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梦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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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的本质与特征(3)

我们的祖先(甚至今天许多的人)往往认为梦带有一些奇迹性的启示。了解它们便可以预测更多的事情。精神分析承认祖先们这种智慧的看法。事实上一个人的梦是极具显示性的,只是并不似先贤们假定的那种方式显示。

梦兆,经常为战事转折点增添悬疑离奇的色彩。据说,汉尼巴在梦中,预知自己会打胜仗,而英王理查三世,则在波斯沃思战场上战败阵亡之前,梦见许多“可怕形象。”还有人说,拿破仑在滑铁卢之战前夕,梦见一只黑猫,从一个军团那里走到另一个军团那里,又看见自己的军队溃散。有些研究梦的人说,汉尼巴、理查三世以及拿破仑的梦,是因为醒时的恐怖在睡眠时投入脑子中而引起的。他们认为,这些军事首长清醒时的意识可能已经预见了事情的结果,入睡之后脑子把这些预感吸收,预感也就化为梦境了。

梦到将被暗杀,那就更加难以解释了。就连美国总统林肯在1865年的那一次惊梦,梦到未来发生的事,当时他的僚属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林肯总统那天把他所做的梦告诉他的亲信朋友瓦德·雷门,雷门当晚就一字不改地照录如下:

“大概10天前我很晚才就寝……入睡不久就开始做梦,梦境中感觉周围像死一般的寂静。接着我就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好些人都在哭泣。我记得我当时就起床,迷迷糊糊地走下楼去。”

“楼下的静寂又被那悲惨的哭声打破,可是依旧看不到哀哭的人。我一间一间房走过去,所到之处都见不到有人,可是各处都有哭声……我感觉又迷惑又惊慌……我决心要追根究底,查看这种神秘而奇怪的事,究竟是由何而起。一路走过去,来到东厅……忽然发现一幅令人憎恶的场面。只见一个灵柩,里面躺着一具尸体,穿戴整齐。灵柩的周围有士兵守卫;厅里聚着一大堆人,有些愁容满面注视着蒙着面的死人,有些嚎啕痛哭,悲恸欲绝。”

“‘白宫里谁死了?’我上前问一个卫兵。他答道:‘是总统。他遇刺身亡。’”

这段梦境记录之后不过几天,在4月14日,林肯总统在华盛顿的福特戏院,被约翰·韦克斯·布施开枪狙击身亡。遗体果然供在白宫的东厅。

另外一件事是与希特勒有关的。据说当他还是个下士时,有一次在巴伐利亚军团前线,给一个怪梦惊醒了。他梦见自己给大堆泥土和熔铁埋住。希特勒急忙离开歇身的营地,心神不安地走向敌我之间的无人地带。忽然间,在几码之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他于是迅速回营,只见刚才睡觉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弹坑,睡在身旁的人,已被尘土埋住了。

像林肯、希特勒所做的梦,真有可能是超出个人想象之外,另有来龙去脉吗?埃及人认为这是无可置疑的。约公元前1350年,埃及人就用一本低莎草纸做的解梦书,解释种种梦境可能藏有的喜兆凶征。

梦的五彩艳丽图

过去有许多研究梦学的热心分子,总喜欢在睡眠和做梦的一些“通俗”理论上面争辩一番,如今在这些方面利用实验做的研究,很快地就把这些理论一个个都推翻了。近年来,连弗洛伊德的学说都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在我们讨论梦的真相以前,先且回头看一下常见的误解。

一九五〇年的欧洲和美国,突然之间开始流行梦里彩色或黑白的辩论。有些人争论梦是黑白两色的,却把它记成是彩色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在事后才把它画上颜色。这个辩论有趣的部分倒不是问题的本身,而是提出问题的年代,它在1950年末期最为盛行;在此以前,有关色彩的疑问从来就没有在任何有关梦的文章中出现过。弗洛伊德没有提过它,卡尔·荣格以及其他二十世纪初期的心理分析学家们也都没有提过。

如果一个人从来就没有看过一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那么他一定很难想象这种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不是吗?会惹出这种辩论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在1950年普及欧美的黑白电视机们?的确没错,人类是可以做黑白两色的梦的,因此,我们实在没有理由硬是说别人不可能做什么黑白两色——或紫色、天然色和什么七彩发光的颜色——的梦。就像我们的脑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在梦中再造一个多姿多彩的外界景色一样,它们当然也可以再造一个我们在电视、电影或相片上面看到的黑白景色。梦是黑白的这种理论在今天几乎是全部销声匿迹了;大部分的人看的电视也已经是彩色的。如今,我们大概只有在整个周末看有线电视上面演的老片子以后,才有可能会做一个黑白色的梦了。

根据专家所做的统计,会做彩色梦的人,大多是敏锐、感受性强的人,由于对颜色的感觉卓越,因此很容易做彩色的梦。

人间方一刻,梦中已数年

另外还有一个通俗的理论,就是梦中的时间和清醒时候的时间不一样。曾经有个流行的说法,就是那些似乎是很长很长——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整晚——的梦,其实是在几分钟之内发生的。这个误解比那个黑白梦的误解发生得更早。在十九世纪时期,有许多轶事讲有些人只稍稍地打个盹——听音乐会时,和朋友交谈时,或骑在马上时——然后在警醒之际记得自己刚刚是在做一个又长又复杂的梦。当他们醒来的时候,交响乐团还是在演奏同一支曲子,朋友还是在继续把刚才那句话讲完,乘马的人也依然是骑在马上。弗洛伊德承认会有这种梦中时间加速的情形,而直到今天,也还是有人这么相信。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详细地描述那个法国人茅里做的著名的“断头台之梦”。故事的情节如此:茅里在睡觉的时候,床头栏杆掉下来打到他的颈子后方,把他打醒了。当他醒来的时候,记得自己是正在做一个“既长且令人心悸的梦”;梦里,他被带到在法国恐怖时代的“断头台广场”游行。弗洛伊德是这样写的:

“在目击好几种可怕的杀戮情景以后,终于就轮到他被带到革命法庭的前面,在那里,他看到罗伯斯比尔、马拉、富基埃·坦维尔以及其他那些恐怖时期的冷酷英雄们。他先是被这些人审问,再爬上断头台,让刽子手绑在那块厚木板上面,板子一翻,刀子落下,他可以感觉自己的头被斩断了,和梦里断头台的刀锋所斩的位置一样。”

虽然茅里的梦看来就仅仅是把外界的一个刺激编入内容里——也就是说,当栏杆打到他的颈子时,为了要给这个刺激带来的疑问一个解答,他就做了一个断头台的梦——这个梦却十分冗长,充满了逐渐铺路直达断头台去的各种细节。茅里怎么可能事先就预知栏杆会掉下来呢?

弗洛伊德认为这点有两个可能的解释。第一个解释,就是茅里在追忆自己的梦时,大概是犯了一个记忆上的错误。弗洛伊德假设这个梦的真正顺序,应该是栏杆掉下来引起茅里梦见被砍头,然后再梦见那些一路引到断头台去的事件。弗洛伊德认为梦境被我们所熟悉的那种合并刺激的倾向,可以很容易就做到这点。

在这条推理的路线上面继续往前想,就会碰见这个梦中时间的问题了。弗洛伊德考虑到茅里在被栏杆打到和警醒之间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他可能在这几秒钟之内就做了这么一个复杂的梦吗?梦中,他被带到断头台去,他被刽子手把头压低绑在厚木板上。不管怎么说,他体验的都是一个十分“完整”的长梦。弗洛伊德推断要是茅里的报告没有错,那么整个梦就非得在几秒钟之内从开始做到结束不可;而从这个推理当中,弗洛伊德就认真地考虑梦(假如茅里的梦是如此,别的梦不也应该全都如此吗?)可能真是我们睡眠中加快脚步的一种体验了。

弗洛伊德说另外的一个解释,就是在茅里的头被栏杆打到和他警醒之间的短短时间里,他并不是真的用超级速度做梦,而可能只是回忆自己几年前的一个幻想罢了。弗洛伊德猜测茅里大概是在阅读有关恐怖时代的书籍以后,有了一个自己被处决的、复杂的(甚至是罗曼蒂克的?)幻想,然后多年之后在梦中重新体验了这个幻想。

我们可以自己这么想象一遍,想象自己是个年轻的大学生,正在阅读一本有关法国大革命的书。我们一边读着在那个恐怖时代发生的许多面对死亡不畏不惧、高贵坚韧的英雄们的故事,一边就做起白日梦来了。我们想像自己是站在革命法庭前面,先被控以莫须有的罪名,再被判了死刑。当我们被带往四周围绕着当代大人物的断头台时,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我们在一群喧闹着、心存报复的暴民之前,仍然是这么优雅、机智和幽默。正当我们要把自己的头摆在那块沾了其他贵族血的木板上面时,从眼角瞥见了一位少女,她正在仰慕着我们的勇敢。我们把身体挺直,和她四目相对,在死神降临之前,对她低头一鞠躬。

弗洛伊德说茅里并不需要去“重新梦过”他的幻想,只需要在床头栏杆造出刺激之际,再记起这个已经成型的幻想就够了。他可以非常迅速地把这个幻想重新体验一遍,而不需要去用梦中的时间渐次发展它。

这种时间加速的理论,在那个新发现——所有的人每天晚上都会梦上一百分钟左右——之后,就威风大减了,因为再也没有理由需要去把梦的体验压缩,它的本质本来就已经是紧缩的。如今,大家都知道梦境的发展跟平常的时间一模一样。有的实验把脑动电描器接在清醒之梦的人身上,这些做梦的人可以利用眼球动作,拳头收缩,或是两者都做的方式,把时间划分成一段段来表示从一数到十或二十。从这一头的实验当中,我们就可以发现梦中的时间和平常的时间是一致的。

梦中的时间在某些方面上是不一样,例如事情会发生得比较快,并且一个事件到下一个事件之间会十分唐突或是根本就没有过渡时期。在许多方面,梦和电影都很相像,它们都可以会十分唐突或是根本就没有过渡的时期。它们都可以有又长、又复杂的内容,但是却不需要按照正常的时间去展示一个一个的事件;事实上,在梦中最常被打破的一条物理定律就是时间上的定律。我们的梦,经常会把我们各式各样的记忆和经验拼拼凑凑一番,一场情景可以在突然之间就跳到另外一场在逻辑上毫无关联的情景里去。由此看来,梦是在违背时间的连续性;不过,在相同的一段插曲中,它们倒是好像遵循了我们对时间具有的感觉。

这两个故事似乎都在传达“人间方一刻,梦中已数年”的观念,很多人也有这种看法,但事实并非如此,研究显示,在梦中完成一件事所需的时间,跟现实生活中是差不多的。我们之所以会觉得梦“快如闪电”,主要是因为梦只呈现主要的片段,就好像电影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可以演完一个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