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梦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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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潜意识的视野(1)

有很多梦并不是想满足我们什么,而是想提醒我们什么,我将这一类的梦称为“启示性的梦”。在古往今来的十大梦观里,以杨格的“洞识派”最能阐释这一类型的梦。

杨格认为,潜意识比意识有更宽广的视野。在入睡以后,大脑这个资讯处理机暂时中断与外界的联系,而专注于内部的活动,如果将这种活动视为潜意识的活动,那么在“内视”(insight)方面,这的确比意识具有更宽广的视野。这种内视可分为两方面,一是“肉体的内视”,一是“心灵的内视”。但不管是肉体或心灵的内视力,它们的视野虽然较大、感度也较敏锐,却不见得比意识思考来得“清晰”,特别是在“原本思考法则”的运作下,经常只能以扭曲或紊乱的方式出现在梦中,我们要从中获得“启示”,依然需熟悉梦的语言及文法,才能解读。

对肉体微妙变化的惊人内视力

亚里斯多德很早就说过,肉体微细的变化会以夸大的方式出现在梦中,譬如身体某部分的温度稍微升高,则可能梦见自己“正走进火焰旁,并感到其热无比”。

在医学诊断技术进步后,有一些报告指出,当某人被诊断为罹患某症后,才发现这种病还在体内潜伏进行时,它的早期征兆却早就以象征的方式出现在病人的梦中。譬如有一位男士数次梦见自己的手臂及嘴巴因麻痹而成一种痉挛状态。几个月后,梦境成真,当他在修理收音机时,忽然产生局部麻痹的现象,在接受医疗后才发现,他的麻痹现象乃是梅毒的并发症。病人何以能在几个月前就于梦中出现梅毒并发症的警兆呢?有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潜伏进行的梅毒,外表虽看不出来,但他的动脉也许已受到破坏,在入睡后,对外在刺激的敏感度减弱,对内在器官的刺激反而变得较敏感,周边动脉受到侵袭的轻微刺激遂使他做了如上的梦。

这种例子还很多。又譬如一位年轻的学生,一连数晚都梦见“自己被一条大蟒蛇缠住了,不能动弹”。后来他觉得身体不舒服而就医,但当时医师却诊断不出什么毛病,直到一年后,病情恶化,医师才从X光片上看到他的脊椎骨长了一个恶性肿瘤,几乎落得全身瘫痪的下场。肿瘤当然不是一天长出来的,“被一条大蟒蛇缠住,不能动弹”也许正是脊椎肿瘤初发症状的象征化。

又譬如有一位女士一再梦见“自己被压在泥土里,呼吸困难”,两个月后,医师诊断出她得了肺结核。

这些梦均属我前面所说的“肉体的内视”,梦者都是在诊断确定之后,才获得“迟来的启示”。但并非所有“肉体的内视”都只能做这种“事后诸葛亮”,经常在睡眠研究窒里研究他人之梦的狄蒙医师(W*Dement),有一天晚上自己做了这样的梦:

“在栩栩如生的梦里,我发现自己得了无法开刀的肺癌,我瞪着自己胸部X光片上的不祥暗影,了解到自己整个的右肺都已受癌细胞的浸润。随后,一位同事为我做身体检查,发现癌症已广泛地转移到腋下及鼠蹊部的淋巴结。在晓得我的生命很快就要结束时,我经历了无可言喻的悲痛,我再也无法看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如果我在知道香烟具有致癌性时,就能即时戒烟,那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狄蒙跟前述的伊凡斯一样,也是个烟枪,他一天抽两包烟。当他从这个恶梦中惊醒时,觉得如释重担,仿佛获得重生般喜悦,于是他“决定戒烟”。也许因为烟抽得太多,使他肺部感到不适,而做了这样一个梦(心理的担忧当然也有关系),狄蒙没有说事后他是否去照X光,但他确实成功地戒烟了,而且活得很好。这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让人获益匪浅的“启示之梦”。

对童年往事及原型一览无余

梦也可以延展我们的心灵视野,有时甚至伸进记忆黑箱的箱底,让早已被我们忘怀的童年往事又一一浮现出来。譬如毛利(A.Maury)报告的一个实例:一个人想回去看看他业已离开20年的家乡,出发的前夕,他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与一陌生人谈话。等到他回到故乡,才发现梦中的“陌生地方”正是他家乡的景色,而梦中的“陌生人”也真有其人,是他父亲生前的好友。他小时候看过这些景色、这个人,虽然在白天无法回想起来,但却仍能在梦中重现。

弗洛伊德的一位同事梦见以前在他家做事的女佣和他以前的家庭教师同床睡觉,甚至连颠鸾倒凤的地点也清晰地呈现于梦中。他觉得很有趣,把这个梦告诉他哥哥,而他哥哥竟说梦中的事在他们小时候确曾发生过。当时他哥哥6岁,而他只有3岁,和女佣睡在同一房里,女佣和家庭教师每当家里大人不在时,便把哥哥用啤洒灌醉,使他迷迷糊糊;他们认为3岁的小孩不懂事,所以就在他面前干将起来。弟弟在表面上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在梦里它们又“复活”了。

有一个30多岁的医师,也曾告诉弗洛伊德,他从小到现在就常常梦见一只黄色的小狮子,他甚至可将狮子的形象清楚地描绘出来。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梦见黄色的狮子,直到有一天才真相大白,原来他家确有一只瓷器做的黄狮子,他已经遗忘了,他母亲告诉他,那是他儿时最喜欢的玩具,但他的意识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有时候,潜意识的触须甚至能跨越个人经历,而伸进“种族记忆”的窝巢。也就是集体潜意识中的“原型”。“原型”,它意指人类思维的一种本能倾向(结构性的),我们也经常会做这种“原型梦”,譬如杨格自己曾做过如下的梦:

“我梦见自己正走过有着一排排坟墓的小径,坟墓上有死者的木刻像。当我走过时,这些木刻像都一个个复活了,最后一个木刻像是一位穿着盔甲的武士,起先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但没有多久,他的一根手指头开始动了起来,显露出生命的迹象。”

杨格认为这种梦不可能来自个人的经验或幻想,而是来自比个人经验更为古老的种族经验。在神话、原始民族的死亡祭典、现代人的梦及精神病人的幻觉中都可以发现如上述的主题——也就是“复活原型”的具象化。因为它来自集体潜意识,所以它的启示也是集体性的,尝试引导人们去思索、面对“死亡”这个共同的难题。

对偏狭意识生活的纠正与补偿

除了集体性的启示外,“心灵的内视”更常带来的是个别性的启示。我们白天的意识虽然较集中,但也较偏狭、较僵化,潜意识正可以纠正、补偿意识的这种缺点,因此,杨格在解析一个梦时,常会问:“这个梦所要补偿的意识态度是什么?”

譬如一个年轻人梦见:“我父亲开着一辆新车,他开得很不自然,我对他这种笨拙情况非常着急。他忽东忽西、忽前忽后。其间车子且停了好几次。最后,他的车撞到了墙,车子撞得稀烂不堪。我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咆哮,要他自我检讨。可是他只是笑笑,此时我才发觉,他已烂醉如泥。”

梦者觉得这个梦简直不可能发生,因为在现实生活里,他父亲开车的技术不仅熟练,而且非常谨慎,饮酒从不过量,特别是在开车之前更是如此。他父亲若遇到不会开车的人,或者不小心把车子稍微弄坏的人,就会大为恼火。这位青年和父亲的关系良好,他觉得父亲很不平凡,他钦佩父亲的成就,而父亲也很关照儿子的生活。

但在梦中,他父亲却变得相当笨拙可笑,而且梦者对父亲大声咆哮,要他自我检讨。若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这个梦乃是儿子痛恨父亲,意欲攻击父亲的替代性满足,也许还牵涉到幼儿时期恋母恨父的伊底帕斯情结。

依杨格的理论来看,梦者之所以会编出这样一个不可能的梦境来损害其父亲的名誉,表示梦者的潜意识里一定存在有产生此梦的明显意图,他的潜意识很显然是要贬低其父亲的价值。潜意识为什么要贬损他的父亲呢?因为梦者的意识把父亲看得太伟大了,他事事依赖父亲,而没有发挥他个人的能力。潜意识因此对意识提出“责备”,在梦中尝试降低其父亲的地位,以提高自己的价值,这就是潜意识对意识的“补偿”。这个梦好像在提醒他,不能老是依赖父亲,而应该要有自己的主张,发挥他个人的潜能。

又譬如下面这个梦例:某人去拜访B先生,B先生素以智慧及仁慈而为人所乐道,他逗留了约一小时后才离开,内心有种得以瞻仰一个伟大而仁慈的长者的喜悦感觉。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我看到B先生,他的脸和昨天所见的非常不同。我看见一个显露残酷及严厉的脸孔。他正哈哈大笑地告诉别人,说他刚刚欺骗了一个可怜的寡妇,使她失去了最后的几分钱。这一印象令我有种惊讶、激动的感觉。”

做梦者自己说,当他刚走进B先生的房间,乍见他的脸时,有种一瞬即逝的失望感觉,但这种感觉在他和B先生开始热忱而友善地交谈后,就消失了,而且在谈话结束时,他内心充满了喜悦,但为什么在梦中出现的B先生却变成“残酷而严厉”的人呢?也许这才是做梦者在内心深处对B先生真正的看法(跟他乍见B先生时的印象一致),但因为“大家都说”B先生是一个仁慈的人,这种公众意见在白天的清醒生活里阻碍了他对B先生直觉的不良印象,其实梦中浮现的景象才是他对B先生的“真实概念”。在后来他与B先生进一步交往后,他逐渐发现,B先生果然像他梦中所见般是个残酷而严厉的人。

潜意识在这个梦中显现了它独特的智慧,它经常具有比意识更优越的洞识力。

潜意识的洞察力与前瞻性思考

科幻小说作家阿西莫夫,在1952年就相当精确地描述了“太空漫步”的情景,比真正的太空漫步早了13年。但没有人说阿西莫夫具有“预知能力”,大家觉得这是“合理的推测”,因为人是具有“前瞻性思考”的生物。梦见亲人的死亡,譬如前述那位来自西班牙的精神科医师,想起在故乡的父亲还有他过胖的体重,心中浮现“他可能死于中风”的想法,乃是“合理的担忧”,而这种担忧被编入梦中,实在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