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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海防古事(1)

浃口戍和望海镇

——镇海海防溯源

镇海在公元二世纪时开始驻有兵卒,东晋时已有“浃口戍”之名,唐宪宗李纯元和四年(809)升级为“望海镇”,一直到五代后梁开平三年(909)改名静海镇;同年闰八月,吴越王钱镠因静海镇地滨海口,有鱼盐之利,奏请朝廷设为望海县(不久改为定海县,《旧五代史·郡县志》)。“戍”和“镇”都属于军事建置。镇海县的形成,首先是从其重要的军事地位而来的。

镇海的海防历史可以上溯到汉朝。汉武帝刘彻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在今福州一带的东越(东粤)王余善反汉。刘彻派遣横海将军韩说率兵出句章(治所在今余姚市南,东晋时移到今宁波市南,并筑县城,唐时为鄞州州治),从现在的甬江浮海东征。这是镇海跟军事有关的最早记载。东汉顺帝刘保阳嘉元年(132),由于曾旌等起义,杀了句章、鄞、三县县长,还攻击会稽东部都尉,刘保命令沿海地区各县都要屯驻兵卒。镇海当时属句章县东境,地处甬江入海口,为攻、守双方必争之地,于是,从那时起便开始屯有兵卒。东晋安帝司马德宗隆安三年(399),五斗米道首领孙恩从海上攻上虞,杀县令,袭会稽。次年攻打浃口(即今镇海),接着入余姚,破上虞,转攻临海,被将军高雅之、刘裕等击败,孙恩退还浃口。隆安五年(401)二月,孙恩又攻浃口,攻句章(今宁波),被刘牢之、刘裕追击,败退到海上。八月,孙恩再从浃口转攻临海;六年(402)三月被临海太守辛景打败,投海自沉。南北朝时临海人田流起事、闽人陈宝应起事,唐时台州人袁晁起事,浃口都是必争必守之地。从这里可以看出,在浃口屯兵建“戍”,最早是为了防止海上起义的队伍从这里攻打内陆。其实,浃口除了临时驻军稍多,浃口戍常驻兵卒数量少得很。即使是句章县城(宁波),东晋时较为卑小,刘裕驻兵也不过几百人。

“戍”,据南北朝和唐时兵制,在地形险要的边疆之地建立营垒、城堡,派兵驻防,大的叫“镇”,小的叫“戍”。戍分上中下三等,五十人为上戍,三十人为中戍,不足三十人为下戍。“戍”设有戍主和戍副,《南齐书·沈文季传》中就有浃口戍主汤休武拒战孙泓的记载。“镇”也分三等,每防五百人为上镇,三百人为中镇,不及三百的为下镇。镇设镇将、镇副、兵曹、仓曹(中下镇无仓曹)。镇将与县令分庭抗礼,公事可以直接送到州里。他所管辖的是“镇”所在的城区。“镇”和“戍”的主要任务是管理地方的防捍守御。浃口戍和望海镇究竟属于哪一等,已无从查考。《镇海县志》记载,唐元和十四年(819)八月,浙江东道观察使薛戎向朝廷奏请说:“望海镇俯临大海,与新罗(朝鲜古国)、日本接界,请据敕文不隶明州。”意思是望海镇的地位重要,根据朝廷颁布文件的精神,可由浙江东道观察使直属领导,凡事不必再经过明州衙门。朝廷批准了薛戎的建议。这样,望海镇的地位提高了一级,为后来的建县奠定了军事和政治基础。

孤城控神州 海色上戍楼

——倭患和威远城的建立

明代嘉靖年间(1522—1566),倭寇在沿海地区的骚扰非常频繁。几股武装走私集团勾结日本海盗、浪人,在中国沿海进行走私兼劫掠活动。每次倭寇蜂拥而至,烧官仓,焚民居,抢劫银钱珠宝。倭寇不但抢活人,还抢死人。他们掘开坟墓,盗取死者的陪葬品,弄得尸骸狼藉。他们杀人,连婴儿、孕妇也不放过。将婴孩缚在竹竿上,用滚烫的沸水往婴儿的身上浇洒取乐。有时看到怀孕的妇女,就赌测胎儿是男的还是女的,接着便剖开孕妇的肚子验看。倭寇掳掠青壮年,胁迫这些人为寇。群众稍有反抗,就将该地房屋烧光,平民杀光。他们攻城掠地,杀人放火,进行海盗式的掠夺。所到之处往往“积尸如山”,光杭州一城,倭寇所杀的中国平民流的血,就汇流成河。镇海口海防历史纪念馆抗倭厅中有“倭寇劫掠长卷”画幅,形象地反映了倭寇的凶残。

沿海居民,一听闻倭寇到来,莫不惊惶,连婴儿一听到倭寇来了,也吓得停止啼哭。直到现在,还能听到有些老人在哄婴儿时唱着“倭倭来!鼕鼕来!宝宝囡囡弗要哭!”这就是明代时用“倭寇来了,鼕鼕敲门”来阻吓婴儿乖乖的不要啼哭的遗风,由此可想见倭患的深重。

倭寇的凶狠,传承了所谓“武士道”精神,作战时往往赤身露体,挥舞着倭刀,“悍不畏死”。倭寇的狡猾,明末县人(今北仑衙前人)张鸣喈《山舍偶存》中有倭寇作战的记载。他说:倭寇进犯,多挥扇为号。扇子挥起,众倭寇都望空左右劈舞倭刀,称为“蝴蝶阵”。接着排成长蛇阵行进,挥舞百脚旗,一个跟一个。最凶狠的作前锋和后卫,其余人夹在中间。这些流窜的倭寇,每股大的几千人,小的几十人。队伍长长的,缓缓地、气势狠戾而行。碰到明军,就分散布阵。对敌时,常先派少数人跳跃蹲伏,以吸引明军矢石炮火,伺机突击,然后长驱直入。战事激烈时,倭寇绕到阵后的伏兵突起夹击。有时候还驱赶着羊群或中国妇女在前,使明军眼花缭乱,不知所措,明军惊愕不定间他们便枪刀齐施。倭寇习惯用双刀,肉搏时上面挥舞,出其不意往下反掠,令明军难以捉摸。枪不露杆,突然击出;弓长箭巨,近人而发。嘉靖三十二年(1553)时,倭寇被围在金山,看似销声匿迹,忽然突围而出。侵扰慈溪胜山时,准备竹梯,看似要攻打,突然撤逃而去……凶狠加上狡猾,沿海人民更深受其害了。

倭寇劫掠定海县(即镇海)前后长达二百多年,使县内人口大减。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到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间,县内人口净减19739户、60057口。

嘉靖三十二年(1553),以供奉观音出名的普陀山宝陀寺被倭寇破坏,浙江总督胡宗宪奏请朝廷将寺院搬迁到招宝山,免得观音多次遭灾。得到批准后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迁宝陀寺到招宝山顶,连“万寿牌”也带来了。本来招宝山上丘墓累累,一片蒿墟,只有一个叫明慧的老和尚在上面搭建了一间简陋草舍栖身。经过总督胡宗宪、都督卢镗、海道副使谭纶、宁波知府张正和、镇海知县宋继祖、都指挥黎秀等发起捐俸和第一任住持真海和尚十方化募,不到一年建成了宝陀寺。一天,卢镗和谭纶上宝陀寺,登招宝山,俯瞰县城,视察镇海口的形势,议论着沿海防务。他俩都认为定海(即镇海)是重要的海堧,并且是沿海烽燧的交会处,而招宝山更是江海的咽喉和城治的门户。如果倭寇登上招宝山,用火炮向县城轰击,那么县城房舍便会瓦碎屋塌,县城将不攻自破。再说倭船陆续衔尾进入镇海口,守军也难以制止。要想守卫县城非据险不可,而据险非建城不可。如能在招宝山上筑城守卫,来巩固城防,那是最好的了。于是,他们向总督胡宗宪建议在山巅建城。胡宗宪非常赞成,就命令卢镗和谭纶督建,择日开工,建筑城堡。

三个月中,工匠们在山巅开凿山道二百余丈,筑城高二丈二尺,厚一丈,修雉堞一百六十七垛,开了东、西两城门,上面建楼作海神祠,于嘉靖三十九年(1560)春落成。两年后,海道副使刘应箕、知县何愈又在威远城中主持增盖石屋四十余楹,屯兵戍守,还建炮台安置五千斤的铁发贡炮四门,将城堡定名为“威远城”。从此,威远城控海口,扼要冲,和县城唇齿相依。加上同时在招宝山麓西南扩建靖海营堡,筑屋四十余楹,将校场扩大,时时校阅操练,海口则布列战船,至此,“平倭第一关”的格局初步奠定。原来在后山潮音洞中由卢镗书写的石刻“六国来王处,平倭第一关”,也是由此而来的。可以说,威远城首先是为防倭而建。

以后,明朝天启四年(1624)、清朝顺治十五年(1658)、康熙四年(1665)和道光二十五年(1845)都曾修缮过威远城。特别是康熙四年(1665)由水师总镇常进功主持的加筑大修,使威远城扩大五十丈,加高三尺,增厚一倍,并在城的东、西、北各建炮台一个,每台安放两千斤铁发贡炮两门,更加强了战守军械的配备。威远城在清代和民国时期,由驻守镇海口的爱国官兵谱写过抗击英、法、日侵略军可歌可泣的壮烈战斗序曲。

【附一】倭寇常爱劫掠的物品

明代《筹海图编》记录,倭人所爱好的中国物品主要有以下一些,而这些正是当时走私行俏的物品。

丝 如船舶不通,每百斤值银五六百两(另本作五六十两),抢回去能获十倍利润。

丝棉 倭国内常因丝棉匮乏,每百斤价银至二百两。

布 用作常服,因倭国内无棉花。

绵绸 染上倭国自己的花样,作正服穿着。

锦绣 演艺人员演出时服饰。

红线 编织后用来缀饰盔甲,或用来束腰腹,或用作刀带、书带、画带。常因匮乏,每百斤价银七百两(另本作七十两)。

水银 镀铜器之用,其价十倍于中国。常因匮乏,每百斤价银三百两。

针 女红之用。若不通番船只通贡道,每一针价银七分。

铁链 为悬挂茶壶之用。倭俗重视茶道,客至饮酒之后啜茶,茶毕就将茶壶悬挂起来,不许着物。

瓷器 选择花样而使用。香炉以小竹节为上,碗碟以菊花棱为上,碗也以菊花棱为上。

古文钱 用中国古钱,每一千文价银四两。若福建私新钱,每千价银一两二钱。只是不用永乐、开元两种古钱。

古名画 最喜小的。因其书房精洁,悬挂小的古名画表示清雅。但没有落款的书画不用。

古名字(书法)书房粘壁用。

古书 “五经”则只看重《书》、《礼》,而不重《易》、《诗》、《春秋》。“四书”则重《论语》、《大学》、《中庸》,而不喜《孟子》。重佛经,无道经。因为重医,所以一见古医书就爱。

药材 倭国内各味都有,独少川芎。常价一百斤价银六十七两,而且还极难极贵。其次则少甘草,每百斤经常价银二十两。

毡毯 以青色为贵。

马背毡 王家用青,官府用红。

粉 妇女搽面用。

小食箩 用竹丝编造的竹编漆具。然只爱古的,不喜新编的。小盒子也一样。

漆器 文几、古盒、砚箱三种是最喜爱的。盒子独喜用菊花棱的,圆的不爱。

香《癸辛杂识》中记载,当时倭国内无香,所以香价也特贵。

(见《筹海图编·卷二下》)

【附二】倭寇的战术

《筹海图编》中根据历次倭寇骚扰的调查,综合记载了倭寇的一些战术:

倭寇之胜我兵,专以术也。

倭寇惯为蝴蝶阵,临阵以挥扇为号,一人挥扇,众皆舞刀而起,向空挥霍。我兵仓皇仰首,则从下砍来。

又为长蛇阵,前耀百脚旗,以次鱼贯而行。最强为锋,最强为殿,中皆勇怯相参。

贼每日鸡鸣起,蟠地会食。食毕,倭酋据高坐,众皆听令。挟册展视,今日劫某处,某为长,某为队。队不过三十人。每队相去一二里,吹海螺为号,相闻即合救援。亦有二三人一队者,舞刀横行,人望之股栗远避,延颈授首。薄暮即返,各献其所劫财物,毋敢匿。倭酋较其多寡而赢缩之。每掳妇女,夜必酒色酣睡。劫掠将终,纵之以焚,烟焰烛天,人方畏其酷烈,而贼则抽去矣。愚诒我民,勿使邀击,自为全脱,专用此术。

贼至民间遇酒馔,先令我民尝之;然后饮食,恐设毒也。行衢陌间,不入委巷,恐设伏也。又不敢沿城而行,恐城上抛砖石也。

其行必单列而长,缓步而整,故占数十里莫能近驰,数十日不为劳。

布阵必四分五裂,故能围。

对营必先遣一二人跳跃而蹲伏,故能空竭我之矢石火炮。

冲阵必伺人先动,动而后突入,故乘胜长驱。战酣必四面伏起,突绕阵后,故令我军惊溃。

每用怪术,若结羊驱妇之类,当先以骇观,故令吾目眩,而彼械乘之。惯用双刀,上诳而下反掠,故难格。

钯枪不露竿,突忽而掷,故不测。

弓长矢巨,近人则发之,故射命中。

敛迹者,其进取也;张扬者,其逃遁也。故常横破舟以示遁,而突出金山之围;造竹梯以示攻,而旋有胜山之去。

将野逸,则逼城。欲陆走,则取棹。或为阱以诈坑。或结稻秆以绊奔。或种竹签以刺逸。

常以玉帛、金银、妇女为饵,故能诱引吾军之进陷,而乐罢吾军之邀追。

俘虏必开膛而结舌,莫辨其非倭,故归路绝。

恩施附巢之居民,故虚实洞知。

赏丰降掳之工匠,故器械易具。

细作用吾人,故盘诘难。

向导用吾人,故进退熟。

预籍富室姓名而次第取之,故多获。

宿食必破壁而处,乘高而瞭,故袭取无机。

间常一被重围矣,饵以伪馘而逸之;或披蓑顶笠,沮溺于田亩;或云巾纻履,荡游于都市,故使我军士或愚而投贼,或疑而杀良。

江海之战本非其所长,亦能联虚舟,张弱帘,以空发吾之先锋;捐妇女,遗金帛,以弭退吾之后逐。

凡舟之裙墙,左右悉裹以布帛被褥而湿之,以拒焚击。交哄间或附篷而飞越,即雷震而风靡矣。

寇掳我民,引路取水,早暮出入,按籍呼名。每处为簿一扇,登写姓名,分班点闸。真倭甚少,不过数十人为前锋。寇还岛,皆云“做客回矣”。凡被我兵擒杀者,隐而不宣,其邻不知,犹然称贺。

(见《筹海图编·卷二下》)

浃江浪涌号角起,炮声震海天

——招宝山下的水军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