花的田慧姑被丈夫猛然一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她不由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活,看见丈夫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让她明白的光芒,她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她对夫妻生活也不感兴趣,但作为一个妻子,她当然明白应该为丈夫尽那方面的义务。因此,她放下拖鞋,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由他搓乳摸臀的尽兴一番。

鲁真林见妻子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他更加来了劲。顿时把妻子对他为尽义务的行为当作她也有了这方面的向往,故而越发不可收拾起来,一边帮她宽衣解带,一边示意她上chuang睡觉。

可是让鲁真林恼火的是,妻子却推开他的手,摇头到:“别闹了,今天刚来那个,过几天干净后再侍候你吧。”

鲁真林顿时把一团高兴化为乌有,只得悻悻地松开了她。

田慧姑转身又拿起那双拖鞋在油灯下绣了起来。

心里很是窝火的鲁真林倚在床头上抽起烟来,看着妻子的背影,他的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心想女人那个东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他需要的时候就来了?这婆娘为了替她的儿子赶制拖鞋,不会是故意在蒙他吧?

于心不甘的他悄悄把手伸进妻子的裤袋里,不防碰到了几张纸头。他心里一动,用手指夹着那几张纸头,动作极轻地抽出来,躲在妻子的背后映着朦胧的灯光一看,嗬,好家伙,竟是四张五元的人民币!他立刻嗨嗨地偷笑起来,眼珠一转,抽出其中的三张悄悄放进自己的口袋,剩下的一张又悄悄塞进妻子的裤袋里。

见专注于绣花的妻子一点也没有察觉,他不由更加地偷笑起来。心想好啊,你不是说没钱吗?没钱这花花绿绿的纸头的哪里来的?拿了你的你都没法对别人诉苦!呵呵,十五块钱花起来还不容易得很,明天叫上两个酒肉朋友,饭馆里一坐,用不了三个小时就没啦!任你怎么的哭泣,怎么的诅咒吧,他都会置之不理。难道不是这样么?酒一下肚便沉醉而归,酣然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晒屁股才醒来,一洗脸又去上班。哎哟,这是多么舒服的小日子哟!他瞟了妻子的背影一眼,撇撇嘴说到:“时间不早了,我可要先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罢,脱了衣服钻进被子睡自己的觉起来。

鲁真林躺在被窝里,耸了耸肩膀,觉得被窝下面有什么东西顶在自己的腰上,很是不舒服,他起身翻开床下垫着的草帘子和破棉絮一看,有两个纸包,软绵绵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便问妻子到:“喂,这是什么东西?”

田惠姑也不回头看,依然做她的针线活,懒洋洋地回答到:“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放在一边吧。”

鲁真林打开其中一个纸包一看,不由惊讶地说到:“嘿,哪里飞来这上等的羊毛围巾?”

“羊毛围巾?”田惠姑听了,连忙转过身撑着灯一看:可不是么?一条黑底红点的羊毛围巾在灯光下映出悦眼的柔光。她一惊,自言自语到:“奇怪,这是谁的?”猛然想起晓华在吃饭前把两包东西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仓促地塞进了床铺的垫子下。那么,准是这条围巾了。她拿过丈夫身边的牛皮纸,看见里面还有一张白纸,便拿起来凑到灯下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亲爱的妈妈:这是我买给你的春节礼物,还有两顶帽子是给妹妹和弟弟的。原想给爸爸买两瓶酒,因为没有钱了,所以没有买,请爸爸原谅,下次一定补上。儿晓华敬上。”

“他哪来那么多的钱”田惠姑喃喃自语道,“莫非是……”她连忙把手伸进裤袋一掏,顿时一愣,怎么就只有五块钱了?难道是儿子悄悄拿走去买了这些东西?不,儿子不会这样做的。想着想着,她的心里一震,立刻想起丈夫刚才那种不正常的怪笑来。想起他刚才躲在自己的背后那种鬼鬼祟祟的举动来。她连忙回头观察丈夫的神态。

鲁真林正盯着她手里的钱,见妻子回头看自己,连忙闭上眼睛,装出一付熟睡的样子,呼噜呼噜地打起鼾来。田惠姑立刻断定:准是丈夫拿了自己的钱!她忍住怒火,推了他几下,可是鲁真林却像死猪似的一动也不动,依然如故地打着“哼哼哈哈”的酣睡声,理也不理她。

田惠姑看看丈夫,心里不由一阵酸楚,两眼噙泪,哀戚地说到:“儿子给我过年的钱你就忍心一个人拿去喝酒?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把我们娘儿四个放在心里?晓华给了我三十块钱。我还给隔壁区二娘十块,另外沈家的十块没还呢。你一下子拿走了十五块,这叫我怎么办?”

看见自己磨破了嘴皮丈夫只当没听见,无动于衷地装睡,她气得一跺脚,抓过丈夫的衣服裤子要摸口袋。

就在这时,鲁真林一下子睁开了他那一对阴沉沉凶巴巴的三角眼,瞪了妻子一眼,见她翻自己的口袋,他一骨碌地翻身坐了起来,抓住她的头发就是一拳。

田惠姑拧着眉头叫了一声,松开丈夫的衣服,连忙把手捂在胸口前,痛得眼泪也都流了出来。

“你这个死泼妇!”鲁真林放开了妻子,瞪着她恶狠狠地骂道,“狗胆包天,竟敢掏我的口袋!简直没教养!告诉你,那钱是我拿的,怎么样?养了他十几年,用他十五块钱就罪过啦?”他恶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伸过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在胸脯上用劲地捏了一把,才悻悻地钻进被子,打了一个舒服的呵欠,重新闭上眼睛,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坦然安稳地睡起他的觉来。

田惠姑捂着被丈夫拧得疼痛的胸脯,嘴唇颤抖着,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真想绝望地大哭一场,但她不愿意在这个粗暴和蛮不讲理的丈夫面前表示自己的软弱。虽然她一直是个绵羊,受尽了他的欺凌,但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只是在眼睛里射出两道怒火来。她想不到丈夫竟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竟会偷儿子的钱去花天酒地、全然不顾她娘儿四个怎么过这个春节。大儿子已经有了工作,还有两个孩子也这么大了。而他还是这么毫无顾忌地欺侮她,那么的野蛮和下流。她真想扑上去把这个混蛋丈夫狠狠地揍一顿,以发泄一下自己对他的怨恨。但她忍住了,转过脸,眼中涌出一串又一串的辛酸泪水来。她偎伏在桌子前,既不哭泣,也不呜咽,只是静静地流着泪,痛苦地摇着头。

她想起了儿子,不知道春节的时候拿什么东西来招待他。这五块钱虽然也能过一个春节,但这春节她自己觉得过得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

看着眼前这个无法形容的丈夫,她伤心地抽噎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她想起了晓华的父亲郑居正来。这是一个对她多么关心照顾、体贴入微的男人啊!在她身怀晓华的时候,他不要她干任何活,哪怕是一点轻微的活。一有什么不舒服,他就蹙起眉头显得忧虑不安,下班一回家就在她的身边打转。还有那个善良的婆婆,在她坐月子的时候,每天端来鸡汤、猪肝汤等营养品让她喝……

可是鲁真林呢?自己在生敏华和宾华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给她端过一次饭菜,更别说什么营养品了。他只知道自己喝酒,抽烟。敏华和宾华都生在夏天,鲁真林从来没给两个孩子洗过一次澡,换过一块尿布,都是在坐月子的她下床干的……

这不能相比的一幕幕情景,深深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回忆过去的幸福无疑是在加深现在的痛苦。这往往会把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带进一个黑暗的世界,一个绝望的天地里。

田惠姑觉得眼前出现了晓华的父亲郑居正,他在向她发出迷人的微笑。呵,不幸的他在年仅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死了,抛下她和儿子这对可怜的寡妇孤儿,遭受着现在这般的痛苦。她隐约看见他在向自己招着手,好像要把她带到一个幸福的世界中去。她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的步子是那么的轻盈,表情是那么的欢乐,态度是那么的温顺。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微笑和身影却异常清楚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他仍然是那么的年青,那么的精神,那么的秀气。他的嘴角边和眼睛里挂着无限的恩爱,向她投来脉脉含情的目光,那眼睛里发出永远叫她迷恋的爱情之光。他在向她发出充满魅力的微笑,要她跟着一齐去,到那个遥远而又充满欢乐幸福的天地里去。

她似乎感到他在向自己说话:儿子已经长大了,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跟我走吧,要不,你永远会在苦难中生活的。走吧,到一个没有悲哀,没有痛苦的世界中去……

她听了,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儿子已经工作了,她的责任确实是尽到了。为什么还要跟一个毫无感情的丈夫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永远默默忍受他的欺负……

她恍惚看到,晓华的父亲向她投来了祈求的神情,要她毫不迟疑的回到他的怀抱中去。只有那样,她才会有真正的幸福……

她犹豫了一下,朝晓华的父亲哀切地看了一眼。

看见她这付犹豫不决的样子,郑居正立刻生气了。他把手放到嘴边,做出一个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姿势,打了一个长长的呼啸,向她投来最后深情的一瞥,便慢慢地消失了……

她一惊,连忙站了起来,想去追他。可是晚了,那一声尖锐的呼啸声震得她睁开了眼睛。

田惠姑朝四周一看,哪里还有晓华的父亲身影?满眼依旧是孤灯寒风,寂寞凄凉的寒夜。她清醒了过来。听着远处火车轮子的倾轧声,这才明白,那声呼啸是溪畔附近的火车发出来的汽笛声。

她呆了一呆,心一冷,一咬牙,“呼”的一下吹灭了灯,摸着黑暗朝门外走去。来到外间,不提防被一只小凳子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沉重地跌坐在敏华姐弟俩睡觉的床沿上。她的一只手也压在了宾华的身上。

小调皮在睡梦中一惊,一咧嘴,“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

田惠姑赶紧抱住了心爱的小儿子,用自己潮湿的脸颊亲了一下儿子那热气腾腾的小脸蛋。小调皮止住了哭声,模模糊糊中感到寒冷,便使劲地搂住了妈妈的脖颈。田惠姑在黑暗中抱着儿子,猛然省悟:自己不能走那条绝路,还有两个孩子没有长大成人。她要把她们抚养大。她悲哀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抽泣了几声,解了衣服上chuang,抱着幼小的小儿子钻进了他们的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