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姬十四把情况和蓝翎汇报完之后,蓝翎竟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而是静静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分配任务:“我去跟踪雨霏霏,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底细,墨羽说过我不可以暴露身份。你去跟踪雨点点,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记下来,只要发现可疑的地方就马上向我汇报。”
姬十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沉着冷静、骨子里充满自信的蓝翎,于是他想鼓励她一下:“蓝翎,你刚才思考的样子很像……”
姬十四是想说“很像一个真正的捕快”,但是蓝翎接下的话却是——“很像墨羽!对不对?”
“嘻嘻嘻,我是故意学他的,没想到一下子被你看出来了,看来我学得还挺像的。”
看着蓝翎一脸花痴的样子,姬十四真想一头撞死算了。什么狗屁沉着?什么狗屁冷静?什么狗屁自信?全都和墨羽一样狗屁!姬十四在心里狠狠地骂着。
总会有那么一天——姬十四在心里畅想着缥缈的未来——我会当着蓝翎的面把狗屁墨羽的头狠狠地按在案板上,然后拍下照片传到灵界所有大网站、小网站、八卦网站、狗屁网站……
“你在想什么?”蓝翎好奇地看着两眼发直的姬十四。
姬十四眨巴眨巴眼睛,把攥得紧紧的拳头放在胸前,很坚定地瞪着蓝翎:“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然后扔下莫名其妙的蓝翎,找雨点点去了。
虽然姬十四很努力,但是他那边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无论他怎么观察,雨点点始终是相貌没有问题,声音没有问题,就连上课时喜欢用手指转笔的习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蓝翎本不应该掺和这件事的,也许被墨羽知道了,又会冷冷地对她说:“你的任务难道是调查失踪人口吗?”
但是她的心里就是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有案子不查那还算是一个捕快吗?更何况身份泄露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本着为灵界负责的态度,她也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蓝翎需要一个帮手,巡视了一圈之后,她决定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潘茄子——可怜的潘茄子。
“茄子……”蓝翎的眼睛盯着黑板前面的自然科学课老师Mrs.夏,嘴唇没动,但是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潘茄子的耳朵里。
这种千里传音术虽然看着神奇,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要刻苦练习任何人都可以达到“唇不动而声动”的效果,是上课说话聊天打屁扯淡的必备绝技。蓝翎来人类世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的学习能力却很强,更何况有潘茄子这位仰慕者的言传身教,所以她很快便掌握了这门技术。
“我在。”潘茄子温柔地回答着。
能被美女同桌这么亲切地呼唤,潘茄子有点儿忘乎所以,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正坐在山坡上和蓝翎一起看夕阳,又觉得自己正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和蓝翎一起看星空,陶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帮我弄一根雨霏霏的头发。”蓝翎认真地看着老师刚刚画在黑板上的平面镜和蜡烛。
这个奇怪的要求立刻打破了潘茄子的幻想。
“为什么?”潘茄子忘记用千里传音术了。
“潘茄子——”Mrs.夏一声尖叫,让所有人的耳膜都经历了一次刀割般的洗礼。
Mrs.夏是个很特别的老师,她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名字——夏如水,还有着和名字一样温柔如水的外表,但是不要被她的名字和外表所蒙蔽,一旦她发起火来,能让蛇女美杜莎、峨眉派灭绝师太、白雪公主她后妈等所有真实世界和虚幻故事里存在的出手狠毒的女人甘拜下风。不知道到底是她的暴脾气导致了她至今未婚,还是因为她至今未婚导致了她的暴脾气。
2
潘茄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由于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大卸八块,还是五马分尸,所以他的腿抖得很厉害。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为什么’?”Mrs.夏质问道。
潘茄子看了一眼蓝翎,硬是没出卖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说‘为什么’,你自己说的‘为什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Mrs.夏的绕口令说得特溜,完全达到了抢Mr.司徒饭碗的水平。
但是潘茄子的脑子却没有那么灵光,他被这么多个“为什么”弄晕了,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上来。”Mrs.夏平淡的语气里蕴藏着无限杀机。
还好,潘茄子的运动能力并没有丧失,虽然他往讲台上行进的姿势特像半身不遂加小脑萎缩患者,但好歹他是上去了。
“拿着。”Mrs.夏把一根蜡烛塞到潘茄子的手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那根蜡烛。
潘茄子不知道老师想做什么,他把那根蜡烛高高地举过头顶,生怕那根蜡烛会烧到自己似的。
“哇——自由女神!”距离潘茄子最近的高乐高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和全班同学分享了他的新发现。
“哈哈哈——”同学们一阵哄笑。
Mrs.夏生气地把潘茄子的手臂拉下来:“我让你举那么高了吗?平举。”
平举之后,潘茄子便成了一个标准的人形蜡烛台。
“接下来,我们讲讲平面镜的成像原理。”Mrs.夏像拍教具一样,拍了拍潘茄子的肩膀。
“我们这里有一个平面镜。”Mrs.夏指了指右边那个放在讲台上的、正对着潘茄子的台式镜子。
那镜子的外框是绿色的,和潘茄子身上那件绿色的带青蛙头的衣服特配。
“我们这里还有一根蜡烛。”Mrs.夏又指了指左边——烛台被她无情地忽视了。
“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镜子里面的蜡烛和镜子外面的蜡烛从外形上是一模一样的。”
潘茄子的手臂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开始下垂,但是为了坚守岗位,他和地球引力做着顽强的斗争。
“大家看,烛台上的蜡烛现在已经开始摇晃了,而镜子里面的蜡烛也在摇晃。大家看好了,它们摇晃的频率、幅度是完全一样的。下面,我把烛台上的蜡烛吹灭。”Mrs.夏走到“烛台”面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潘茄子,你来告诉大家,镜子里的蜡烛发生了什么变化。”Mrs.夏给潘茄子出了一个不太需要智商也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没什么变化啊!”潘茄子憨憨地回答着。
Mrs.夏瞪着潘茄子,一字一顿地喝道:“你手里的蜡烛已经灭了,请你告诉我,镜子里的蜡烛到底有没有灭?”
“没灭啊!”潘茄子似乎也很奇怪。
Mrs.夏一声尖叫:“潘茄子——”
潘茄子吓得手一松,蜡烛掉在了地上。
“你在故意捣乱是不是?”Mrs.夏一脚把蜡烛踩成了蜡烛饼。
“我……我没捣乱。刚才镜子里的蜡烛真的没灭。”潘茄子开始抽泣。
蓝翎突然心里一惊,如果潘茄子真的没说谎,镜子里面的蜡烛没有灭,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星夜姬藏在这面镜子里。
藏有星夜姬的反光物映射出来的物体会与本体稍有不同——通俗点儿讲就是,如果星夜姬藏在一面镜子里,那么你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你未必会对着你笑,他有可能对着你哭,对着你发呆,惨一点儿的还会对着你装贞子。
这时的蓝翎只要飞身上前,把藏在手心里的封印往镜子上一按,那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但是就在蓝翎想动还未动之时,潘茄子突然冲上去,挥手就是一掌,“啪”的一声,镜子被他打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蓝翎呆住了,碎片太多了,而每一块碎片里都有可能藏着星夜姬。
Mrs.夏和全班同学几乎一起石化了。
3
“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潘茄子对Mrs.夏使劲儿挥着手。
“把你爸爸妈妈找来,现在!马上!Right now(马上)!”Mrs.夏用尖尖的手指指着潘茄子,似乎正在压制着想一指头戳死潘茄子的欲望。
“他……他们来不了……”潘茄子这次真的哭了。
“他们来不了,你就不用再来了。”Mrs.夏使出了所有学生都怕的撒手锏。
距离讲台最近的高乐高说出了潘茄子的苦衷:“老师,他爸爸妈妈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潘茄子是和他奶奶住在一起的。”
Mrs.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伦理的角度、从人性的角度、从“老师是心灵工程师”的角度,她都不能让一位老奶奶费尽周折地赶到学校来聆听她的教诲,但是这口气又是必须要出的。
“丁零零——”下课铃响得很是时候。
Mrs.夏一边收拾教案,一边对潘茄子说:“让你们的班主任Mr.司徒到我办公室来。”
原来“倒霉”这种东西是可以传染的,Mr.司徒躺着中枪了。
暴力女Mrs.夏和老夫子Mr.司徒之间到底会经历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无人得知。那应该是属于另一个独立故事里的。
Mrs.夏刚一离开教室,蓝翎便冲上了讲台。她把有点儿碍事的潘茄子往门口一送:“茄子,你先去找Mr.司徒,回头我再慢慢安慰你!”
说罢,蓝翎便拿起扫帚把镜子碎片往簸箕里一收,接着转身跑出了教室。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对着镜子碎片挨个儿笑,挨个儿许愿,但是映射在镜子里的始终是她那张笑得都快成僵尸的脸。
这时,最后一片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丁小勺的身影。
蓝翎一阵欣喜,以为自己找到了星夜姬,但当她回过头时,看到的确是真正的丁小勺。
丁小勺把手里的一小块镜子碎片扔进蓝翎的簸箕里后就想跑,却被蓝翎一把逮住了。
“丁小勺,你在干什么?”蓝翎问。
丁小勺挣扎着:“这块镜子碎片是在老师讲桌底下找到的,有人让我交给你。”
“那个人是谁?”
“不能说。”丁小勺的眉头皱得跟包子褶似的,为难得都快哭了。
蓝翎记得有一次下课的时候,高乐高拿着把扫帚当着女生的面逼问丁小勺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时,丁小勺就是这个表情。
“是高乐高吧?”蓝翎问。
丁小勺吓得一个激灵:“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丁小勺说完,便使劲儿一挣跑掉了。蓝翎没再追他,高乐高的事以后再说,也许这块碎片里正藏着她要找的星夜姬。
但是验证之后,蓝翎发现所谓的“奇迹都会在最后出现”全都是骗人的。也许在镜子摔成碎片的那一刻,星夜姬已经逃走了,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星夜姬确实是在樱宁学校。
蓝翎刚想把手里那块碎片扔进簸箕,但就在这时,她突然惊奇地发现那块碎片的背面竟然粘着一根鸡毛。蓝翎把那根鸡毛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是姬十四的味道。这下蓝翎全都明白了,难怪潘茄子会莫名其妙地打翻那面镜子,原来都是姬十四在搞鬼。
蓝翎想找姬十四问个清楚,但是姬十四就像知道蓝翎的心思似的,一下课就冲出教室,直到上课时才回来,让蓝翎根本就抓不找他的影儿。蓝翎心里愤愤地发着誓:看回家以后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