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期而至。淡淡的白云缓缓地与皎洁的圆月擦肩而过,月光的银辉映出嫦娥的孤独与愁容。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傲寒阏氏被关了起来。石恺并没有为难她,只是将她前在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柴房。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傲寒阏氏身在何方。
白毓萱轻轻地将饭菜放在桌上,看着头发凌乱的傲寒阏氏,缓缓地说:“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傲寒阏氏缓缓抬起头,瞪着那双冷漠空洞的大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你得意了吧?”她看着白毓萱那张粉嫩的小脸,冷笑着,“本宫终于被你踩在脚下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谁踩在脚下的!”白毓萱轻轻地坐在了她对面,看着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庞,轻轻地说,“你刁难我,我是恨你。可是你是可汗的亲娘,我不能让他为难。你之所以有今天,只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人在做,天在看!”
她看着狼狈不堪的傲寒阏氏,心里非常难过。昔日那位美丽高贵的女人,如今也沦为阶下囚。
“凌啸风会来救本宫的,你们别得意!”傲寒阏氏仍然不死心,她仍然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本宫是他的姑姑,他不会不救的!”
“你那么确定?”白毓萱轻轻地替她将酒斟好,微微地笑着,“石将军已经带兵驻守边关了。如今可汗已经将一切布置妥当,你觉得他会冒然进攻乌苏吗?如果他攻打乌苏,那你觉得,大周会怎么做?还有蓝若国,唇亡齿寒,它肯定也会站在乌苏这边的,对吗?”
傲寒阏氏的希望,如肥皂泡一样,渐渐破灭。
“他肯定会想办法的,他一定会!”傲寒阏氏仍然不死心,她绝望地喊道。
“与其求助于别人,不如求自己。”白毓萱冷冷地说,“只要你说出老可汗的尸骨埋在何处,相信可汗一定会将你放出来的。不管怎么说,你们毕竟是母子。”
傲寒阏氏紧紧地盯着白毓萱,发现她还是那么漂亮如初。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磨难,她那张娇俏的小脸上,仍然非常干净,干净的不惹尘埃。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明亮的让人不敢正视;一头如天水洗过般的秀发,乌黑亮丽,亮的几乎能照得出人影。
“本宫不会说的。”傲寒阏氏冷冷地笑着,“说出来的话,即使他有心护本宫,石恺也不会放过本宫的。弑君之罪,本宫知道其中的利害。只要你们找不到尸骨,一切都没有物证,本宫就不会死!”
白毓萱轻轻地摇摇头。
“难道,你就那么不相信你的儿子?”她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他是什么人,恐怕没人比你再清楚了?上次你诬蔑我杀老可汗的时候,其实他也知道是你做的,可是仍然没有说……”
“那次不一样的!”傲寒阏氏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次本宫杀的是他亲爹啊!他能原谅本宫,众大臣呢?那些一心想和大周建交、想脱离西凉控制的大臣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本宫?”
白毓萱无奈地看着她,淡淡地说:“可汗跟我说过了。只要能找到尸骨,你仍然可以回到你原来的帐篷,我们仍然会像以前那样对你的。”
“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吗?”傲寒阏氏冷笑着,“你是大周的公主,一切自然是以大周的利益为重了。本宫如果是你,绝对不会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
“别忘了,我不是你!”白毓萱轻轻地站了起来,目光无比平和,“我只爱我的丈夫,一切以我的丈夫为重!”
傲寒阏氏也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白毓萱那双无比纯洁的眼睛:“如果他要攻打大周呢?”
“他不会的。”白毓萱淡淡一笑,“我当初之所以爱上他,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喜欢战争。如果他像凌啸风一样好战,那我当初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傲寒阏氏看着那无比纯净的目光,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个女孩,和她的儿子是那么般配。他们都不喜欢战争,都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自由,难道自由真的比权力更迷人?她不懂,也不想懂。
秋天,在桂花最美的时候。此时的树叶显得格外翠绿浓郁,花朵格外美丽。那浓郁的香味,香飘十里。朵朵美丽的花儿,像是天上的繁星洒落到了人间;那沁人心脾的芳香,让人恍若置身于月宫一般,似乎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那美丽婀娜的嫦娥,那正在捣药的玉兔。
绮莲公主从杏儿口中得知傲寒阏氏出来了,便悄悄溜出了帐篷。
她知道,凌啸风在乌苏肯定有眼线,只是她不确定那人是谁,那人又是否将消息传到西凉去了呢?
“即使传到了又如何。”绮莲公主疲惫不堪地坐到一株桂花树下,两泪涟涟,“完了,表哥是下决心和西凉决裂了。连姑姑他都不放过,他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一想到高逸辰,她的心就在痛。
不管她如何凶残,如何刁蛮,可是对高逸辰的感情,那是不搀任何杂质的。
一阵微风吹过,片片花瓣从随风飞舞着,宛若一颗颗金色的雨点。
“我要回西凉,我要回西凉!”她大嘴一张,嘤嘤地哭泣起来。
此时,她不再想什么左阏氏的位子,也不再想和她那亲爱的表哥白头偕老了,只想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她有自知之明,绮莲公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高逸辰心目中,和傲寒阏氏相比,那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她越哭越伤心,哭得连那桂花似乎都在陪她落泪。那飘零的花瓣,轻轻地落在了她那乌黑的长发上,看上去异常美丽。
一只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了?”
绮莲公主抬起头,只见高逸明正微微地笑着,温柔地看着自己。
那温柔的目光,让她浑身一颤。她长这么大,连凌啸风看到她时都微微皱着眉头,更甭提高逸辰了。
“你要抓本宫回去?”绮莲公主“腾”的站了起来,目光无比警惕,“本宫这就回去,你千万别告诉表哥!”
“谁说要告诉可汗了?”高逸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哭,就哭个够吧,没人会把你抓回去的。”
绮莲公主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她有些诧异地看着身高几乎和自己等高的高逸明:“你为什么对本宫那么好?现在所有人都在拍那非烟公主的马屁呢,根本没人理本宫的。”
高逸明微微笑了笑,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兔死狐悲罢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小王的身份是多么尴尬。父汗在位时,小王只不过是右贤王,当今可汗才是汗位继承人。其实所有人嘴上都不说,心里却都在防着小王呢,生怕小王觊觎汗位。连父汗不清不楚地走了,想替他讨个公道都被人怀疑图谋不轨了。唉……”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无限苦楚。
“你的命也好苦啊。”绮莲公主一屁股又坐在了桂花树下,眼睛红红的,“原以为表哥当了可汗,乌苏和西凉就会千秋万代的继续好下去。谁知道,他连姑姑都不放过。”
“别想那么多了。”高逸明轻轻地坐到了她身边,替她摘下头上的花瓣,“好歹你还是他的女人。”
“什么女人啊!”绮莲公主越想越气,“左阏氏肯定是大周的那个贱女人的了。我堂堂西凉公主,难道要给人当小?”
高逸明淡淡一笑:“其实可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公主这么好的女人,他都不知道珍惜。”
听了这话,绮莲公主连忙抬起了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花:“本宫真的是好女人?他们都说那个非烟公主比本宫漂亮的。”
“当然。”高逸明正色道,“公主当然是好女人了。小王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小王觉得,只有健康才是最美的。小王喜欢野性的美,就像草原上的烈马,那才够儿。那种小绵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有什么味道?”
绮莲公主听了,红晕成功突破了那厚厚的黑脸皮。
她长这么大,好像这是第一个男人说她漂亮。连凌啸风以前都说,她这种女人扔到大街上也不会有男人对她想入非非的。
淡淡的月光柔柔的洒在高逸明的脸上,这使他面部的线条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绮莲公主心中一热,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
“本宫当初要是嫁的是你该有多好啊!”她委屈极了,泪水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高逸明的嘴角泛起一丝邪恶的笑意。
他紧紧地将绮莲公主拥在怀中,五脏六腑却在腹内剧烈地搅动着。幸而绮莲公主涂了大量的胭脂水粉,否则的话,那奇臭无比的狐臭味,就能将他给活活臭死。
“像小王这种出身卑微的人,又怎么可能娶到您这样尊贵无比的公主呢?”高逸明说这话时,胃液已经涌上了喉咙。
他连忙闭上嘴,生怕胃液冲出喉咙。
“什么卑微啊?”绮莲公主不以为然,“你也是可汗生的,只不过你娘不是西凉女人罢了。要不然的话,你也可以当乌苏的可汗啊!”
高逸明听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便不再说下去。
他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轻轻地吻着她那乌黑的长发。
绮莲公主的头发虽然乌黑光亮,但是如马鬃般又粗又硬,高逸明甚至在感觉,自己是在亲吻一匹马。
他这一举动,让绮莲公主浑身一颤。
“天啊,他……他在吻我!”她惊得那双大小极不对称的眼睛差点掉到地上。
在她眼里,这高逸明虽然不如高逸辰那般玉树临风,但是也算是位极品美男了。一向没有男人缘的自己,居然会有一位这么英俊的美男主动吻自己!
高逸明感觉到怀中的绮莲公主在微微颤抖着,他连忙松开了手,用力地捶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对不起,公主,小王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他用力地挤了挤眼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居然噙满了晶莹的泪花。
看着他眼中的泪花,绮莲公主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发烫。
她连忙紧紧抱住他:“本宫不怪你的。”
高逸明在那浓郁的香气中,闻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狐臭味。他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