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本宫出来!”傲寒阏氏紧紧地握着银针,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本宫都不怕!”
“哈哈……”一个苍白的身影在她眼前慢慢浮现出来。
那人,一头凌乱的黑发中,闪烁着一双如同古井之水深邃的眼睛。那高高的鼻梁,那道浅浅的伤疤,那如野草般欣欣向荣的胡子!让傲寒阏氏双腿瑟瑟发抖,目光里全都是恐惧。
“你……你不是死了吗?”傲寒阏氏吓得面如死灰。她的嘴唇在哆嗦着,声音也在微微颤抖着。
那人只是冷笑着,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
他缓缓地伸出双臂,枯木般的手指上,指甲赫然有两寸多长。指甲的尖端处,赫然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
“不要!”傲寒阏氏吓得失声尖叫道,手中的夺命银针也掉在了地上。
她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瑟瑟发抖:“当初是你弟弟唆使本宫下的手啊!现在本宫已经替你报分雪恨了,在下面,难道你没有遇到他吗?”
“纳命来,纳命来……”那人如幽灵般向她轻轻地飘去。
“不要……”傲寒阏氏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看在我已经把儿子拉扯大的份儿上,您就饶过我吧!再说了,现在逸辰已经当了可汗了,我得活着,我活着西凉才会尽心地帮助乌苏啊!我已经让绮莲嫁给逸辰了,不过绮莲那丫头太笨了,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的,只会捣乱……”
“那孤的孙子呢?”那个声音非常阴冷,如风吹骷髅的声音,“他来向孤诉冤来了……”
“那个不是我干的啊!”傲寒阏氏对天发誓,“我是想杀掉那个孩子,可是还没等我动手呢,结果那个孩子就掉了!再说了,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还不知道呢,那个非烟公主不知道被谁给强暴了,结果就有了那个孽种!”
她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
这时,她猛然间在地上发现一个黑影。
“难道……”傲寒阏氏眼睛一红,她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取出三枝银针,直接向那人的胸口刺去,“装神弄鬼戏弄本宫,找死……”
她的声音极为凄厉,如同猫头鹰一样恐怖。
“妖妇,纳命来!”就在那三枝银针马上就要刺到那人的胸口时,一道寒光闪过。
傲寒阏氏不得己收回了手,那柄闪着寒光的短剑,紧紧贴着她的指尖飞过。
“好险!”她心中暗暗叫声不好。
如此她收手再慢一点,自己这条胳膊就得从此和自己告别了。
这时,一个巨大的黑网从天而降,那人事先有防备,极为迅速地一闪,傲寒阏氏便被独自牢牢地罩在了大网之中。
石恺从天而降,银发在夜风中飞舞着,宛如天神般威严肃穆。
“你没事吧?”白毓萱从帐篷后跑了出来,紧紧地抱着那个头发凌乱的白衣人,眼睛中全是担心。
她轻轻地掠开那凌乱的头发,紧紧地抱住了他,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傲寒阏氏见状,心知不好。她冷冷地看着石恺,狞笑道:“你这畜生,当初留你一命,你不知报恩,今天却伙同大周的这死贱人来对付本宫!”
“妖妇!”石恺大声喝道,“你谋杀可汗,今日若不除你,又怎么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可汗呢?”
那头发凌乱的白衣人,轻轻地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着网下的傲寒阏氏,泪如雨下。
“逸辰?”傲寒阏氏见状,那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你听娘说……娘当初……”
“为什么,为什么?”高逸辰疯狂地冲了过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声地吼着,“为什么你连父汗都要杀?他对你那么好,甚至不惜将乌苏的大权都交给了你,你为什么还在伙同他人残害他呢,为什么?”
白毓萱看着他那激动的模样,连忙走了过去,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你别这样啊!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你亲娘啊!”
“她不是我娘!”高逸辰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她不是!她杀了我父汗,她不是!”
“这种妖妇,人人得而诛之!”石恺持剑走了过来,用长剑指着傲寒阏氏的喉咙。
傲寒阏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高逸辰,冷笑着:“好儿子,杀啊,杀了你亲娘啊!你若是杀了我,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父汗的尸体在哪里!”
“尸体?”高逸辰浑身一颤。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亲眼看着父汗咽气的,亲眼看到他下葬的。难道,他亲眼见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假的?
“假的,是假的!”傲寒阏氏冷笑着,“你看到咽气的,只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你父汗,在那时早已经死了。你若杀了我,你就永远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高逸辰的脑子有些乱,他拼命地摇着头,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冲到合欢树前,拼命地用头撞着树。
那已经发黄的树叶,在他的撞击下,如一只只黄色的蝴蝶,无奈地离开了枝头,轻轻地飘向了大地。
白毓萱紧紧地抱着他,大声安慰着:“求求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好不好?”
她流着泪,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生母和亲叔叔合伙杀了生父,这种事情,谁摊上都无法接受的。所谓的王室,只不过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罢了。血雨腥风,丝毫不亚于那战场。其实,王室还不如战场,因为他们杀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这不是真的……”高逸辰嚎啕大哭,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
肉体的疼痛,又怎及心灵上的伤害?他的心,碎成了无数片,即使再好的织补师傅,都无法将它还原成当初的模样。那一地碎片,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也不想收拾。这种刻骨铭心的伤痛,在得知白毓萱被凌辱的时候有过。如今还未愈合,再来这么一次,他真的无法再挺住了。
白毓萱紧紧地抱着他,只能陪他一起落泪。
她的心很痛,和高逸辰一样痛。她没有亲人,无法理解这种伤害到底有多残酷。可是她看着高逸辰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如刀绞。
看着他们哭成一团,傲寒阏氏心中也忐忑不安。她虽然确定,这高逸辰是不会杀她的,但是如何处置自己,也是个未知数。
二十年了,她将这外秘密埋藏在自己心底已经二十多年了,想不到今天,一切还是会大白于天下。
石恺看着网中的傲寒阏氏,冷笑道:“阏氏,没想到,您也会有今天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宫的?”傲寒阏氏仍不甘心,她不知道自己当初那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很早就怀疑你了。”石恺冷冷地说,“当初可汗刚归天的时候,老朽就隐隐觉察到尸体有问题。可汗会武功,身手不凡,可是尸体的手上,却连个老茧都没有。再加上你嫁给你小叔子后,直接收了老朽的虎符,交给了你的亲信。不过一切只是怀疑而己。如果今天没有非烟公主的话,可汗的死因,将永远是个谜团。”
“白非烟?”傲寒阏氏冷冷地看着正和高逸辰紧紧抱在一起的白毓萱,冷笑道,“好,好一个白非烟!有这样的儿媳,乌苏以后肯定会前途无忧的!”
白毓萱没有理会她的话,只顾着安正伤心欲绝的高逸辰。
“可汗,怎么处置这妖妇?”石恺见高逸辰哭成一团,心里有些暗暗恼火。
他觉得,一个男人,就不应该如此婆婆妈妈。一个真正的君王,哪里会为这种事情弄得痛不欲生呢?亲娘又如何,为了达到权力的巅峰,傲寒阏氏可以置亲情于不顾,这高逸辰身上,怎么就没有他娘的一点点魄力呢?
“先将她关起来再说。”白毓萱见高逸辰心绪正乱,便对石恺说,“不许为难她。”
“妇人之仁!”石恺心中暗暗地骂道,“虽然这丫头做得一手好人皮面具,可惜心肠还是不够硬。”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还是点了傲寒阏氏的穴道,将她押了下去。
蜡烛在无声地哭泣着,即使身体幻化成一颗颗血红的泪珠,它也不曾摇尾乞怜过。
“你不会离开孤的,对吗?”高逸辰紧紧地抱着白毓萱,像个孩子般软弱地痛哭着,“你不要离开孤,不要……”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白毓萱紧紧地抱着他,流着泪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不要再说回大周的话,永远不要再说!”高逸辰虚弱无力地说,“孤现在只剩下你了。如果没了你,孤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白毓萱连忙安慰道:“不会的,只要你不给我再弄几个姐妹,我就不会走了!”
这丫头,直到现在,还在担心高逸辰像其他男人那样弄上三妻四妾呢。一个绮莲公主已经够她头痛的了,要是再弄上几个,她以后还用不用活啊。
“死丫头。”高逸辰又气又觉得好笑,含泪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孤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
白毓萱含泪笑了。
天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蓝,像浩瀚的海洋。站在山上,凉爽的风,消去了人所有疲劳。红色的枫叶轻轻地飘落下来,像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翔在幸福的人间。黄色的落叶,把小路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秋蝉在草丛中幸福地弹唱,好象在歌唱收获的季节。
石恺一身戎装,威武地站在王帐中,目光如炬,似乎有着能够扫荡一切的威力。他头上斜插了一根七彩的羽毛,头上的羽毛随风飘舞,好像是只鹧鸪鸟。
高逸辰脸色苍白,端坐在案前。
“从今天开始,孤正式接掌乌苏军队。”高逸辰目光无比威严,虽然他的脸色不大好,但是看上去仍然颇有帝王风范。
众权贵们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还在暗自纳闷儿,难道那个嗜权力如生命的傲寒阏氏,突然间转了性,同意放权了?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着。
“各位有异议?”高逸辰缓缓地举起了从傲寒阏氏帐篷中搜来的虎符,众权贵看了,立刻低下了头,顿时鸦雀无声。
高逸明脸色一变。
“陈将军,麻烦将您的虎符交出来。”高逸辰冷冷地看着那个肥头大耳的将军。
陈将军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老臣想见阏氏!”
“可以!”高逸辰冷冷地说,“交出虎符,您马上就可以见到阏氏!”
陈将军哪肯将虎符交出,叉腰吼道:“老臣的虎符是阏氏亲自交与的,要收回虎符,得由阏氏发话!”
高逸明眼睛一转,缓缓地走到陈将军面前。
“那您的意思是,陈将军只效忠阏氏,不效忠可汗了?”他审时度势,觉得高逸辰肯定是胸有成竹,才会决定收回陈将军的虎符。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逸明做了个决定,将屁股挪到高逸辰这边,至少表面上要挪到这一边来。
“你……”陈将军是个粗人,他一听这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臣……老臣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的话还不敢快交出虎符?”高逸明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阶。
高逸辰坐在案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陈将军想了想,无奈地交出了那半块尚带着体温的虎符。
高逸辰轻轻地拿起那半块虎符,目光无比凝重:“石将军!”
“臣在!”石恺站了半天,腿都快站酸了。他一听高逸辰的话,连忙跪在地上。
高逸辰缓缓地站了起来,举起虎符:“石将军,从今天开始,您就是乌苏国的护国大将军!”
“臣遵旨!”石恺双手接过了那半块象征着权力的虎符,眼睛中泪水闪闪。
多少年了,他终于再次将它紧紧握在了手中。只不过,物是人非,当年的英俊男儿,现在已经两鬓斑白了。
草原上,觅雪一身白衣,长发飘飘,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看着东方那轮越升越高的太阳,轻轻地将手中的鸽子放飞。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鸽子,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皇上,机会来了……”她的目光无比坚定,如夜晚繁星般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