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傍晚时分,白毓萱站在大红的宫门前,和小春子会合了。
小春子的脸红红的,像喝多了一样。不过,他喝的应该不是茶,而是酒。
“进宫吧。”小春子打了个酒嗝,又恢复了以前那谦卑的模样,夹着尾巴往宫内走去。
白毓萱跟在他后面,提着那包劣质胭脂,一言不发。
刚走过那青石桥,只见朱公公站在桥头,手中提着个食盒,也不知道要往哪个宫殿去。
“回来了?”朱公公见他们回来了,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是的,刚回来。”小春子连忙弯着腰回答。
朱公公听了,便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小春子:“正好,你去将这食盒送给倚兰院的林才人吧。”
这林才人身份卑微,她原本只不过是个宫女,偶得皇上的宠幸后怀上了龙种,便成为了有名份的才人。她飞上枝头的奇遇,引来了无数宫女的幻想。她们也在幻想有一天,皇上也能够喜欢她们,让自己也可以从此脱离苦海,正式成为皇家的人。
“小蜻蜓,杂家有话问你。”看着小春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朱公公便一脸凝重,问,“今天你一直和小春子在一起吗?”
白毓萱心中一动,她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之后,做出了一个判断。
“他肯定是在试探我。”她心中暗暗地想,“如果他对小春子早有怀疑的话,应该派个可靠的人去监视他,而不会派我一个刚进宫的人。也许,他们本来就沆瀣一气,故意要拉我下水!”
她在快速盘算了一会儿后,果断地说:“没有。买完胭脂后,小春子公公去庆春楼喝茶了,奴婢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哦。”朱公公微笑着点点头,“那他有没有得那胭脂店老板什么好处?”
听了这话之后,白毓萱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奴婢没有看到。”白毓萱微笑着说,“不敢乱说的。”
“那你打开看看,这些胭脂质量如何?”朱公公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白毓萱并没有打开,只是微笑着说:“奴婢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未用过什么胭脂水粉,也不知道优劣。”
朱公公听了,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个回答似乎非常满意。
“不错!”朱公公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小蜻蜓,以后你要是能跟着杂家混的话,杂家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非常聪明,杂家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杜鹃她们只不过是想学林才人罢了,而你不一样,你没那种野心,当然,也没那种资本!”
他看了一眼白毓萱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庞,觉得这姑娘长得实在过于平凡。
“小蜻蜓愿意为公公效犬马之劳!”白毓萱心中窃喜。
有了朱公公的帮助,她何愁见不到皇上?这大周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间也认不清路,她实在需要一个靠山,一个熟悉宫中情况的人!白毓萱不奢求能全身而退,就算是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不过,朱公公并没有那么快给她机会的,白毓萱仍然在太极殿打扫。
夜深了,调皮的星星在茫茫夜空中眨着眼睛。虽然已经是秋天,不过江南的秋天并不像乌苏草原上那么寒冷,看起来仍然是柔柔的,那一丝丝寒意,并不能够浸人心脾。
白毓萱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杜鹃她们。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顺着那条青石小路,悄悄往前走去。
这几天,她唯一熟悉的路就是通往太极殿的那条小路,对其它的一切并不熟悉。
白毓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御花园,花园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安静得仿佛世外仙境一般。
“到底该走哪条路呢?”白毓萱看着花园里如蜘蛛网般的小路,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于是,她只能胡乱走着,却到了一座精巧的小院落。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清楚地看清楚了匾额上“倚兰院”那三个大字。
“想必,这里住着的就是那位林才人了。”对于林才人,白毓萱从杜鹃口中听说过无数次,那是杜鹃的目标。
这时,倚兰院的大门开了,里面走出几个宫女。她们一边走一边暗暗地埋怨着:“林才人要吃冰镇杨梅汤,这大半夜的,上哪弄去啊?”
另一个更为不满:“你好歹只不过是碗酸梅汤,而我得去替她找什么她老家的大脆梨!她老家只不过是个偏远小山村,那大脆梨又不是贡品,让我上哪找啊?”
最胖的一个怒气最大:“你们还好,可以去御膳房碰碰运气,而我要去找本什么破经书替她解闷儿!她说的那本经书,我连听都没听过。连字都识不了几个,还听什么经书啊!”
白毓萱一见有人,连忙藏在了花丛中。到了深夜,她们这种最低等的宫女是不能够轻易走动的。不过倚兰院这几个不一样,她们有林才人的口谕,可以自由走动。
这时,胖宫女打了个喷嚏,弯腰间,无意看到了花丛中隐隐约约藏着一个人。
“有刺客!”胖宫女吓得脸都白了,失声大叫起来。
白毓萱一惊,刚准备逃走,只见附近巡逻的御林军已经赶到。
“无论如何不能被他们抓住!”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我不能犯任何一点点错的,如果犯了错,我就不可能有机会接近皇上的!”
想到这里,她迅速揭下了那张人皮面具,将头发散开,“刷”的一下子从花丛中站了起来。
“啊……”胖宫女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白毓萱那张恐怖的脸,在微弱的星光下,越发显得恐怖异常。长发随风轻轻飞舞着,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
“鬼……”那些御林军们也惊愕的大声叫了起来。
白毓萱右手轻轻一挥,只见一股烟雾从袖中飘出。她借着那朦胧的烟雾,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多年行骗的生涯,使白毓萱练就了一副好腿脚。如果换成其他人,未必能够脱身。可是她不一样,她是白毓萱,她是京城第一女骗子。
误打误撞中,白毓萱居然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她连忙戴好面具,蒙上了被子,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正如她所料,第二天,宫里便开始暗暗地进行大规模的搜查了。
“什么鬼啊,你们是不是看花眼了啊!”大总管方公公问那几个宫女。
这方公公极瘦,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让人看了,不得不怀疑这大周国宫内的伙食有问题了。堂堂的大总管,怎么瘦成这个模样,简直一阵微风吹来,就足以将他吹走。
副总管朱公公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胖宫女已经吓病了,早已经爬不起来了。另一个非常瘦的宫女连忙说:“不是的,是真的!朱公公,不信的话,您问问那些御林军们,真的是一个女鬼!”
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用手画着:“她的头有水缸那么大,她的舌头好长好长,她的脸好苍白……”
“住口!”方公公训斥道,“以后少乱说!要是惊动了林才上,动了胎气,你们几个的脑袋还想保得住吗?”
几个宫女听了,这才闭上了嘴。
怀孕是件喜事,可是林才人宫外闹鬼,无疑是件非常败兴的事情。她们知道,那个林才人小人得志,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这事,最好别传到林才人耳朵里,否则的话,她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方公公想了想,对朱公公说:“闹鬼的事情保密,这事只能悄悄查,让御林军别插手了。”
“说不定御林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朱公公笑着说,“再说了,杂家的话,御林军能听吗?”
方公公想了想,说:“没事,这事杂家去禀报皇上。这事无论如何不能闹大,林才人刚怀孕,就闹出这种事情,闹不好是有人故意兴风作浪。”
一大早,白毓萱和杜鹃几个刚起床,正准备去太极殿打扫,只见朱公公已经带着人马堵住了房门。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哟,朱公公!”杜鹃笑着连忙迎了上来,紧紧拉着朱公公的衣袖,笑成了一朵花儿,“您怎么一大早就带着那么多人到我们这里来了?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朱公公的脸拉得比长白山还要长,他不悦地推开了杜鹃的手,百合和莲花看了,掩口而笑。虽然她们三个平时相处的不错,可是无形之中,她们俩个还是将杜鹃视为对手的。没办法,谁让杜鹃的容貌比她们俩个略胜一筹呢?
“没什么,宫里丢了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杂家来查一查。”朱公公冷冷地说。
杜鹃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朱公公带人走进了屋子,胡乱翻腾着。
白毓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的东西随便翻,那枚玉玺已经送出宫去,又有什么怕搜查的呢?
正如她所料,朱公公一无所获。
“快去打扫太极殿吧。”朱公公冷冷地说,“小蜻蜓,从今以后,你负责监督,如果有什么差池的话,杂家唯你是问。”
“是,公公。”白毓萱低头应道。
朱公公带人刚走,百合和莲花都迎了上来,惊喜地问:“哇……小蜻蜓,你好厉害啊!你现在身份已经比我们高了啊,还负责监督我们!以后,我们可都要好好地拍你的马屁了!”
杜鹃越听越气,脸涨得红红的。
“那你们就使劲拍!”杜鹃生气地往外面走去,“别被马蹄子踢着就成!”
看着她那气呼呼的模样,百合和莲花不屑地笑了。
她们紧紧拉着白毓萱的手,冷笑道:“瞧她那得瑟劲儿!自己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到呢,倒先把自己当贵妃看了!”
白毓萱不愿意和她们说这些没意义的事情,笑着说:“好了,我们快去太极殿吧,干活儿要紧。”
百合看着白毓萱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低声对身边的莲花说:“得瑟什么啊!长得那么丑,干一辈子也只不过是个宫女。”
莲花也偷偷笑着说:“甭理她。不过说实话,她比那个杜鹃可是好多了,那只死杜鹃,整天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有机会,一定好好修理修理她!”
共同的敌人,让百合和莲花之间的友谊更加牢固了。对于白毓萱,她们并不太在意,因为她是那么平凡,平凡的如一颗细小的尘埃,可以忽略不计。
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向了大地。蔚蓝色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澄,那朵朵白云,如一缕缕扯下的白纱,随意被扔在天边。
白毓萱一边扫着地,一边胡乱地想着。
这时,几个提水的太监走了过来。虽然他们已经挨过了那一刀,不过外表看起来仍然还是个男人,一见这几个漂亮的小宫女,眼睛立刻绿了。
“我来帮你扫吧!”为首的一个小太监见百合正在无精打采地扫着地,连忙走了过来,笑着说,“你扫了半天,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百合一听,乐得连忙把扫帚扔到那小太监怀中,生怕他反悔。
“好了,你扫吧!”百合兴奋地说。
她刚想转身跑出去玩儿,去被小太监给叫住了:“过来,小妹妹,告诉你件大事儿!宫中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百合就是个十足的八婆,恨不能将自己的耳朵贴到墙壁上,到处探听消息。
遗憾的是,她父母只给她两只耳朵,根本就不够她探听的。东家长,西家短,她哪有精力去管那么多啊!
在一边的杜鹃看他们那亲密的模样,低声骂道:“都瞎了眼吗?没看到姑奶奶我长得如花似玉,那个百合,在我面前,分明就是根杂草啊!哪里配和我相提并论?”
可是,那个小太监似乎并不欣赏她那如花的美貌,只对那个大大咧咧的百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