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花朵盛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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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野樱桃花(5)

后来,有知情的告诉我:“你错过了机会!”她说,马香秀是真心降格要嫁的,你既然不去,人家也就另择新枝了。还说,马女子已经调到供销社去了,有了正式的工作。在当年,那样的工作是让人羡慕的。

自从失去了马香秀以后,我心里一直有着后悔和失落,听说她已经不再是农村户口,我反倒找到了安抚自己的理由:我和她的差异确实太大了,绝非门当户对,不怨谁,恐怕真的不能长相厮守。其实那只是欺骗自己的安慰,同胡紫萍一样,我何尝忘了她!

8、晴玉表姐

我连续发表了几篇作品以后,又胆大包天的去一趟地区的文艺骨干培训班,算是“飞黄腾达”了,且安然无事,居然激起了村里一些人的愤怒,“老地主”的孙子赵坤就十分妒忌,愤愤不平。他认为我和他应该画上等号,甚至比他低一个等级,竟然也有“出头”之日,有点儿天理不容。于是,找个岔儿,要好好洗涮洗涮我,将我搞得臭烘烘的,要霉大家一起霉!他选个日子很绝,等到我表姐晴玉进我家的时候,胡说八道,宣称我偷扯他家自留地的豆子,以此说我品德不良。他是有意说给新上门来的大姑娘听的。

母亲很气,也着急,但她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有涵养,不骂粗话,也不和对方争吵,而是有理有据地诘问对方:“你家的自留地种有豆子吗?你啥时看见他去过你家的自留地?”

那个与我同龄而已成家的小子语塞,既然已经泼了污水,捡一些无中生有的话瞎说一通,也就走了。

表姐晴玉目睹了这一场景,有些尴尬。

我是被折腾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表姐问我:他为什么要那样啊?我摇摇头,没心思说话。过了一会儿,如实告诉晴玉:他也想进大队文艺宣传队,想写作,想得到县文化馆的关注,就因为他家是地主成分,一切希望都落空了,这怨不了我。

表姐妹没有再问什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晴玉是我的奶娘的女儿,我和她都同吃过她母亲的奶,身上都流着她母亲的血液。

我听母亲说,我家曾经很有钱,还开过卷烟制造厂。有钱人家的孩子似乎有个宿命的规律,不易养活,很难顺顺当当的长大成人,我小时候常常病得九死一生,母亲缺奶,先后换了七个奶娘。在奶娘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个奶娘,她为了养家,把自己的孩子送了人,用乳汁来喂养我。在穷得实在没法活下去的时候,她做内应,伙同丈夫偷了我家吊在房梁上的腊肉——再穷的人家也要敬祖先,过大年!母亲宽容了奶娘,装作不知道,和父亲一块儿叫她留下来。可是,她不愿意。母亲只好结算工钱,一齐给她,并且送了许多衣物,还有两件上好的旗袍。晴玉的母亲则是我的第七个奶娘,最后一位。

我的第七任奶娘,视力不好,看人视物混混沌沌,也许是高度近视吧,或者因为遗传,又不戴眼镜,有时用手摸索做事,很多年都是如此,有个“邱瞎子”的称呼,她的乳汁却是一条甜蜜的河。她生下孩子十多天,母亲便把我给她送去了。从此,我就和她的女儿晴玉同在她的怀里吮吸着奶水。她和我家同在一个镇上住,相距不过一条街,也是唯一能让母亲放心,把孩子送到她家去的奶娘。

我是两岁多从第七任奶娘家回来的。临走的时候,还和晴玉打了一架。晴玉的姨骂我:“还打架,以后叫她嫁给你!”

命运往往捉弄人,几经周折,我的第七位奶娘成了干部家庭的母亲,儿子媳妇都在国家部门工作,二儿子年纪轻轻的还当了副局长,她也去了邻县的县城,生活在儿媳身边,唯有小女儿晴玉成了她的心病。而我家则彻底衰败了,死了丈夫的母亲改嫁到偏乡僻壤,带着儿子成了农民,我更压着沉重的人生包袱,和晴玉有着天壤之别。事情也有那么凑巧,我失去马香秀以后,母亲去邻县的县城,和我的第七位奶娘突然相遇了。相见如故,奶娘询问我,我母亲打听晴玉,然后就说到晴玉的姨骂的话。再到奶娘的家,听晴玉表态。晴玉点头,过了几天,她按照我母亲说的地址,自个儿来了。她一来就撞上泼污水,却泼不走她,并且告诉我母亲:她愿意。

我母亲好高兴。我的第七任奶娘也很高兴。她说,她女儿不愿上山当知青,愿嫁人,嫁给同奶子养活的表弟,这是天大的缘分!

晴玉比我早出生十多天,是我的姐,表姐。她是那种很普通的女孩子,丢在芸芸众中,很快就会被淹没,分辨不出来。也许因为血管里都流有同一个母亲的血吧,我和她一见如故,虽然不能达到“娶一个滴滴的你”,但有了很深的胞姐胞弟的感情。我母亲看中的正是这样血缘关系,看中晴玉以后会成为贤妻良母。

不久,晴玉叫我到她家去了。

那是春末初夏的下午。到了晚上,县城里万家灯火。我去的时候,晴玉的哥嫂们分作两个批次,来看我和晴玉,什么都没说,各自回家了。华灯初上,我的第七任奶娘吩咐晴玉和我以后,也走了,说是到晴玉的姨家里去住,当晚不再回来。

奶娘有心给她哺养过的“儿”女留下谈情说爱的空间,期盼那种结果。

屋里静下来了,孤男寡女,一个未知的世界。时钟咔嚓咔嚓地走,似在催促。

不能再等下去了。晴玉叫我的乳名,我也不再叫她“表姐”,叫“晴玉”。过了一会儿,晴玉说,她要洗澡。

我说,你洗吧。

她进了浴室,却不关门,叫我给她拿换的衣裤。我的心猛一跳,问她在哪儿。她说,到她寝室里去找。我再问:要些什么?她说:女孩子要什么,你应该知道!

表姐把年轻女子的秘密对我开放了,她袒露地给我。在她的独居小房间里,闻到了幽香的味儿,那是她的青春气息。我翻找着她的衣物,阅读着另一个类型的晴玉。内衣、内裤、乳罩、外衣、长裤,我都找到了,给她抱去。

浴衣门仍然未关,半掩半开。

我说:“晴玉,我找来了。”

她说:“你给我吧。”

我到底没有那份勇气,不敢当面交给赤裸的晴玉,给她放在浴室门口,然后离开了,待在客厅里。

过了一会儿,晴玉出来了,穿着我给她找的衣物。这时候的表姐,并不像到乡下时的普通,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有个性。她看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做好晚饭,叫我去吃。吃饭的时候,表姐也和我没有语言交流,好像她的性格有了突然的改变。

夜,渐渐深了。我坐在她指给我的房间内床上。晴玉要回寝室的时候,在门口停立一会儿。此时的她,只穿着我找出的粉红色内衣,把她的成熟青春和少女的语言都显露出来了。她似在等待,我的心怦怦地跳。可是,一种固执的感情让我认作她是我的胞姐,没有到恋人,我翻不过那个坎儿。

那天晚上,晴玉的寝室门一直没有关。

第二天早晨,晴玉给我两个面包,没等她母亲回来,就送我离开了她的家。

我回乡以后,母亲等了许多日子,不见晴玉来,也没有晴玉的消息。母亲急了,匆匆赶到邻县的县城去,询问我的第七任奶娘,结果大失所望。

晴玉的大哥大嫂虽然不赞成我和晴玉结婚,但也不武断,说:还是由妹妹自己把握吧。二哥二嫂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两家原来是一主一仆,现在是天上和地下,扯不上一块儿。

我的第七任奶娘说:“都是我用奶喂养的……”

“近亲不能结婚!”

我的奶娘认定我和晴玉已经过了那个关口,却不好给儿子媳妇说,只是怀着一个心病。她真病了一场。

晴玉说:“别争了,我当知青去!”

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说,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得想法让她留在县城,或在下放到城郊,做个样儿,镀镀金,别让她太吃苦。

晴玉不要他们管。她擦干眼泪,要求到艰苦的地方去,独自走了。

又过了许多日子,母亲对我说:“去看看你的奶娘吧,顺便问问晴玉回家没有?”

我去了。可是,大门紧锁。后来才知,我的奶娘已经死了,晴玉不知音信。

9、野樱桃花

像走马灯似的,一个又一个的美好女子和我擦肩而过。胡丫头儿说:“你等着打单身吧!”直到此时了,她还对我耿耿于怀。有什么办法呢,她绝对不可能再嫁给我,我和她的最佳时期早已经过去了。我说,认命吧。

她骂我。

倒是贫困钟情于庄稼人,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恋人,那时看不出命运有什么转化,真害怕它和我白头偕老。不悲观也悲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