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快过去了。每天早晨,我总爱到苹果园里散步。有时还伸手摘下一个青苹果,轻轻地咬一口,体会那酸涩中略带甜头儿的味道。这时,我的思绪就会回到高中最后一年的学习中去……进入高三,我们班来了一位新老师给我们当班主任,叫焦国栋,他介绍自己说:“我在大学里是被称为十才子的,是国之栋梁啊。只是由于无人识才,才被贬在这里教书。残酷的现实烧焦了的栋梁啊。”
我为他的幽默感发出了微笑,但也有同学私下里偷着乱撇嘴。
我知道,关于这一点他看得比我明白。但他不在乎,继续侃:“别的不敢说,咱们班我要叫你们至少考到大学里四十人以上。至少要进北大清华三个以上。有的同学可能不信,咱走着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我对你们进行了认真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我们学校是县重点,最好时一个班考上过二十五人。一个班才五十人,又加上我们班基础很一般,我们对他的就职演说并不怎么当真。
可是,我们不久就感到了他的与众不同的教学和管理方法。
两个男同学打架,他把两人叫到自己的屋里,很和气:“打架好啊,能显出男子汉的力量。不过,你们俩打架的缘由太臭。今天,女同学至少看到了你们没风度。真到了考上大学,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同学一个也看不上你们。”
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子痛心地说:“我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我追我的一个女同学,她至今还不答应我,就因为我给她留下过不大度的印象。教训惨痛啊!我好苦啊!”
两个男同学回到班里,都笑眯眯的。我们以往看到的被老师叫去批一顿回来垂头丧气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他俩倒像受到了表扬似的,我们都感到意外。
有的同学问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俩不说。
过了很久以后,终于传出了以上的版本,一些同学就说他没个老师的样子。看到他时不时地没正经,我竟偷偷地喜欢上了他。在课堂上不自觉地盯着他不转眼珠,他讲的是什么往往不往耳朵里进。我的学习成绩就往下掉。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我一下子到了四十名以外,不敢跟家里说,但又时刻担心老师来家访,更怕被他批评。
担心了好几天,竟什么动静也没有。倒让我感到有点失落,同时也让我认为他也喜欢我。那天,我走在路上,迎面碰到他。他竟直着眼睛盯着我,直到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才不自然地急急走过。那眼神,绝对是一种真情的流露。
我的心更加平静不下来,终于在作业本里夹上了一个意思暧昧的纸条:“老师,盼谈谈。”
作业发下来,里面他回了一张纸条:“下午五点,在办公室专等你。”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急忙向四下里偷看了一眼,没有人注意我,才又开始琢磨他的纸条。
下午,我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向路两边看,并没有人注意我,倒是路边的女贞树叶在对我点头,好像祝福着什么,又像提醒着什么。
进门后,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另一把椅子:“高军同学,请坐。”同时感慨道,“你说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叫这么一个名,土了巴唧的。”
真是管得宽!我热着脸,低着头,心在狂跳。
“你不是说要谈谈吗,怎么不说话啊?”他亲切地看着我,关心地轻声问。
我心里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我先说了。期中考试不理想,和你的实力不相符。你很明白,这是不正常的。怎么说呢?我一直是把你列入考上北大和清华的那几个人的。只要安下心来,扎扎实实地学,保证没问题。不要有什么负担。一些想法先放放吧。”
我感到有些羞愧,他把我的心思看穿了。
“老师,我……”我抬起头,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来。
他习惯地把长头发往后甩甩:“我说过,我是被贬到这里来的。咱这个地方需要我,但盛不下我。我正准备考北大的研究生。你真考上北大的话,咱们就是同学了。我得让名字和实际相符,国栋嘛。你考不去的话,就很难见到老师我了。”
我的头脑开始清醒了起来。
他微微笑道:“到那时,你恐怕出落得更漂亮了,说不上我会追求你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晕乎乎的。
我感到轻松一些了:“老师,就这样吧。”
说完,就跑了出去。
从此,我安下心来了,学习成绩又直线上升。不过,我仍然常常偷看他,他也有时盯着我看。这时候,我就会攥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学好。
高三毕业,我真的考到了北大。
我们班被一窝端,考上大学四十五人,大专五人,其中三人进北大,二人进清华,比他当时说的一点也不少。
一年过去了,焦国栋老师并没有考北大的研究生。今年他刚送走毕业班,成绩仍是全县第一。据说新学期学校还给他安排教毕业班。
听说还是经常讲他的怀才不遇,讲班上能考上多少大学生。
我又伸手摘下一个青苹果,我需要好好体味它的酸涩中略带甜头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