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此话一出,战勇和卢纯都不敢接话了。
皇上和娘娘本就是夫妻相。这句话也就是她,也就是在这儿,在他们面前能说一说,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那可是肆意议论皇族的罪过。
而且,若论夫妻,皇后娘娘才是正妻。
不过这话,他们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说出口,那不是明摆着找不痛快吗?而且就冲着皇上要为贵妃娘娘守节终生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多做议论。说不准,若是真能找到小公主,追封一个皇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没看到现在,即便只有一个儿子,皇上都还没立下太子吗?
李嬷嬷说完,见着两人都缄默不语,也只是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逾越,可曾知道,当年皇上南下遇到小姐时,正值小姐抛绣球招亲,许是天公想做美,明明已经蒙上了面纱,却在绣球抛出的前一刻,狂风大作,只将小姐的面纱吹落,看呆了底下一群看热闹的人。
彼时,小姐只是美名在外,很少有人见过真容,而那一阵风,不知让多少人对小姐一见钟情,皇上也不例外。小姐羞臊的紧,干脆转过身去抛绣球,接住的人,自然是皇上。小姐只以为是天意,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皇上分明是用了武功,生生飞起来在半空中接下了绣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夜洞房。明明皇上才是小姐的赘夫,可是第二天知晓了他的身份,方才明白,这一切错的多么荒唐。正妻变成了昭仪,说白了,就是妾。小姐心中的痛,何人可知?
好在皇上也不是那等忘情之人,自打小姐进了宫,便是专宠,哪怕是初一十五规定的帝后同寝之日,也无例外。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批驳的折子占满了书案,也被皇上一一按压了下来。小姐心中虽然对皇后和其他人有同情,却也不愿相让,可谁知,小姐以为能这样相安无事的度过一生,旁人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李嬷嬷的手再度攥紧,当年她无能,没有保护好小姐,现在,她决不能让小姐的女儿出事!
深吸了一口气,才指向另外一张纸,说道:“这上面画的,便是公主随身带着的玉佩纹样,正面雕着一龙一凤,背面只在左下边有些隐约的云纹,代表了云家。这张图我曾临摹了多张,现在就交与你们俩,希望你们能将这图记在脑海中,若要使人帮忙找寻,也只能是心腹之人。”
“李嬷嬷放心,此时关系重大,我卢某人定当尽心尽力!”
“我也是我也是,放心吧嬷嬷,我一定会找到公主的。”
李嬷嬷终是笑了笑,将布包底下搁置的一沓纸分成了两份,递交给两人。随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给两人福身行礼,说道:“皇上看我可怜,赐予我一品夫人的称号,但我时刻记着,我只是小姐的奴婢而已。如今,也只是为了找寻公主,才担下这一名号,二位肯相助于我,晴娘在此,给二位道谢了。”
“李嬷嬷,可使不得!”卢纯一惊,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说道:“公主乃是皇上的子嗣,找寻公主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当不得嬷嬷如此大礼。”
战勇却是有些傻眼,一品夫人?他怎么不知道?也难怪了,这一路上大家都对她这么客气,原来品阶这么高啊。
时间已经不早,晚上还会为他们接风洗尘,几人说完事,便各自回房休息了。到了大梁的地界,终究不比在大宋安心,今后,就得时时刻刻多长个心眼了。
距离驿站十里外的一处树林里,一辆青蓬小马车正缓缓停下。
“吁——”马车外,一少年郎君拉住缰绳,眉头紧拧,偏头说道:“公,小姐,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到什么客栈驿馆,再往前走,恐怕就得跟使臣团撞见了。怎么办啊?”
车帘子被人一把撩开,杨慧从里面探出脑袋,拧眉不悦道:“这问题还要问我吗?我带你出来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吗?”
“这”余俊良挠挠脑袋,讪笑一声说道:“属下愚昧,不知道。”
“你!”杨慧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气恼,他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自己就能知道了?咬了咬唇,一侧头,就见到了安坐在一旁的兰儿,顿时柳眉倒竖:“你来说,怎么办!”
兰儿眨巴眨巴两下眼睛,缓缓摇头:“小姐,奴婢愚笨。”
“一个个都是没用的!”杨慧冷哼一声,忍不住瘪瘪嘴,抱怨道:“这大梁就是不如我们大宋。我们那儿可是二十里一驿,这都走了快四十里路了吧?居然一个驿站都没有,真是太穷了点吧。”
“公,小姐,我们都知道这大梁不如大宋,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余俊良挠挠后脑勺,为难的看着她:“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吧?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怎么能委屈了小姐你啊?”
“委屈?我委屈的还不够多吗?”一听在荒郊野外过夜,杨慧顿时瞪圆了眼睛,气恼道:“昨儿晚上不就是在荒郊野外睡的嘛,害我的现在还腰酸背疼的。我不管,今儿晚上,我说什么也不睡这野地里了!”
余俊良立马低下头,一脸纠结,就在杨慧快要暴走的时候,才突然抬起头,说道:“小姐,现在天色还早,不然,我们继续赶路,就不在前面那个驿站停歇了,直接往前面去,找间客栈,怎么样?”
“继续走啊?”杨慧往前看了看,又嫌视线太窄,便直接从马车上跳了出来,前后看了看,才咬咬牙说道:“走就走吧,现在辛苦一点,也好过晚上还睡这儿。”
幸好这附近虽然有高山,但是却鲜少有什么狼的叫声或是老虎的啸声,否则,吓都吓死了。
“好,公,小姐快进去坐好吧,我马上赶车,尽早到客栈,我们也好早些歇息。”
“你给我记好了,以后一定要叫我小姐,再给我喊错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杨慧皱了皱眉头,待听到他唯唯诺诺的称是,这才轻哼了一声,进了车厢。
“驾——”
一停一起,一阵尘烟,马车绝尘而去,而在车后,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宁静姝一觉醒来,早已过了饭点,唤了声小满,立马热了饭菜端进来。宁静姝动了动筷子,却有点食不下咽。果然,女人最大的天敌,就是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大姨妈。
兴致缺缺的将筷子放下,宁静姝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长叹口气,说道:“唉,也不知道阿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都快一个月了吧?”
“小姐,是二十三天。”
宁静姝无奈的白她一眼,说道:“他说最多一个月,也就是说,还有七天了?”
“小姐!”小满无奈的叹口气,以前看着挺利索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大姨妈一来,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你就这么想秦公子啊?”
“当然了。”宁静姝顺口说完,想了想,又郑重的点点头:“没错。”
小满忍不住歪歪脑袋,她年龄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情,更不知道何为相思苦。只是看着宁静姝这意兴阑珊的样子,觉得跟平常大相径庭。想了想才问道:“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如果他去的是战场,我还能跟着去,可惜去的是军营,那就只能等咯。”
宁静姝揉了揉太阳穴,轻叹口气,努力将这个问题抛出脑海,正努力调节着,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哎对了,我那会儿要睡的时候,似乎听到冬婶进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听她提起小满这才想起来,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忙说道:“小姐,我都差点忘了。你等等,我去叫我娘。”
宁静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看的宁静姝一阵发愣。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
冬婶很快便进来了,一脸的喜色,也不用宁静姝问,便直接将接到的信递交给她,说道:“小姐,菊花带着两个孩子进京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什么?这么快?”宁静姝一愣,也笑起来,说道:“不管怎样,来了就好。”
来了就好?冬婶微微一愣,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知道她会来?”
“算是吧。”宁静姝手脚麻利的摊开信,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蔡平先是说了千金堂的近况,才提到菊花婶子进京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不过后面却附着一句话:事情繁杂,不便多说,待人到达,东家可自行询问。
看到这句话,宁静姝脸色笑容便是微微一顿。上次那封信,她本以为不会有何成效,却没想到见效这么快,看来,定然是月桂和柳儿发生什么事了,否则,菊花婶子定然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
长叹一口气,宁静姝缓缓将信叠好,递交给冬婶:“帮我好生收着吧,算计着时间,等他们到了京城,我们便去城外迎接。”
迎接?冬婶眼神闪了闪,忙应是退下。
房门轻轻关上,宁静姝也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看着桌上的一盆吊兰,手轻轻抚上。
来这里久了,她果然是心肠软了,顾忌多了。若是放在以前,知道有人伤了自己的恩人,不管是身是心,不管对方是何人,她定然手刃而后快之。可现在,却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