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见到他,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就你小子嘴贫。不过,你的人,我可不敢借,你来是有正事要做的,可莫要忘了。”
“谨遵嬷嬷教诲,小子自是不敢忘。”战勇似模似样地拱拱手,一抬头,又是各种挤眉弄眼,笑嘻嘻的坐下,说道:“嬷嬷要借人手找谁啊?究竟是谁值得李嬷嬷如此大费周折啊?”
此话一出,李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双唇抿紧,不言不语。
“嗨,只是一个故人而已,战小将军何必多问呢。”卢纯见她变了脸色,心中也是一跳,忙笑着打个哈哈准备蒙混过关。那孩子的身份,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是战将军!”战勇眼睛一瞪,不爽的看着他,说道:“说多少次了,叫我战将军,作甚一定要加个小?我哪儿小了?我都十七了!”
卢纯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当不能计较:“是是是,战将军,是我失言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件事情,早晚都得大白于天下。”
两人正斗嘴,李嬷嬷却突然出声,看了一眼战勇,再看看卢纯,继续说道:“再说了,这小子也不是外人,没什么说不得的。”
战勇见她变了脸色,原已经不打算再问,恰好卢纯过来解围,他就顺势下坡,谁知道这会儿李嬷嬷反倒说出这话,让他不由更加好奇了。战勇眼珠子动了动,才稍稍收敛了神色,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李嬷嬷!”卢纯眉头紧锁,低呼一声,说道:“李嬷嬷,你确定那人真的还活着?若不确定,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宣扬的好。”
毕竟,也算是皇室丑闻,知道的人多,可没什么好处。
李嬷嬷顿了顿,才说道:“我相信,公主殿下一定活着,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大宋找不到,我就来大梁找,大梁找不到,我就去大齐,哪怕是用脚亲自丈量这天下,我也一定会把公主给找到的!”
卢纯一滞,嘴唇紧抿,再不开口。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而且,这前十几年她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在眼里,知晓这句话,绝对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用脚丈量这天下?还有,公主?
公主不是好好的在皇宫里吗?来之前还缠着自己不放呢,也没收到她失踪的消息啊。
战勇疑惑的看向两人,见两人神色各异,心中一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看了一眼李嬷嬷,脸色颇为怪异。难不成,皇上还有私生女?不对,皇上的孩子,应该叫明珠遗落。
这一路上,他之所以能跟李嬷嬷聊得来,完全是因为李嬷嬷见多识广,不论说起什么事情都有一些见解,谈起各地风土人情更是如数家珍,而他又对这些格外感兴趣,一来二去的便熟稔起来。可他也一直不解,李嬷嬷一介妇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而且很多东西说起来就跟亲眼见过一般。或者,真是亲眼见过?
毕竟这么多年,皇宫他也去了不止一次,有些脸面的嬷嬷差不多都见过,这其中可没有她。但这次出使大梁,她说加进来就加进来,卢纯对她还格外礼遇,现在看来,其中好像另有原因啊。
“李嬷嬷,你说的公主是谁啊?”
李嬷嬷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沉默一时才说道:“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今日便说与你听。但你要记住,这件事情,在没有结果之前,不得同旁人说起。明白吗?”
战勇眉头轻锁,坐直了身子,脸色也严肃起来:“嬷嬷放心,我知道了。”
卢纯见她心意已决,定然是要说出口的,也只能轻叹一声,伸手拿过白瓷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天气尚不和暖,热茶一经倒出,便升起冉冉的雾气,带着几分朦胧神秘。
战勇隔着袅袅白雾看向李嬷嬷,只见她眼神恍惚,似是回到了过去。
“韦贵妃,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到这三个字,战勇心头便是一跳。韦贵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满京城里的人,不知道的也少吧?
当今圣上为了她,终生不入后宫,早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次一说起皇上子嗣太少,韦贵妃便会被拿出来说道。传闻很多,不知真假。但有一点,却是大家都公认的:韦贵妃是位绝世美人。
“当年韦贵妃一入宫,便是恩宠不断,很快怀了龙胎,可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遭遇了不测,难产了。你们听说的,那产下来的孩子,是个死婴吧?”
战勇点点头,又忽然一惊:“你的意思是,其实当年那个孩子,并不是死胎,而且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公主?”
李嬷嬷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当年贵妃娘娘生产的时候去世,皇上怕是另有隐情,便下令谎称公主是个死婴,悄悄派人将公主送出宫去,寄养在一户人家之中。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可是直到公主五岁那年,被寄养的那户人家突然出事,等皇上派人赶到的时候,就只见到了一地的死尸,那户人家的男主人还有公主不在其列。”
话虽然说得十分简单,但战勇知道,这被浓缩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定然是一场腥风血雨,皇室秘辛,果然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悄悄的瞄了一眼李纯,见他脸上居然毫无诧异,仿佛早就知道一般,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其中关窍。这一次出使大梁,想必皇上早就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吧?说不准,找到公主,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既然没有见到公主的尸首,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那就说明,公主肯定没有出事,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这十年,我走遍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收获。所以,我要来大梁,在这里找。”
战勇摸摸鼻子,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想了想才问道:“那嬷嬷打算怎么找?公主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世家贵族,一出生的时候,家里人便会为他们专门打造代表着家族的信物,大多都是玉石一类,皇室也不例外。既然公主是皇上的女儿,还被如此费心的保护,想必,应该会有这东西吧?
“自然是有的,公主还未出世之时,皇上就已经命云家打制了一块独一无二的玉佩,那玉佩的纹样我已经画下来了。”
李嬷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来,搁在桌面上慢慢摊开,动作轻柔,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可以看到,最上层的已经泛黄发旧,纸料边缘磨损十分严重,看起来应该是经常被人摩挲所致。
战勇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身子微微往前倾,想要一探究竟。
李嬷嬷动作虽然轻柔,但并不迟缓,很快就将最上面叠在一起的两张纸分别摊开在桌面上。
“这是。韦贵妃?”战勇扫了一眼第一张纸,眼神直接黏在上面,整张脸都在诠释着什么叫做惊艳。
一旁的卢纯早就看过这幅画,而且还是原版的,但再一次看到,哪怕是仿版,也还是惊艳了一瞬间。
纸上之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脸部轮廓只是寥寥几笔,但那一双眼却是画的极为传神,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让整幅画都生动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看到两人这种反应,李嬷嬷没有丝毫意外,看着画像中人,她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隐约还能看出几分笑意和怀念:“这幅画虽然传神,但也不过是画出了娘娘七分的姿色。当年见过娘娘之人,无一不为她的绝色倾倒,便是女子,也会失神。”
只是,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只能在宫中踽踽独行。更可恨的是,那皇后得不到皇上的爱,居然就将一切算在娘娘头上,而且一直隐忍不发,妹妹长妹妹短的,枉叫娘娘将她当做好人,满心愧疚,但后来呢?却是在娘娘分娩之时狠下杀手,不仅害死了娘娘,还想对小公主下手。
可恨自己当年无权无势,更没有识破她的阴谋,叫她得逞了去。后来更是没有保护好娘娘唯一的孩子,致使小公主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高秋萍,有些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我找到了小公主,再来清算你当年犯下的错,定要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嬷嬷,嬷嬷?”战勇见她抓着画像的手不断收紧,身上也不断涌现出愤恨和戾气,连忙出声打断她,说道:“嬷嬷,韦贵妃的画像我们看了,但,我们要怎么找公主啊?总不能,凭着娘娘的画像找吧?”
虽然说有很多子女很像父母的例子,但多数情况都是儿肖母,女肖父,应该按照皇上的画像来找,才对吧?
李嬷嬷猛地松开手,又轻轻将纸张抚平,说道:“公主是五岁那年出事的,虽说女大十八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我自小跟着娘娘长大,公主小时候的样子,同娘娘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算长大了,相信也不会差太远。更何况,皇上和娘娘本就是夫妻相,他们的孩子,定然会像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