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国。
月色如水。
白毓萱看着一脸深情的凌啸风,微笑着说:“我想去乌苏把倩雪的尸骨找回来。上次回大周的时候,我就想顺便将她的尸骨给带回去的,可是你不让……”
“不行!”凌啸风不想再让她踏上那片大草原。
他怕,他怕她的记忆会复苏。只要她记起了高逸辰,那么在她的心里,他还有什么位置可言?
“为什么?”白毓萱有些不解,“不是兰儿在乌苏吗,我去可以住在她那里……”
“不可以!”凌啸风冷冷地喝道。
他怎么忍心让她住在兰儿那里呢?兰儿现在已经踏上了黄泉路,现在说不定已经股胎了呢,他怎么可能让她去呢。
白毓萱本来觉得自己欠他的,一直非常注意说话的语气。可是一看他这副模样,直接翻脸了。
“你凭什么管我?”她气得脸都红了,叉腰骂道,“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欠你的就得什么都听你的。那可是倩雪啊,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倩雪!虽然我记不清楚我和她是怎么到了乌苏去了,但是我却知道,她的尸骨还在那里呢!”
凌啸风没有心情和她吵,这几天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刚回西凉,就有一大堆乱事在等着他呢。
“杏儿,看着她,不许她乱跑!”凌啸风有些烦,冲杏儿吼道。
杏儿听了,鼻子有些酸酸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自己。
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反正她觉得,自己前世肯定是欠了他的,所以今生才会如此痛苦。
夜,渐渐深了。
杏儿静静地坐在桌子旁,一针一线地绣着花。她的手非常巧,绣出的鲜花娇艳欲滴,仿佛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她轻轻地回过头,看着睡得正香的白毓萱,这才打了个呵欠,放下手头的活儿,伏在桌上,和衣而睡。
杏儿怕白毓萱真的跑掉了,到时候,她又怎么跟凌啸风交待呢?所以,她便一直留在白毓萱的房间,一刻也不敢离开。
白毓萱紧紧地闭着眼睛,听杏儿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这才悄悄坐了起来。她顺手将杏儿给她新加的一床被子弄成人形,塞到了下面那床红色被子下面。乍看上去,仿佛有人正在睡觉。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地瞟了杏儿一眼,猫着腰轻轻往外面走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猫头鹰的狞笑声。
杏儿打了个激灵,连忙直起了身子。
就在这一瞬间,白毓萱迅速蹲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杏儿睡眼朦胧,她草草的往床上看了一眼,便又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起来。
“真麻烦。”她嘴里抱怨着,“大王怎么喜欢别人用过的女人呢?难道天底下的好女人都死光了?”
“别人用过的?”白毓萱听得一头雾水,“这八婆是不是睡糊涂了?什么别人用过的,姑奶奶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又没嫁过人,哪里会成了二手的啊!肯定是睡糊涂了……”
她再次确定杏儿是睡糊涂了之后,这才悄悄地溜出了门外。
白毓萱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奔跑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如一只出笼的小鸟般自由自在的飞翔着。
“乌苏,我来了!”她心中暗暗地说,“倩雪,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即使得罪了那个西凉王,我也要将你葬在奶娘的身边!”
乌苏的那片大草原,依旧水草丰美。
白毓萱在脸上粘了一张事先做好的人皮面具,变成了一眉目如画的纯真少女。
“奶奶的,免得被那混蛋看到!”她一想起高逸明那副丑陋的嘴脸,就觉得恶心,“报应,他亲手将自己的孩子给弄掉了,真是报应!”
她心中一边暗暗地骂着,一边狠狠地跺了跺脚,似乎要将高逸明给踩成肉酱。
这时,一队人马从她面前经过。看样子,他们是四处卖艺讨生活的。
“明月班!”白毓萱看着车子插的那面破旧的旗帜,轻声读道。
一个面目凶恶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骂道:“读什么读?我们明月班的大名,又岂是你这种不入流的丫头可以读的?”
“我怎么不可以读?”白毓萱冷笑道,“不就是明月班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大周的,当年这班子是比较红,可是自从你们那位月牙儿姑娘嫁人之后,好像混的就不怎么样了吧?我可听说过,三年前你们曾经没钱给人家结算店钱,还被店主给扔到大牢里去了呢。”
这些三教九流的事情,白毓萱还是听说过一些的。更何况这明月班当时的确火过,就因为他们有一位色艺俱佳的月牙儿姑娘撑着。可是越美的姑娘,越容易引起那些达官贵人的兴趣。月牙儿在自己名气最旺的时候,洗尽铅华,投入了楚王的怀抱。
说是嫁人,其实她只不过是楚王的侍寝丫头罢了,连个名份都没有。
“你……”那中年男人气得脸涨成了新出锅的螃蟹,挥起铁拳,直接冲白毓萱的小脸挥去。
白毓萱见状,连忙往旁边一闪。她闯荡江湖多年,身手还算是比较灵巧的。所以,这一拳打了个空,气得那中年男人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她这一闪,非常轻盈,并优美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白衣飘飘,如一只美丽轻盈的蝴蝶在轻轻地飞舞着。
“等等!”一白胡子老者从后面走了过来。
只见他白发如雪,双目却炯炯有神。看着白毓萱那极为优美的一闪,他的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老朽明基,明月班的班主,敢问姑娘芳名?”白胡子老者微微作了一揖。
白毓萱见状,慌得也连忙上前施礼。她哪敢承受这么大年纪老者的礼啊,简直要折煞她!
“我叫……”她眼睛转了转,笑道,“我叫雨璇,姓周。”
她是大周人,就勉强用它当姓吧。白毓萱不想用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因为她小的时候,在明月班到京城演出时,骗过月牙儿的一把扇子。其实这怎么能怪她呢?怪就怪在那把扇子太漂亮了,尤其在月牙儿唱《贵妃醉酒》的时候,那把扇子,为她凭添了几分风韵。
白毓萱还清楚的记得,事后月牙儿气得好几天不登台演出了。不过最后那把扇子,被倩雪拿去生火了,不过白毓萱当时也没太在意,因为她当时骗月牙儿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周雨璇。”明班主微微颔首,“好美的名字。听姑娘说话的口音,应该是大周人氏吧。”
白毓萱笑道:“的确。我是京城的!”
“京城?”中年男人想了想,冷笑道,“京城人最坏了,我还记得,当年月牙儿的一把扇子被一个小丫头给骗走了,那可是月牙儿的师傅给她的。那么小的孩子就会骗人,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席话,气得白毓萱七窍生烟。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白毓萱叉腰骂道,“既然京城那么不好,那么你们去就城卖艺干什么,哪里的人好你们就在哪里呆着呗?再说了,京城的人不好,你们月牙儿为什么还要嫁给京城的王爷当偏房?说当偏房还是抬举她呢,谁不知道她连个名份也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那中年男人。
“是不是你也看上月牙儿了?”白毓萱冷笑着,上上下下打量着,“哦,不对,你年纪大了些,难道,她是你女儿?”
中年男人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气得浑身颤抖着,破口大骂:“老子今天不将你这丫头的舌头给割下了,老子就是狗娘养的!”
“你怎么骂你娘呢?”白毓萱哪里怕他,扯着嗓子骂道,“你这不忠不孝的家伙,你不争气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累上你娘啊?”
中年男人是真的生气了,他刚想打白毓萱,却被明班主给拦住了。
“干什么?”明班主喝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人家就不能提‘明月班’这三个字了吗?”
“我……”中年男人只能强咽下这口气,他还是非常听这位明班主的话的。
白毓萱看着他们那辆大马车,心中窃喜。
“嘿嘿,我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她心中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我记得凌啸风说过,倩雪好像是死在鹰愁涧,那可是乌苏和蓝若国的边境,很远的。有了这马车,我可以省不少腿脚了,呵呵!”
“周姑娘,你要到哪里?”明班主微笑着问。
“哦,我要去鹰愁涧。”白毓萱连忙说,“你们呢?”
明班主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去哪里干什么?那里又没有人烟。我们是卖艺的,哪里有人往哪里去。”
“听说那里风景非常美啊!”白毓萱才没那么傻呢,什么事都告诉陌生人,“我喜欢走遍天下,欣赏世上所有的美景。”
撒谎对白毓萱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三百条不重样的理由。骗子是干什么的,本来就是骗人的嘛,她白毓萱在江湖混了多年,又岂是浪得虚名!
“哦,其实这样的话,姑娘倒不如跟我们结伴而行。”明班主微笑着说,“我们明月班一直四处演出,也算走遍了大江南北。这不,连乌苏都来到了,姑娘要是有兴趣的话,下站我们还有可能到蓝若国呢。”
看来,这明月班的日子也不好过。在大周都混不下去了,还得跑到乌苏来讨生活。其实他们的上一站并不是大周,而是西凉。遗憾的是,西凉富庶,那些人们眼光颇高,对这种草台般子根本就不感兴趣。明月班,已经不是月牙儿在的时代了,早已经风光不在。
“蓝若国?”白毓萱听了,正中下怀,连忙笑道:“这不大好吧?我怎么好意思搭你们的车呢,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
明班主听了,趁势笑着说:“其实不麻烦的。如果姑娘肯跟着我们一起演出,那谁也不敢说什么闲话的。大家一起闯荡江湖,也算是有个照应。”
中年男人听了,有些惊愕地看着明班主。他不明白,明班主为什么执意要留下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丫头。明月班现在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台柱子,但是总比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强吧。
“演出?”白毓萱想起了月牙儿在台上风情万种的模样,犹豫不决地说,“可是我不会唱戏啊。”
明班主见她有意,连忙说:“谁说一定得唱戏的。姑娘身段不错,可以跳舞啊。”
“不会。”白毓萱连忙摇摇头。
她对唱歌跳舞一窍不通,只喜欢看别人表演。要是让她上台的话,她才不好意思载歌载舞给那些人看她那笨拙的模样呢。
“不会可以学啊。”明班主笑道,“姑娘一看就天资陪颖,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舞者的。”
白毓萱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扭胳膊扭腿的,笑道:“对了,我记得你们以前表演过变戏法儿,我可以学那个啊!那个好玩。”
面目凶恶的中年男子听了,冷笑道:“看来,你还真看过我们的表演啊。只可惜,这戏法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而且得好多年才能练好呢。”
看这中年男子那副得瑟的模样,白毓萱估计,这位八成就是昔日那位变戏法的。只不过她当时年纪小,而且这中年男子发胖也走了形,根本没有当年的神韵,一时间,白毓萱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哦……”看着他脸上那道浅浅和伤疤,白毓萱失声尖叫道,“我记起来了!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变戏法的!”
听了这话,中年男子更加得瑟了。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拽得不得了的模样。
“你脸上的疤,就是那次变戏法时失手,被尖刀给划伤的,对不对?”白毓萱看着那道伤疤,猛然间想了起来,“对,是你,一定是你!”
她拍着手尖叫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羞得脸都红了,恨不能找个缝隙钻到地上去。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他又不是神仙,变戏法失手有什么奇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