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外推理故事精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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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揭露罪行的故事(3)

“‘你刚走,他就不行了。’

“‘他清醒过吗?’

“‘临终之前,他清醒过片刻。’

“‘他留下什么话了吗?’

“‘他只是重复地念叨那些纸都在日本柜子的后抽屉里。’

“我的朋友和医生一块走向死者的房间,我独自一人留在书房,脑海中不停地思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情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重过。老德雷佛阅历丰富,曾是个拳击手、旅行家,还采过金,他怎么可能受那个令人讨厌的水手的指挥呢?另外,他为什么听到我提到他手臂上模糊的缩写字母竟会昏过去,而收到一封布丁汉姆的来信后会吓死呢?我想起了布丁汉姆在汉普郡,也就是贝尔朵斯先生居住的地方,那个混蛋一定到那里去敲诈他了。这么说,这封信就有可能是那个叫郝格森的水手寄来的,他在信中可能已经检举了老德雷佛的秘密。这信也可能是贝尔朵斯先生写来的,在信中他警告老德雷佛,说一个以前的同伙要揭发他们。这些是非常清楚的事情,那么又怎么会像小德雷佛所说的那样,荒诞无聊呢?可能是他看错了,信的内容真像他所说的,这封信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秘密,使得字面和实际的意义完全不同。我想,我必须读读这封信。若是信中真的隐藏了秘密,我是能够破解出来的。我没有点灯,一直在黑暗中反复考虑这个问题。约摸过了一个小时,一位脸上满是泪痕的女仆提着一盏灯走进来,我的朋友小德雷佛紧随其后。小德雷佛脸色十分苍白,但显得比较镇定,他手里拿着现在摊在我膝头上的几张纸。他坐在我的对面,把灯移到桌边,然后递给我一张青灰色的纸,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伦敦的野味正在稳步增长,我们相信负责人郝格森已经被告知接受所有的粘蝇纸的订货单,并保存你们的雌雉的生命。’

“我在头一次读这封信时,脸上疑惑的表情同你一样,我又认真地读了几遍,发现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那上面怪异的语句隐藏着别的含义。如‘粘绳纸’和‘雌雉’这类词组是事先约定好的暗语。这种暗语可以任意约定,如果没有确切依据,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出其中的含义。但我不相信情况就是这样,而郝格森这个词的出现恰好符合我的推测。我认为这封短信出自贝尔朵斯之手,而不是那个混蛋水手。我又试着把句子倒着来读,却发现‘生命’和‘雌雉’等词组毫无意义。我又试着隔一个词读一个,可是无论是‘the of for’,还是'supply game london’都没有意义。

“我没有泄气,几次试验过后,我终于打开了迷宫的钥匙。我看出从第一个词语起,每隔两个单词一读,就能够连成一篇足以让老德雷佛陷入绝境的短笺。

“信的内容简短、扼要,是警告老德雷佛的,我当即把它读给我的朋友听:

‘The gameis up,Hudson has told all. Fly for your life!’

(意思是:一切都完了。郝格森已经全都说了。你赶快逃命吧!)

“维克多·德雷佛用颤抖的双手捂着脸说:‘我想就是这样。这是耻辱,这比死更令人难堪。但是这“负责人”和“雌雉”两个词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几个词在信中本没有什么意思,但如果我们设法找出那个寄信人,这些词就对我们很有利。你瞧,他开始写下的“the……game……is等等是已预定好的词,然后再在每个词之间填入两个词,以便让别人看不出具体意思。他很自然用到经常出现在头脑中的词语。我敢有把握地说,写信的人热衷于打猎,也可能酷爱饲养家禽。你对贝尔朵斯的情况了解吗?’

“‘呀,经你这么提醒,我想起来了’,他说道,‘我那可怜的爸爸,每年一到秋天时,就会收到贝尔朵斯的邀请,让我们到他那里一起去打猎。’

“‘这么说,此信一定出自他的手了。’我说,‘现在我们得搞明白一个问题,那个水手究竟掌握了一个怎样的秘密。这个郝格森是拿什么威胁两个有权有名望的人。’

“‘唉,福尔摩斯先生,我担心这是件丢人的坏事!’我的朋友叫道,‘不过我对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就是我父亲在得知郝格森的检举临近时写下的声明。我遵照医生告诉我的话,在日本柜子里找到了这份声明。我自己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读它了,请你把它读读吧。’

“华生,这几张小纸片是小德雷佛交给我的,我现在像当初在旧书屋里读给他听一样,再读给你听听。你看,这几张纸上写道:‘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航海日记。该船于1855年10月8日从法尔梅恩启航,同年11月6日在北纬15度12分,西经15度14分沉没。’里面的内容是用信函形式记载的,全文如下:

“‘我最亲爱的儿子,既然我的余生无法逃脱即将来临的耻辱,我将不加掩饰地说,真正让我痛苦的不是我害怕法律,害怕失去在本郡的职位,害怕相识的人轻视我,而是想到你要为我蒙受耻辱。你是那么地爱我,尊重我,这更让我感到不安。但是,如果我一直担心的灾祸真的降临,那么我希望你认真读一读这份东西,这样你就了解我因为这件事而应受到怎样的惩罚。另一方面,如果事情没有暴露(愿万能仁慈的上帝恩准),这份东西又落到你的手里,我恳求你,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你已故去的亲爱的母亲的份上,看在我们父子间的恩情上,把它烧了,永远忘记吧。

“‘你读到这些话语时,我知道事情已败露了,而我也会被关押起来。也很有可能我因为心脏不好撒手西归。但无论出现哪种情况,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下面要说的话千真万确,以求得到宽恕。

“‘亲爱的孩子,我的名字不叫德雷佛,年轻时,我的名字叫詹姆斯·阿米塔奇。说这个你就明白了我那次昏厥的原因了。我指的是几周前,你的那位大学同学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有些怀疑他知道我用化名的秘密。作为阿米塔奇,我曾在伦敦一家银行工作,后来因为犯法,我被法庭判处流放。孩子,请不要过分责备我。我欠下了赌债,我必须得偿还。我用不属于我的钱偿还了。我原想在被察觉到之前将亏空补上。可是不幸的厄运落到我的头上,我所指望的那笔款项没能到手,而银行又提前查帐,因此我的亏空就暴露了。这桩案件放到现在可以宽大一些,而三十年前的法律比现在要严酷得多。结果,我在二十三岁生日那天,作为重犯同其他三十七名罪犯一起被押上了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要被流放到澳大利亚去。

“‘那是1855年的事了,当时正处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原来运送罪犯的船只大部分被调去运货物了,因此政府只好用不太合适的船来遣送犯人。格洛里亚斯科特号帆船原来是做中国茶叶生意的,样式陈旧,船头重而船身宽,早被快速帆船代替了。这船载重量为五百吨,船上除了三十八名囚犯外,还有二十六名水手,十八名水兵,一位船长,三个船副,一名医生和四个狱卒。我们离开法尔梅思时,船上大约有一百人。

“‘运送囚犯船的囚室的隔板大都是用厚厚的橡木制成的,而这艘临时改装的囚室隔板非常薄,而且不结实。当我们被带到码头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人,他关在和我相邻的船尾的囚室里。他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没长胡须,鼻子细长,下巴结实,他始终一副得意的神情,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个子,他至少有六英尺半高,一般人的头只能到他的肩膀。能在众多忧郁而消沉的面孔中,看到一张充满活力而坚定果断的脸,那真幸运。看到这样一张面孔,犹如暴风雪中送来了温暖的炉火。他能和我作邻居,真让我高兴。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的耳边突然传来几句低低的说话声,我回头一瞧,原来他设法在我俩之间的隔板上挖了一个洞,这更让我暗自欣喜。

“‘他说道:“喂,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罪?”

“‘我对他说了我的情况,又询问他是谁。

“‘他回答说:“我叫杰克·布仑特加斯德,我可以向上帝发誓,在我们分手之前,我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我听说过他的案子,在我被捕之前,他的案子曾在全国引起轰动。他出生在一个富足家庭,人又聪明能干,但却沾染上了骗人的坏习惯,他从伦敦的一些富商手中骗取了大笔钱财。

“‘这时候,他不无得意地说:“哈,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这桩大案子。”

“‘我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呢?”

“‘他说:“那么,你能想起我这案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我说:“这桩案子本身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说:“我那次作案弄到了二十五万英镑,知道吗?”

“‘我说:“人们都说你捞到了这么多钱。”

“‘他说:“这笔钱财并没有被警察找到,你清楚吗?”

“‘我答道:“不清楚。”

“‘他又问:“喂,朋友,你想得出这笔巨款在哪儿吗?”

“‘我如实说:“我想不出来。”

“‘他突然大声说:“这笔巨款还在我的手里,你知道吗,我拥有的金镑数,比你脑袋上的头发还多呢!伙计,你手里要是有很多钱,又善于理财,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唉!我不想说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会甘心情愿地呆在这个脏得满是臭货的破船上等死吧?不,先生,不会的!咱们要设法自救,还要去搭救同船的难友。凭《圣经》起誓,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逃脱苦难。”

“‘他当时就这么说的。开始我以为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并没怎么当回事。过了不长的时间,他又对我试探了一番,并且很像回事地向我起誓,告诉我在这只船上的确正在酝酿着一个逃脱的计划。在上船之前,已经有十二个人加入了这个谋划,他们推选布仑特加斯德为首领,他用金钱为前景铺宽了道路。

“‘布仑特加斯德说:“我有一个搭档,他是个难得的好人,非常诚实可靠,我把那笔钱放在他那儿。你知道这人在哪里吗?他就是这条船上的牧师,就是身上穿着那件神圣的黑色上衣的牧师,他的身份是实实在在的,而他箱子里的钱足够买通全船的人。现在,所有的水手都听他的,他用现钱把这些人都收买过来了。他还买通了两个狱卒和二副美勒,要不是他认为船长不值得收买,他说不定把船长都买来了。”

“‘我问他:“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他说:“你不知道吗?我们要让一些士兵的衣服被血染得比裁缝做的还鲜红。”

“‘我接着说:“但是他们有武器啊!”“‘他说:“这怕什么,我们也会有的,我们每人配两把手枪。再有全部的水手做后盾,若是还不成功,咱们就该送进女子寄宿学校了。今天,你和你左边囚室的那个人谈谈,看看他是否可靠。”

“‘我按他说的做了。通过交谈得知,我左邻的囚室是个叫伊文斯的年轻人,他犯的是伪造货币罪,判的刑罚和我一样。如今这个人,也更名换姓,成为英国南方的富人。他自然愿意参加这次行动,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挽救我们悲惨的命运。所以,我们的船横渡海湾之前,全船的犯人只有两个人没有参加这次秘密行动。一个是因为胆小,我们不敢相信他,另一个正患黄疸肝炎,对我们毫无用处。

“‘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确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水手们是群无赖,干这种勾当正适合他们。那个冒牌的牧师不断地进出囚舱给我们壮胆。他背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装满经文的黑书包,不辞劳苦地来往联络。到第三天时,我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把锉刀,两把手枪,二十发子弹和一镑炸药了。那两个狱卒早就成了布仑特加斯德的心腹了,船上的二副也成了他的帮手。在这条船上,我们的敌人就是船长、两个船副、两个狱卒以及马田中尉和他的十八个士兵,另外,还有那位医生,事情已经安排得很周密了,但绝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决定在夜间趁他们放松警惕时发动突然袭击。后来动手的时间意外地提前了,事情是这样的:

“‘这条船航行后的第三个星期的一天晚上,医生到下舱给一个犯人看病。当他把手伸到犯人床铺下面时,竟摸到了手枪的轮廓。若是他默不做声地走开,我们的计划就会全部泡汤。幸好,他是一个没有胆量的人,他惊叫一声吓得面无血色。他的病人立刻明白了发生的事情,一把将他抓住,堵上了他的嘴巴。这位可怜的医生未来得及报警就被绑在床上。我们从医生进来时打开的通往甲板的门一拥而上。两个哨兵被打死,一个班长赶忙跑过来,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干掉了。

“‘另外两个哨兵守着进入官舱的门,他俩由于枪中未装子弹没法向我们射击,就打算装上刺刀同我们搏斗,我们当然利索地送他俩上了西天。我们一窝蜂地冲进船长室时,从里面传来一声枪响,推门一瞧,只见船长已倒在地上,他的脑浆把钉在桌子上面的大西洋航海图都弄脏了,那个假冒的牧师手里提着一把冒烟的枪,站在尸体的旁边。水手们已经把两个船副捆绑起来。我们的行动漂亮地宣布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