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班主连忙说:“那好,既然姑娘想学变戏法,明林,你就教一下她吧。”
“爹……”中年男人极不情愿地说,“这丫头那么嚣张,我才不收这样的徒弟呢。”
原来,这面目凶恶的中年男子,是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明班主的独生儿子。
“谁说要做你的徒弟啊!”白毓萱叉腰冷笑道,“得了,班主,我走了,我还等着好好欣赏一下乌苏的美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
“不要……”明班主连忙追了过去,陪着笑说,“姑娘别生气。要不然这样,老朽教给你如何。其实老朽的拿手好戏,就是变戏法。”
他之所以苦苦留下白毓萱,看中的不仅仅是她那轻盈的体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中了她年轻貌美且又有闯荡江湖的气魄。
白毓萱做的那张人皮面具虽然不及她本来的样貌漂亮,但是也算得上了个美人了。明班主想重振明月班,必须得再培养一个像月牙儿一样聪慧美丽的台柱。而眼下他手中的这些人,不是面目凶恶,就是技艺不佳。
“哦……”白毓萱故意犹豫不决,“可是,有人好像讨厌我啊。”
“不会的,怎么会呢?”明班主连忙冲明林使了个眼色,“谁敢给你脸色看,老朽就打他的屁股!”
听了这话,白毓萱心里高兴了。她巴不得那明林天天给她脸色看呢,看不打烂他的屁股。
于是,她兴冲冲地上了车,在车上就开始跟明班主学习那些变戏法的技巧了。
这时,一匹骏马驰过,马上是一黑衣人,只见他蒙着面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马车边驰骋而过。
白毓萱并没有注意,而是继续和明班主说笑着。
黑衣人策马到了一处湖泊边,他轻轻地掀开了面纱,露出了一张无比英俊的脸。
他弯下腰,轻轻地掬起一捧水,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湖水中,仿佛又出现了白毓萱那张可爱的脸,她在盈盈笑着,如仙子般美丽纯洁。
高逸辰笑了,他轻轻伸出手去,试图抚摸她那美丽的面庞。可是,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的湖水,那张漂亮的面庞便随着漾起的波纹渐渐消失了。
“毓萱!”他紧张地叫着,“你别害怕,我一定会去陪你的,你别怕……”
突然间,天空中乌云滚滚,阴霾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落在那平静的湖水上。
“毓萱,别怕!”高逸辰紧张地伸开双臂,试图要替湖水中白毓萱的幻影遮住风雨。
可是,他的身体再强壮,又怎么能遮得住那满天的风雨。豆大的雨点,还是落到了湖面上,泛起了一个个美丽的水泡。
湖面上,白毓萱的幻影渐渐破碎了。
高逸辰紧张极了,他想将她重新拼好,可是她的倩影,却如斑驳的阳光,永远也无法拼接完整。
不远处,一队人马路过。
白毓萱坐在车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真怪啊,这是春天,怎么还下这种大雨?”她对身边的明班主说,“应该夏天才下大雨啊。春天的雨,应该像我们大周的一样,那么轻盈,那么温柔,那么梦幻。”
“草原上的天气就是怪。”明班主微微笑着,“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现在想想还是大周最好。”
“当然了。”白毓萱点点头,“江南水乡,当然是最美丽的。最主要的是,那是我们的家乡,对不对?”
明班主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只有家乡才是最美的。”他感慨万端,“只是不知道老朽这把老骨头,最后能不能埋在家乡啊。”
听了这话,白毓萱的心情有些沉重。原以为,自己年纪还小,死亡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如今,连比她小一岁的倩雪都踏上黄泉路了,谁又能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被阎王给带走呢?
“呵呵,对了,班主,你刚才教给我的戏法,我还有些不大懂的地方,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好吗?”白毓萱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连忙改变话题。
其实刚才明班主教给她的小戏法非常简单,白毓萱一学就会。这悟然,让老班主欣喜不己。他也明白,白毓萱是故意岔开这个沉重的话题。
“那老朽再教给你一个新的戏法吧。”明班主知道刚才那个小戏法实在是没什么难度,白毓萱肯定会了,便又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先学点最简单的,以后再教给你老朽的拿手好戏——天女撒花,好吗?”
“天女撒花?”白毓萱惊喜万分,“真的?”
她记得,小时候看过那个面目凶恶的明林表演过天女撒花。满天的花瓣,轻轻的从天空坠花,那情景,真是要多美有多美,美的让人过目不忘。直到现在白毓萱也没想明白,那一张薄薄的红纱下面,又是怎么藏了那么多的花瓣呢。
“我现在就要学。”她有些心急了,如果她也能用一张薄纱变出那么多的花来,以后自己就不必骗人了,凭这手艺也能混饱了。
明班主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心急了。戏法这东西,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够学会的呢。虽然你天资聪颖,可是这天女撒花,没个三年两年,你是甭想找到其中的窍门的。明林学天女撒花,那可是花了整整八年的时间呢,老朽也是学了五年。所以说,你先别着急,先将这些简单的戏法学会,以后一定会教给你的。”
“五年?”白毓萱这火爆脾气哪里忍受得了五年啊。
当初她学做人皮面具的时候,那个老乞丐只教给了她三天时间,后来她自己慢慢揣摩,不用一年时间,她就已经可以做出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了。这速度,估计连那位老乞丐事先也并未料到。
“那我还是先学简单的吧。”白毓萱说着,突然间想了起来,“对了,我不学那个什么飞镖之类的……就是那个能划伤脸的戏法啊。”
明班主听了,呵呵笑了起来。
“不学也罢。”他轻轻地捋着那几根山羊胡子,微微颔首,“其实那个戏法并不难的。只不过明林一时失手,才伤了自己的。不过你不想学也无所谓,一个姑娘家,动刀动枪的也不大好。其实你真的是可惜了,以你的音色和身段,学上几年戏,肯定比月牙儿还要好的。”
这明月班说来也怪,有变戏法的,有唱戏的,还有表演武术的,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大杂烩,昔日却火的不得了。原因是,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绝活儿,可以满足不同群体的口味。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白毓萱并未表演,只是在明林表演的时候,她偶尔上去帮忙。不过,一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那些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大声喝采起来,惹得明林一肚子火。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在表演戏法,怎么这丫头只走一趟,那些人的眼睛都直了呢?
“难道,乌苏人的审美眼光这么差?”白毓萱轻轻地摸了一下那人皮面具,“这哪有我自己的脸好看啊,他们都欢呼起来了。若是我揭下面具,难道他们会流鼻血?”
乌苏人的审美标准的确和中原有有异,但是他们也不喜欢这种瘦弱的女子,他们以健壮中透着性感为美,如傲寒阏氏。不过,乌苏的生活过于平淡,他们很少见到有戏班来表演,尤其是很少见到有年轻的姑娘上台。所以,一看到白毓萱,那些“牲口”们就眼冒绿光,恨不能冲上前去,直接将白毓萱抱回家。
明班主轻轻地掂了下重重的钱袋,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有美女就是不一样啊!”他暗暗窃喜,“这丫头一上台,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直了。看来,真的得好好待这个丫头,一定要将她留在明月班。她,绝对会超过月牙儿的。只是,千万别被那些达官贵人给看上,培养一个人容易吗?”
“雨璇,过来!”明班主冲白毓萱招招手,慈爱地微笑着。
白毓萱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叫的是谁。后来仔细一想,才笑着跑了过去。
“班主,有事吗?”白毓萱微笑着问。
明班主从钱袋中掏出一块银子,塞到了白毓萱的手中:“拿着,去买点胭脂水粉。年轻的姑娘,当然得好好打扮一下了。”
白毓萱看着那块银子,轻轻地摸了一下那张人皮面具。
“哦,不必了。”她连忙将银子塞给了明班主,“我不喜欢用那些东西的,你还是留着吧。”
“你这丫头。”明班主慈爱地说,“不喜欢也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啊。”
“喜欢的?”白毓萱看着那重重的钱袋,心想,“我就喜欢钱,难道你能将那钱袋卖给我吗?这一小块银子,能买点什么呢?在京城,可以买一只鸡外加两个烧饼。可是,乌苏的东西这么贵,估计能买块羊肉吧。”
说来也奇怪,大周比较富庶,但是东西却并不太贵。而乌苏却正好相反,穷得叮当响,东西却贵得要死。相比之下,最好的还是西凉了,又富裕,东西又便宜,凌啸风每年还给每户发一定的钱粮,即使没有劳动能力的人,也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拿着吧。”明班主将银子重新塞到了白毓萱手里,笑道,“听说过几天乌苏可汗要过三十大寿了,老朽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去表演。去买点东西,好好打扮一下,这可是你一举成名的好机会啊!”
白毓萱看着那块银子,有些愕然:“三十大寿?才三十岁就算大寿?再说了,我只学了几个小戏法,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那个不重要。”明班主颇有意味地笑着,“虽忘记了,我们是变戏法。说白了,戏法就是骗人的。到时候,老朽自然有办法让你登台,而且表演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骗人?”白毓萱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转了一大圈儿,最终还得靠骗人维持生活。难道,她天生就是骗子?难道,她这一生,永远和骗子也脱不了干系?
白毓萱轻轻地握着那块冰冷的银子,心中突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
“可汗?”她的心突然间隐隐作痛,“我怎么有种感觉,好像觉得这两个字好熟悉。当初凌啸风将我从乌苏带回西凉时,记得乌苏的可汗当时刚死不久,这么快又有新的可汗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看着那朵朵白云,闻着那碧草的清得,只觉得这一切好熟悉,熟悉的跟江南一样。
一个黑衣人,骑着白马,从不远处飞奔而过。
“那是谁?”白毓萱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心中突然一颤,连忙追了过去。
白马的速度极快,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迅速从草原上一掠而过。
“那人是谁?”白毓萱觉得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和那道白色的闪电相比,她的速度简直就不值一提。
那黑衣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中,渐渐成为一个遥远的黑点。
白毓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小黑点,心中怅然若失。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那个背影有着如此强烈的感觉!”她心中暗暗地想,“好像是前世的亲人一般,又好像他有着某种魔力,能将我的心给偷走一样。这种感觉,好像比对倩雪的感觉还要刻骨铭心。难道,我重新回到这大草原,不是为了倩雪,而是为了他?”
那个小黑点也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了碧草如茵的大草原。
“你在看什么?”明林没好气的从后面追了过来,“像丢了魂一样。快走吧,表演结束了,我们得收拾东西,准备安营扎寨了。”
“丢了魂?”白毓萱突然间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是真的丢了一样,就遗忘在了这茫茫的大草原中。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又重新恢复了那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跟在明林后面,像只可爱的小鸟。
明林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白毓萱那可爱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白毓萱冲他做了个鬼脸,笑道。
明林脸马上一沉,如夏天阴霾的天空。
“你也算美女?”他冷笑道,“既然你见过月牙儿,应该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美女呢。”
“月牙儿?”白毓萱清楚的记得,那月牙儿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可是好像和自己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她哪有我漂亮?”
明林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脸皮还真厚啊!”他笑起来的样子倒挺好看的,看起来没那么凶,“你这丫头,看来果真闯荡江湖多年了啊,脸皮磨的比鞋底还要厚。”
“我本来就漂亮!”白毓萱昂首挺胸,不以为然,“难道,我自己不能说自己漂亮?说漂亮就是脸皮厚?照你这意思,是不是西施也觉得自己是丑女啊,难道她觉得自己比东施还要丑?”
明林越听越乐:“难道,你觉得自己是西施?”
“西施谈不上,但是最起码不是东施!”白毓萱笑着跑到了他的前面,脑海中仍然浮现着那个神秘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