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三年,皇宫都会在民间选一批女子进宫充当宫女的。
白毓萱已经将头发染黑,走在人群之中,根本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她轻轻地来到了郊外,看着远处那个小黑点,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
“爹,娘,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她心中暗暗地说,“他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的!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十七年了,十七年前的债,他必须得还!”
白毓萱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痕,转身离开了。
这时,她无意间发现杂草中赫然躺着一个人!
“谁?”她心中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杂草中,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看她的脸色,已经咽气多时了。身边,还有一个蓝色的小布包。
白毓萱轻轻地打开了那个小布包,里面有一张帖子。原来,这过世的姑娘,是从边疆来应征宫女的,名叫小蜻蜓。看来,这小蜻蜓在路上染上了重病,已经到了京城,却无法踏进那道红红的宫门。
“小蜻蜓,你放心,我会代你入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挖坑,“你一路走好,早点投胎到个好人家吧。”
她动手埋葬了小蜻蜓,背起那个蓝色的包裹,大步流星地往宫门走去。
此时,高逸辰和了尘师太急成一团,他们看着那空空的小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糟了!”了尘师太愁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墙上,“她肯定去向那个人通风报信了!原本想用她来当人证,想不到却……”
高逸辰想了想,说:“师太,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如果她真的向那个人通风报信的话,想必捉拿我们的人马已经快到了。我们快走,事不宜迟!”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行李,拉着了尘师太上了车,迅速离开了。
“毓萱,我不会离开的!”高逸辰看着那滚滚人流,心中暗暗地想,“我一定会为你父母报仇的!高逸明的事情,暂且先放下,你的事,那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大红的宫门前,美女如云。一个肥胖的太监,漫不经心地挑选着那些前来应征的宫女们。当然,那些女孩子们有的并不是冲着当宫女来的,她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无疑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太监并没有仔细挑选,只见最漂亮的一个女孩悄悄凑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温润的玉镯,那太监便含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女孩便高高兴兴地拿着包袱进了宫门,准备到时候让这胖太监给她安排住的地方了。
白毓萱见了,面无表情地走到那太监身边。那太监见她长相平平,并没有多关注。不过,白毓萱也学那漂亮女孩那样,往那太监手里塞了块银子。
那太监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圆滚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费多少时间,今年新入宫的宫女们已经选好了,整整三十名。这三十名宫女中间,美丑相差甚大,最漂亮的无疑是那个送玉镯的姑娘了,她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一看就是那种顶尖的美人儿。让她做个小小的宫女,的确有些委屈了。不过,她出身贫寒,哪里有资格来参选嫔妃啊,只能“曲线救国”。
“杂家姓朱,大家可以叫杂家朱公公。”胖太监说话的语速非常慢,好像火烧着了屁股,他也不会因此而加快语速的。
一听叫他“朱公公”,那些女孩子有的便笑了起来。因为这朱公公长得实在是像猪,肥头大耳的,看起来跟猪差不多,好像前世他们是对亲兄弟一样。
“笑什么?”朱公公的嘴角本来一直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听姑娘们笑了起来,脸一沉,立刻结上了层厚厚的冰霜。
姑娘们立刻闭紧了嘴,低下头不再笑。
朱公公背着双手,来回地踱来踱去,像是在检查自己的士兵一样。
“你们听好了,这是皇宫,不是你们村的街头巷尾,可以任你们大声喧哗!”他的目光无比凌厉,看起来如某种嗜血的动物一样,“今天是第一次,杂家念你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如有再犯,杂家定不轻饶!”
他停在了白毓萱面前,只见她一脸平静,朱公公冷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白毓萱淡淡地说:“小蜻蜓。”
“小蜻蜓?”朱公公听了,笑了起来,“还有人叫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乡下来的。”
他独自笑了一会儿,开始给宫女们安排房间。白毓萱和那个漂亮的姑娘及两个年轻姑娘分在了同一个房间。她们住在了夜星院的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这朱公公其实是宫中的副总管,贪得无厌,人品极差。
漂亮姑娘坐在床上,脸上流露出无限向往。她独自傻笑了一会儿,说:“我叫杜鹃,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他两个姑娘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笑道:“我叫百合。”
“我叫莲花。”
白毓萱的东西非常简单,因为那个过世的小蜻蜓,只留给她这么一点点东西。
“哦,你叫小蜻蜓,我记得!”杜鹃笑着走到了独自整理东西的白毓萱身边,趾高气昂地说,“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的东西怎么那么少?”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动白毓萱的东西。
白毓萱轻轻地将她的手给推开,淡淡地说:“家里穷,只有这些东西。”
杜鹃听了,笑了起来:“唉呀,其实大家都是家里条件不大好才要进宫当宫女的。不过,我还有翻身的机会,而你没有了。如果你长得再漂亮一点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其他两个姑娘一听,连忙凑了过来,颇有兴致地问:“有什么机会?”
百合和莲花长得虽然不如杜鹃,但是也算是个美女。她们都觉得自己比白毓萱漂亮多了,她没机会,不代表自己没机会啊!
“笨蛋!”杜鹃笑道,“进了宫,就有机会见到皇上了!”
一听“皇上”两个字,白毓萱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哦……”百合和莲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杜鹃轻轻地敲了一下离她最近的百合的头,娇嗔道:“装什么装啊!别告诉我,你费尽心机进宫,只为了当几年宫女,拿那点点钱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你们俩个啊,都是些不安份的主儿!不过小蜻蜓不一样,她肯定是想来挣钱的!”
百合和莲花一边听着,一边得意地笑着。她们都觉得,这个小蜻蜓长得也实在太平凡了,别人好歹也算薄有几分姿色,而她是连一分姿色也没有。
这些宫女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宫殿干活,白毓萱和杜鹃等四个,负责打扫承恩殿。
朱公公一边看着她们打扫,一边训斥道:“好好干啊!承恩殿可是祭祀皇家列祖列宗的地方,一定要打扫干净!”
杜鹃一边打扫着,一边悄声对白毓萱说:“这地方不错,皇上肯定得经常来祭拜列祖列宗的吧。嘿嘿,想来我杜鹃很快就要飞上枝头了。”
白毓萱一边打扫着,一边暗暗地想:“来吧,快点来!我倒想好好看看,觅雪为之尽忠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将自己的亲哥哥杀死!”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杜鹃见白毓萱暗自出神,轻轻地推了她一下,笑道,“放心吧,等我飞上枝头,我一定将你调到我身边当宫女。百合和莲花不行,她们都有野心的!”
这杜鹃连皇上的面儿还没见呢,已经开始动手安排起自己的排场了,连宫女都选好了。
百合和莲花浑然不知,仍然在认真地打扫着。
白毓萱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小蜻蜓,过来打扫这边!”朱公公在不远处喊着,“这里有落叶!”
“是!”白毓萱连忙提着扫帚跑了过去。
“真是个怪人!”杜鹃看着白毓萱的背影,低声骂着,“也不知道讨好一下我这个未来的主子!自己长成那副模样,不找个靠山怎么行?”
白毓萱认真打扫着,朱公公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看样子,以前干过不少粗活吧?”他微笑着问。
“回公公的话,奴婢自幼就干这些的。”白毓萱认真地打扫着每一片落叶,甚至将青石缝间的泥土都清扫得干干净净。
朱公公点点头:“那好,明天你跟小春子出宫一趟,帮着宫里的姑娘们买点胭脂水粉。”
“是。”白毓萱点点头。
她知道,宫里的许多姑娘们都不用宫里提供的胭脂水粉,而是喜欢自己出去买。一半是因为宫里提供的胭脂不一定适合自己,另一半原因是,这是一个不显山露水的行贿机会。许多姑娘们都会多给点钱,并不在乎到手的胭脂到底质量如何。朱公公喜欢这个差事,但是他自己并不亲自出去办,而是派他身边的小太监代劳。
小春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模样,长得非常清秀,看起来像个娇弱的姑娘。他细眉细眼的,皮肤白皙,说起话来也慢腾腾的,大概是受了朱公公的传染吧。
忙活了一天,白毓萱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其他三个女孩已经进入了梦乡,而她,却无法安然入睡。她的手轻轻地伸向自己的怀中,抚摸着那枚玉玺。
“明天,也许是个机会!”她心中暗暗地想,“我该将这玉玺还给他了,毕竟了尘师太还活着。还给他,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他去杀他的高逸明吧,我去复我的仇!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就不再有任何瓜葛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毓萱就跟着小春子出了宫。
京城的街头,依然繁华如初。
小春子不大喜欢说话,他直接去了一家胭脂铺。这家胭脂铺非常小,老板是个瘦的跟猴子一样的中年男子。
白毓萱见过这老板,当初她没少骗过他。她知道,这老板非常缺德,经常用一些劣质胭脂充当上等货,所以她以前没少坑他。
不过,小春子和那老板似乎非常熟悉,他只是递过一张纸和一小袋碎银子,那老板便按照单子预备好了所有的东西。
白毓萱没有多说话,一看眼前这情景,她就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易,肯定并非第一次了。对于这种事情,还是不破点为好。
她提着那些东西,只见小春子淡淡地说:“杂家去庆春楼喝茶去,你先自己转一会儿吧,傍晚的时候,我们在宫门口会合。”
“是。”白毓萱连忙说。
她正巴不得找个机会回到白家老宅呢,谁知这小春子却主动提供给了她机会。
小春子大摇大摆的进了庆春楼,和在宫里时谦卑的模样大相径庭。在宫里,他就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可是一出宫,马上就变成了大爷,跩得很。
白毓萱提着那些劣质胭脂到了白家老宅。她轻轻地推开门,只见芳草萋萋,一片安静。偌大的府第里,没有一个人影。
“看来,他们都走了。”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
她轻轻地到了后院,看着那株结满了果子的梨树,轻轻地摘下了一个散发着香味的梨。她将梨放到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口,一股清甜顿时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这株梨树生命力非常顽强,也没有人打理,每年都能结出好多的果实。本来,梨树是不能种在王府中的,俗话说:“松梨桑柏槐,不入王府宅。”不过,这株梨树不同,因为白毓萱的父母一被囚禁这里时,就意味着要分离了。
白毓萱轻轻地蹲了下来,用手在梨树下挖了个小坑,将那枚玉玺用布包好,深深地埋在了树下。
“等有机会的话,再给他吧。”白毓萱心中暗暗地想,“只可怜了姨娘,她刚刚和我相遇,却又要永别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将那已经泛黄的画像收了起来。
“娘,您安息吧。”白毓萱将画搁在了房梁上面,她不想别人再看到这幅画,“女儿进宫了,女儿一定要替您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