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破旧的木门终于打开了,一股雨后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那污秽不堪的粪水中,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老宫女提着篮子,准备给他们送饭来了。
一进门,眼前的情景惊得她眼睛都直了。
高逸辰浑身****,站在秽水之中,紧紧地拥抱着坐在牛槽之上的白毓萱。白毓萱那张小脸红红的,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双修长的玉腿,却紧紧环绕在他的腰间。玉腿上那点点桃花红,分明在诉说着昨晚的激情。
“原来……”老宫女的脸涨得通红,“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祝福他们呢?”
高逸辰睁开了眼睛,外面那明媚的阳光照得他有些刺眼。他连忙抬起手来,试图遮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光芒处,一上了年纪的女人静静地看在那里。温柔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边。此时的她,闪烁着圣母般的光芒。那么慈爱,那么温暖。
“嬷嬷?”高逸辰连忙扯起牛槽上那床滴着水的被子,胡乱遮住了下身。
他试图叫醒白毓萱,却发现她脸色潮红,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你怎么了?”高逸辰紧张地拍着她那红红的小脸,却发现她浑身发烫,“你醒醒,快醒醒,别吓我!”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
老宫女听到那个“我”字,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她知道,她看着长大的高逸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最爱了。
“奴才这就宣太医。”老宫女平静地说,“王爷不必紧张,相信公主只不过是淋了雨发烧罢了。”
高逸辰根本等不及她宣太医来,抱着昏迷不醒的白毓萱,直接冲出了牛棚。
侍卫们一见他冲了出来,连忙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但是并不敢上前。
“王爷,你还是回去吧,别为难奴才们。”一个侍卫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被阏氏知道了,奴才们都活不成了。”
“敢拦本王,一样是死路一条!”高逸辰眼睛通红,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吼道,“滚开,都给本王滚开!”
侍卫们一边后退着,一边紧张地看着那位老宫女。
老宫女跟了傲寒阏氏多年,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人们只知道她姓林,年轻的时候称她为林姑娘,上了年纪都称为嬷嬷了,渐渐连她的姓氏也给省略了。
她是傲寒阏氏的心腹,那个女人做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有她一份。
老宫女静静地看着高逸辰那双发红的眼睛,对侍卫们说:“让王爷去吧,出了事,我来担待。”
侍卫们听她发了话,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长刀。
高逸辰抱着昏迷不醒的白毓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阿永惊讶地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诧异地打量着这两个衣冠不整的男女。
“愣什么?快去宣太医!”阿永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出了帐篷。
“别吓我,毓萱。”高逸辰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他用干净的被子将白毓萱紧紧裹了起来,用丝帕轻轻地替她拭去额头上那密密麻麻的汗珠。
白毓萱紧紧闭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上,尚且挂着晶莹的水珠。那张红红的小脸,宛如怒放的牡丹。
太医几乎是被阿永给一脚踹进来的,他战战兢兢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高逸辰和白毓萱,连忙扭过头去。他怕,怕傲寒阏氏要了他这颗脑袋。
“快点!”高逸辰恶狠狠地吼道,“再不过来的话,本王就割下你的脑袋去喂狼!”
这太医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他头发雪白,脸上的皮肤苍老的如枯树皮一般。听到高逸辰的话,他吓得浑身一颤。
没办法,谁让他地位卑微呢?傲寒阏氏要得了他的脑袋,高逸辰同样也能要了他的脑袋。他不知道,自己这颗老脑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呢?
阿永性子急,他见太医不动,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过去!”
老太医没有防备,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高逸辰面前,吓得他脸都白了。
他的嘴辰在哆嗦着,磕磕巴巴地说:“王爷,请……请让奴才为您把脉!”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一向彬彬有礼的高逸辰也开始骂人了,他连忙将白毓萱的皓腕从被子中露了出来,“给公主诊脉!”
对于高逸辰和白毓萱的事情,在乌苏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这位老太医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从牛棚中跑了出来,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阿永见高逸辰仍然****着上身,连忙取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匆匆替他穿上。
太医看了一眼白毓萱脖子上的伤,那只颤抖的手,战战兢兢地放到了白毓萱的玉腕上,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快说,公主到底怎么样了?”高逸辰有些沉不住气,恨不能将答案直接从这老太医肚子里掏出来。
老太医惶恐地睁开眼睛,连忙说:“公主应该是伤口感染了,又着了凉,所以才一直发烧。不妨,奴才这就给公主开药,相信很快就可以全愈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老太医并不知道,这位公主即使全愈了又如何,她能摆脱得了殉葬的命运吗?傲寒阏氏可不是善男信女,她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
“那伤口会不会留疤呢?”阿永插嘴问道。
老太医轻轻地解开了白毓萱玉颈上那带着鲜血的布,只见伤口很深,连阿永看了,都微微皱了皱眉头。
“混蛋,怎么下手那么重?”阿永在心里暗暗地骂着高逸明。
当然,他不敢骂出声来。毕竟那混蛋还是右贤王,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应该会有疤的。”老太医微微叹了口气。
高逸辰紧紧地拥着白毓萱,勉强笑道:“有疤就有疤,只要她身体没事就行了。”
他不在乎她身上多几道疤痕,只要她还是他的白毓萱,那就足够了。
不过阿永可没这么好说话,他一把揪住老太医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公主不能留疤的!如果你没这个能耐的话,那不如老子砍下你的狗头,还留在世上招摇撞骗干什么?”
太医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连忙说:“奴才没这本事,不过有一个人肯定能行的。”
“谁?”阿永厉声说,“还不快说!到底是谁?”
太医连忙说:“杨太医……”
一听到杨太医的名字,高逸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娘的,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阿永破口大骂。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啊!”太医觉得,这阿永肯定是肝火太盛,所以脾气才会如此差,真想马上给他开几副降肝火的药,“杨太医不在了,可是她的女儿杨子凝杨姑娘的医术也在众人之上啊!这点小伤,在她眼里肯定算不了什么的。”
“杨姑娘!”阿永猛然间想了起来。
五年前,杨子凝随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是一个有着一张狐狸脸的女孩,妩媚的让人浑身发麻。只要她媚媚一笑,许多男人都会激动地晕倒的。
高逸辰紧紧地拥着白毓萱,冷冷地说:“你先快点开药,保命最要紧!”
“哦。”太医看着高逸辰始终将白毓萱拥在怀中,尴尬地笑道,“王爷……其实,您最好让公主自己躺着,这要血脉流通才会更好一些的。还有,不妨用烈酒兑上些清水,替她擦拭身体。”
高逸辰听了,连忙将白毓萱轻轻地放了下来,让她平躺在自己的身边。
“阿永,快拿酒!”他紧张地吩咐道。
“拿酒做什么?”帐篷外,传来了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
太医一听,吓得屁滚尿流,面如死灰。他连忙给高逸辰磕了个头,苦苦哀求道:“王爷,您一定要救救奴才啊!”
阿永嫌他烦,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扔在了角落里。
高逸辰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只是依旧替白毓萱擦拭着汗水:“阿永,快拿酒来,一定要兑上清水。”
傲寒阏氏带着老宫女闯了进来,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太医,目光落在了白毓萱那张红红的小脸上。
“果然金枝玉叶,连点风雨都受不了。”她缓缓地走到了白毓萱面前,伸出手,试图抚摸一下那张嫩得几乎能滴得出水的小脸。
可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白毓萱的肌肤,就已经被高逸辰给冷冷地推开了。
“她的伤口发炎了。”他冷冷地说,“你会弄痛她的。”
傲寒阏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半天才缓缓地抽回手,恶狠狠地对老宫女喝道:“跪下!”
老宫女听了,连忙跪在了地上。
傲寒阏氏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了过去,挥起玉掌,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养只狗不看家,倒咬起主人来了?”
老宫女那张蜡黄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她低着头,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
“是我执意要闯出牛棚的,和嬷嬷无关!”高逸辰见老宫女被打,连忙走到她的身边,试图将她扶起来。
但是,没有傲寒阏氏的许可,她又怎么敢站起来呢?
“娘打自己的奴才,还轮不到你来管吧?”傲寒阏氏冷笑着,笑得非常恐怖,“你那小公主娘碰不得,难道连个奴才也打不得?”
“嬷嬷对您忠心耿耿,您又何苦拿她来出气呢?”高逸辰不由分说,还是强行将老宫女拉了起来,“如果公主死在牛棚里,您觉得楚王回大周后又会怎么说呢?您觉得大周皇帝真的那么好说话吗?您觉得西凉和乌苏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气得傲寒阏氏的脸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宛如新出锅的馒头遇到了冷空气一样。
她的确是欺负楚王软弱,不过如果白毓萱不是死于殉葬而是死在了牛棚的话,傲寒阏氏即使再能说会道,她也没办法给大周皇帝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周皇帝,在傲寒阏氏的心里非常神秘。她只知道,他只有三十多岁,好像不喜欢战争,不过却将大周治理得极为富庶,国泰民安。总之,这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只不过比较收敛罢了。
“那好,非烟公主可以不关在牛棚。不过……”她话音一转,带着几分嘲讽的口吻,“她好像也不能住在你的帐篷里。可汗还未下葬,她名义上仍然是老可汗的右阏氏。将她送回自己的帐篷,日后等乌苏所有的大臣们商量一下,再决定是否殉葬。”
“回帐篷可以。”高逸辰笑了笑,颇有意味地说,“殉葬,不可能。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谁要是想杀她,必须选踏过我的尸体!”
傲寒阏氏目光一冷,冷笑了几声,并没有说话,挥袖而去。
夕阳渐渐退却了颜色,那轮月亮,却渐渐有了神采。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此时的天空,呈现出极淡的紫色。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努力地比着谁更淡,更为清雅。此时的美景,如一幅淡雅的山水画,又被用水再次点淡了一般。
觅雪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高逸辰在轻轻地替白毓萱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白毓萱仍然昏迷不醒,伤口已经肿了,幸好没有化脓。
高逸辰看着她那长长的睫毛,那小巧的鼻子,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爱怜。
“王爷,您不要对公主这么好。”觅雪微微低着头,眼睛挤出了几滴泪水。
“为什么?”高逸辰有些不解。
虽然他不喜欢觅雪,可是这次白毓萱有难,这个丫头拼命护着她,让他顿时有了几分好感。
觅雪的眼睛红红的,她幽幽地说:“您对公主越好,将来公主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她迟早是要殉葬的,您还是别扰乱公主的心了。”
“谁说她要殉葬的?”高逸辰紧紧地握着白毓萱的手,轻轻地吻着,“不会有那一天的,绝对不会!”
他知道自己在傲寒阏氏心里占不了多大的位置,但是除了自己,她的手里再也没有第二人选可以继任可汗的。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白毓萱一定会摆脱殉葬的命运的。
这时,老宫女端着一碗牛筋汤缓缓地走了进来。
“嬷嬷。”觅雪见状,连忙迎上前去,眼睛轻轻地瞟了一下她手中的汤。
“这是牛筋汤。”老宫女淡淡地说,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喝它对愈合伤口是非常好的。”
觅雪轻轻地接过了那碗汤,警惕地瞟了老宫女一眼。
“谢谢嬷嬷。”高逸辰连忙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谢谢你关心公主。”
“奴才不是关心公主。”老宫女冷冷地说,“奴才只是不希望王爷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