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乱世绝唱:杜月笙与孟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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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永别上海滩

在海上航行期间,杜月笙基本上待在房舱,整天整晚地躺在床上,与姚玉兰、孟小冬她们默默相对。同船的朋友亲人因为他病重,相互提醒,不要去打扰他,以便他休息。其实,病痛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心头之苦才是他萎靡不振的真正原因。“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这句话,应该是这个时候的杜月笙的最好写照。

经过五天五夜的航行,轮船终于抵达香港。因为事先没有告知在港的朋友,所以来迎接的就只有先期到港的美如和维善姐弟,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其实,即便告知,来迎接的人也不会很多。市长没有当上,副市长也没当上,议长当选了又不得不当即辞职,只能算是“苍蝇”的儿子杜维屏被蒋经国整了,种种迹象表明,昔日的上海皇帝已经下台,即将成为一只死“老虎”。更何况,这只垂死的“老虎”还是外地来的!试想想,正在走下坡路的人,或者说已经跌到谷底的人,别人还会在意吗?

当然,也有例外,在迎接的人中,有个叫李裁法的年轻人,成了杜月笙刚到香港时的重要依托。十年前,这个李裁法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杜月笙离开香港时,他开始有了小车洋房。这个时候,他更是了得,是香港有名的娱乐场所丽池游乐场的老板,人称夜总会皇帝,香港的杜月笙。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交。李裁法之所以回报杜月笙,是源于五年前的一次救助。日寇占领香港期间,李裁法援救过一些抗日人士,因而被日寇列为嫌疑人物。1945年,他逃离香港,想绕道去重庆。到达西安后,他的身上没钱了,便冒昧地给杜月笙去了个电报。获悉情况,杜月笙二话没说,马上给李裁法电汇了两万大洋。

至于住处,更比不上当年来港的时候,就坚尼地台底层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是门徒帮他租的。那么多人,一套三室一厅怎么够了?没法子,不够也得住!杜月笙住最大的那间卧室,对面的那间隔开分为两间,给孟小冬和姚玉兰住。灶间住一两个用人,其他的只能住外面。因为实在住不下,三夫人孙佩豪带着儿子儿媳住到外面。杜维藩的妻子先带着小孩到香港,借住在别人的住处。另外成了家的三儿一女,杜维屏住堡垒街,杜维恒、杜维新住渣华街,二小姐杜美霞嫁给金廷荪的儿子金元吉,也住渣华街。二夫人陈帼英留在上海,后来来过香港,但因为和杜月笙说不到一块,短暂停留之后,又带着儿子维翰、维宁回上海了。

就这样,到香港后,杜月笙一大家子人,香港有,大陆有,这里住一小家,那里住一小家。孟小冬很感庆幸,因为住房这么困难,她居然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她把房间布置得很高雅,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剧照,还摆放着一把胡琴。众多的剧照中,《武家坡》显得很特别,它好像被人为地从中间撕开的。于是有人怀疑,那个被撕掉的人极有可能是梅兰芳。看得出,尽管她已经远离舞台,但在内心深处,对于过去的舞台生活和过去的人,还是很在意的。她并非有些资料说得那样,抛弃了过去的一切。

还有钱,这也是个大问题。杜月笙很有钱,但到底有多少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早期贩卖烟土开赌馆大赚黑心钱,到中期创办中汇银行率先进入金融界,然后以金融界为跳板进入民国工商实业界,涉足包括金融、纺织、面粉、纱布、轮船、渔业、报纸等所有行业在内的民国实业界。试想,这些个实业,能不为他带去滚滚财源?不过,杜月笙是右手挣钱,左手花钱,赚多少不清楚,花多少也不清楚。

“钱财用得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别人存钱,我存交情。存钱最多不过金山银海,交情用起来好比天地难量。”这是杜月笙对钱的认识,也是他做人的基本准则。杜月笙曾这样回忆他的童年:“当时,一个月的学费只有五角钱,可惜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读到第五个月,先母缴不起学费,只好停学。”这段回忆表明,杜月笙没有钱,没有社会地位,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就是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父母早逝,一个在众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上海小瘪三,竟然以柔弱之躯,闯进号称强人才能生存的地盘,最后成为上海滩一个涉足商界、军界、政界的强势人物,成为一个横扫华、英、法三界的超大亨级别的人物。他的成功,就大大得益于这种金钱观、用钱观。作为赤贫的后代,他发迹后倾其所有,去结交所谓的社会上层人物,去帮助社会底层老百姓。在他那里花钱的人,不仅有达官贵人,也有鸡鸣狗盗之辈,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随着局势变化,杜月笙的收入自然会缩减,尤其是上海临近解放,他的进账更是锐减。逃到香港之后,杜月笙的所有财产就只有两笔:一笔是十万美金,这笔钱是他当年为孩子受教育储备的,由宋子文的弟弟宋子良保管;一笔是四十五万美金,这笔钱是他逃离上海时把杜美路上的房子卖了所得,说实在话,当时只有美国人愿意出钱买这样的东西,能有美国人买并且能卖四十五万美金已经很不错了。因为出逃,这笔钱花了不少,估计还剩个三十万美金。所以,杜月笙能支配的钱,加起来不过四十万美金。这笔钱,他要养活多少人?除了他自己,有孟小冬,再加上两房太太,还有子女,还有用人、司机等,总共加起来有二十多个人。当年的上海大亨杜月笙也差钱,这绝对没说假话!

没房子住,没钱花,对于杜月笙来说,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问题。最要命的问题是什么?他的身体。本就患有严重哮喘病的他,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身体状况更加糟糕,病情一天天加重。好在孟小冬陪伴左右,给予他体贴入微的照顾,才让他的心得到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