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周两个老板还在乔、秦两人的店里住着,等着接货;而就在他们“等”的工夫,乔贵发已做完了一笔不小的买卖,挣了一笔不小的钱。
算一算:除去林巡检、杀虎口关的花费,除去来回的脚费,再除去一路盘缠等诸项开销,这笔银钱生意至少赚五百两银子。
5.创建“广盛公”,财源似水源
乔贵发曾经走南闯北,见过许多大商家;他又在包头商界多年,悟得了不少生意经。他深知商家择地的重要,也颇知店铺门脸高低好坏的重要。店铺门脸高一点,好一点,从普通人的心理看,可以吸引顾客的眼光,进而吸引顾客来光顾,能来个先声夺人;如果店铺里的货色再好一点,服务再好一点,买卖不就做成了吗?光靠货色吸引顾客,那只能吸引了进店铺的人,对不进店铺的人就无能为力了;而既靠货色又靠门脸来吸引顾客,便会有双重效果。
那天,他信步走上山梁,一边想地皮的事,一边俯瞰包头街区,猛然间,他眼前一亮,看见包头街区内有一个地方银光闪闪白晃晃的一片!再看看周围,这白晃晃的一片地方,正在他盘算出来的那块地皮上!乔贵发兴奋不已,赶紧盯着这个地方走下山来,等他走近这个地方时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结冰的小水潭。乔贵发回到铺里又仔细盘算了一番,觉得这个地方确实占有许多优势:用发展的眼光看,这里很可能成为将来的商业中心,将会有寸土寸金的身价;而眼下看,这里是个不显眼不起眼的烂地方,也就不值几个钱了,这正好可以很便宜地买到手。
乔贵发下了决心,要把这块地方弄到手。经商者极重地利,地利如水,买卖如船,水涨才能船高;所以他们选择地理位置十分谨慎,慎之又慎!就像打井一样,井打在水线上,才会水旺,店铺开在财路上,才会财旺。乔贵发此时发现了这块好地方,他说干就干。
银子付了,契约写了,酒宴开了,皆大欢喜。就在皆大欢喜中,乔贵发得到了这块未来的宝地,他发展事业的第三次战略转移开始了。
乔贵发开始筹划修建房屋。
此时,由于包头的快速发展,这里已有了常住的木石泥瓦匠群体,建筑的技术也有了一定水平;而包头周围的村里有不少砖窑,大青山下有不少的石灰窑,大青山坡有不少的采石场,大青山里则有不少的伐木者……所以,只要有银子,就不愁盖房子。
那小水潭呢,正好可以把那土梁扳平来填充,这样一来,土梁平了,水潭也平了,地面也就大了,正好可以盖更多的房子。
乔贵发有脑子谋划,有银子出力,包头又有想挣银子的各种手艺人和受苦人,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外带铺面,内有库房、客房、灶房、柜房的建筑群就落成了。乔贵发的想法大而远,修的房屋便广而阔;一修建起来,在包头的商铺中简直像鹤立鸡群!
一时间,弄得包头的各个商家惊叹不已:好大的店铺!好大的气派!他们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来盖一个店铺!?把钱都投到这里面,不做买卖了?货好了,能卖个好价钱;铺面房子好了,能卖?还不是让人们白看吗?
乔贵发把房子铺面修建好了,又着手准备商品货色和伙计们的服务。他审时度势,觉得包头已到了可以开设综合大店铺的时候了,他新建的房屋又多,门脸也多,想想归化城大盛魁的店铺,再想想汉口的那些大商场,他便筹备起了包括客店、饭店和经营绸缎布匹、油酒米面、蔬菜及各种杂货的商店在内的成龙配套的综合性店铺。另外,这样一来,原来的几个伙计就不够用了,那老一套的服务也不行了。于是,再雇几个小伙计,再设计一套服务程序……一下子,人多了,原来的伙计也就升成小掌柜了。于是,乔秦两人的铺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焕然一新。人,精神饱满,干劲十足;铺面,气宇轩昂,引人注目;东西,物美价廉,品种齐全;服务,热情周到,彬彬有礼。
开张以后,果然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很快,这里单独成了一个买卖中心,可以与原先的那个中心相媲美了;紧接着,一些小摊小贩也散布在周围了……此外,从归化城、大同来的一些大富商也来吃住了,而这些大客商一来,店铺的存钱就多了,更便于银子周转了,而且,乔贵发还可从这些大客商手里揽些穿针引线、代买代卖的经纪生意!还有,能从这些大客商口中得些大信息,谋些大买卖……
此时的乔贵发,真是一顺百顺,谋啥啥成——大概,财神爷给了他财运,这个地方又给了他地利,再加上他的精心筹划,于是便几好并一好,一好又生二好、三好、万好。
乔贵发成了包头商界的红人。
乔贵发早就羡慕大盛魁的三位创始人,早就梦想干一番像大盛魁一样的大事业;如今,他在欣欣向荣的包头修起了最大最好的铺面,扑腾起了最红最火的买卖,梦想即将成真了。乔贵发想干大盛魁那样的大事业,也想要大盛魁那样的好名头。他想给新修起的铺子取个大气而吉祥的字号,铺面像个样子,买卖也像个样子,名头也要像个样子!
他想着大盛魁的事业和字号,便想起了归化城;想着归化城里有一位鸿儒斯文先生,想起斯文先生,他便想见其为人为文,也就想去一趟归化城了。见了斯文先生,他对斯文先生肃然起敬,开门见山地说:
“先生,我找您有件大事。我在包头开了个铺子,还没有名称字号,想请先生赐上一个和大盛魁一样好的字号……”
斯文先生听着,微微地笑起来了,脸上的一道道皱纹织成一副智者的笑容,似乎让人看到了一幅老到的、成熟的智慧图。
斯文先生微笑着说:“看来,你我还算有缘。有一个字号,我早已得之于心,藏之于胸;只是它大而强,非大而强之人不配享之。今天遇上你,它可名副其实,字符其人了。”乔贵发高兴万分,急问:“先生,是哪几个字?”
斯文先生稳稳当当地在纸上写出三个字来:广盛公。
乔贵发看了,觉得不错,但不知其深意;于是他又向斯文先生请教:“这几个字为什么大而强呢?请先生开导开导!”
于是,斯文先生娓娓道来:
“先看广字。从字义上讲,大的无边为广,范围无限为广;从配伍讲,只有天地才可配之;从字形看,有头有尾,可善始善终。”
“再看盛字。从字义讲,兴盛旺盛,兼有捞舀东西之意;从字形看,一成一皿,成器之形。”
乔贵发从小读过些书,虽不能自己破解字意,但听却是能听懂的;他听着斯文先生的讲解,愈听愈入神了。
斯文先生继续讲解着:
“再看公字。何为公?天为公,具雄性者为公。世上有阴阳二气,公母二性,商界亦然。公与母相遇,必公强硬而母弱软,公扬而母伏,公胜母也。元宝和铜钱为百货之母,都有雌性特征,而你的字号为公,何愁钱不归属?钱既归属,以何愁百货不来?——公者,可纵横天下者也。”
斯文先生讲解着,意兴颇浓。分明,他在这几字上费了一番心血;在胸中藏久了,又浸了许多感情进去;于是便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之深,知之真了。
乔贵发听得入神,却没有忘了与大盛魁相比:“那以先生看来,这广盛公三字与大盛魁相比如何?”
斯文先生说:“大与广一样,盛与盛相同;惟公与魁相比,公比魁更高一层。魁者,事物雄强之势貌;公者,事物雄强之性质。”
听到这儿,乔贵发更高兴了,兴致勃勃,喜气洋洋:“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他连声说着,遂从身上掏出一个大元宝置于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先生笑纳。”
斯文先生铺宣纸,挥大笔,写下“广盛公”三个大字。写完大字,斯文先生说:“我知道你是个商界君子,我好事做到底,除了这字号。我再赠你一副对联,也算是给广盛公字号配上两班文武大臣吧。”说完,又拿起笔来,写下一副对联:仁义礼智信,人循斯德福无边;
衣食住行用,物法此道身有价。乔贵发看了,心领神会,上联是告诫他怎样做人的,下联是告诫他怎样做买卖的。
“先生,我一定把这副对联挂在我的铺门前,永远记住先生的教诲,做好人,做好买卖。”
乔贵发拿起斯文先生的墨迹,拜别了斯文先生,兴致勃勃地走了。中年的乔贵发雄心勃勃,走向了红火的实业。
这些年来,由于汉蒙贸易的迅猛发展,包头一带大片草原被开垦种粮,包头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农民多了,粮食多了,商人多了,店铺多了,买卖多了。以前是,饭店草料铺的买卖一枝独秀;而现在,羊马贩子、药材贩子、皮匠、木匠、泥匠、石匠、铁匠、银炉匠、画匠、漆匠、理发匠都来到了包头开店设铺,各种商业手工业渐渐成龙配套,已是百花齐放的景象了。
乔贵发审时度势,权衡着,斟酌着:这个地理位置相当不错,随着包头的进一步发展,这个地理优势会愈来愈明显。这些房子也盖得不错,质量是包头一流的,数量也是最多的,铺面好而多,正适宜开综合大商店。
乔贵发开始大胆地实施“大而全”的计划:一个一个地物色聘请新的小掌柜,一项一项地斟酌增设新的买卖,一笔一笔地组织各类货源……他像一个结网的渔民,物色的一个个人便是网上的一个个网结,新增的一排排商品,便是一道道网线。他乔贵发要结网捕鱼了。
此时,乔贵发早已让手艺人精工细作,把斯文先生写的字号对联刻制成匾额对联。
于是,他择吉日良辰,披红绸,放鞭炮,开张营业,排宴庆典!
流金溢彩的“广盛公”三字高悬在门上,耀眼夺目!
“好字,好字!”有点文化的人不约而同地赞叹着,欣赏着。只是因为文化深浅的不同,有些人只看到字形好,有些人则看到字形与文意都好,有些人则不仅能看到字形文意好,而且能品味到字形的神韵和文意的神妙。
典雅庄重的隶体对联挂在门前的两根柱子上,一左一右,相对相称,倒真像是“广盛公”的两班文武大臣。
“仁义礼智信,人循斯德福无边;衣食住行用,物法此道身有价。——好,好对子!”“妙,这副对子太妙了!”
看了“广盛公”匾额,人们再看两边的对子,念着,品着,叹赏着。
当时,文化圈的人对门前的匾额和楹联十分关注,看一座建筑,看一户人家,看一家店铺,匾如额,楹联如眉目,是人们首先品评的地方。就如人的额头眉目能反映人的美丑雅俗一样,匾额和楹联似乎能反映出一座建筑,一户人家,一家店铺的文化品位。
“啊哟,进这里,什么东西都有了!”
“啊哟,好一个广盛公,要啥有啥,有多少东西哟!”
“乔掌柜可真是气魄!”
进了店铺里,人们又是另一番感叹。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广盛公门前,在铺里,在柜台旁,流动着,涌动着,时而像河流;时而又像潮水……有的人耐不住被物美价廉的货物引诱了,于是,眼馋手痒,一手掏钱,一手接货,一笔买卖便成了;有的人耐性强些,手头紧些,则在柜台前转来转去,尽量饱着眼福,然后,或广而告之,鼓励别人来买,或默而记之,等自己日后手头松……
伙计们在柜台上接待着源源不断的顾客,乔秦两人则在后院里应酬着络绎不绝的贵客:一份份礼品摆在了桌子上,一句句好话挂在了嘴边上,一张张宴席摆开了,一壶壶烧酒上来了,一声声“哥俩好”、“三桃园”、“四季财”吼叫起来了……
“广盛公”这一开张,一唱戏,一请客,使整个包头地面的商人和老百姓皆大欢喜了三天。
春种秋收,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整年下来一结账:广盛公有了成堆成筐银子的赚头!
乔贵发喜出望外,成了,这“大而全”的买卖做成了!不仅没有沦落为一个小杂货铺子,而且有相当可观的红利!而这种买卖不是每家店铺都能干得了的。大掌柜的本领,一班精通各行业务的小掌柜,充足的银子,相当规模的铺面,以及处于中心地位的地利优势……这种大而全的买卖,需要方方面面、前前后后全都成龙配套才行呀!别家不能干,就少了同类型的竞争对手,这样,广盛公再发展上几个账期,伙计们更精通业务了,办法更对了,银子更多了,地利优势更明显了,就可以称雄包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