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然科学课后，潘茄子没有再出现。据高乐高称，在那场暴女和老夫子的战役中，老夫子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于是把潘茄子单独叫到他办公室训话去了，估计这一训必将训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蓝翎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潘茄子的，尤其当她知道潘茄子的父母已不在世时，心里更是难过，因为她最清楚无父无母是什么感觉——孤独、无助、没有安全感，就像一只被卸去龟壳的乌龟，一只被拔掉所有尖刺的刺猬。
潘茄子被Mrs.夏抓上讲台已经很倒霉了，姬十四竟然还雪中送炭——不对，不对，是雪上加霜地施法术戏弄了潘茄子，真是太不像话了，蓝翎就不相信姬十四这次破例施法依旧能和他的生命扯上关系。
放学的时候，姬十四又跑没影了。蓝翎坚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自己先坐车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鸭婆刚从市场买了一捆大葱回来，絮絮叨叨地和蓝翎说人工种植的大葱从口感到味道都没法和野生大葱媲美。虽然她每天都会“咔嚓咔嚓”吃掉很多人工大葱，看起来吃得挺香，但是她心里面还是向往野生大葱，那种自然的野性的葱味在人类世界是根本找不到的。
鸭婆的大葱论说得蓝翎挺想家，她又何尝愿意待在人类世界呢！每天被关在教室里，听着老师们声嘶力竭地讲这讲那，还要遭受着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的折磨，哪里有生活在丛林里逍遥自在。
“鸭婆，如果姬十四回来了，让他到我房间来找我。”蓝翎打断了鸭婆的大葱论。
“没问题。”鸭婆幸灾乐祸地答应着，“嘻嘻，那小子准是又闯祸了。”
关上房门之后，蓝翎身心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笔筒里的那支黑色的羽毛笔发呆。那支羽毛笔是墨羽给她的，是她和灵界——更确切地说是和墨羽传递信息的工具，只要她把想说的话用那支羽毛笔写在白纸上，那么所有信息都会直接传递到墨羽心里。
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汇报给墨羽呢？墨羽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而特意来一趟，毕竟这是蓝翎和星夜姬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可是粘在镜子上的鸡毛又怎么解释？如果不是姬十四进来掺和，也许蓝翎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了。
“该死的姬十四！”蓝翎刚骂了一句，门便“砰”地一下就被撞开了。
2
姬十四满头大汗地冲到蓝翎面前：“小蓝，那个雨点点果然不对劲儿。”
但是蓝翎却没接他的话茬儿，而是把那根鸡毛拿到姬十四眼前：“这是什么？”
姬十四愣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说：“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根毛——喂，小蓝，你想不想知道那个雨点点哪里不对劲儿？”
“为什么你的毛会黏在潘茄子打碎的镜子碎片上？是不是你施法术故意让潘茄子打破镜子的？”蓝翎直截了当地质问姬十四，她必须在墨羽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把它搞清楚。
“你凭什么断定这是鸡毛？凭什么断定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鸡毛？说不定它是乌鸦毛、鸽子毛、烤鸭毛！”
“哈——烤鸭毛我没见过，但是烤鸡毛我却熟悉得很。就你身上那几根毛，什么长度、什么形状、什么颜色、什么味道我都一清二楚，所以，姬十四同志，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狡辩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蓝翎的语文课没白上，从Mr.司徒那里学会了不少新词语。
姬十四无从抵赖，只好硬着头皮招认：“对，我是对潘茄子施法术了，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为什么？”
“他浑身上下全都惹人厌！”
蓝翎生气了：“潘茄子招你惹你了？他天天被老师训，被同学欺负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捉弄他！你知不知道他爸爸妈妈都已经不在了，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
说着说着，蓝翎的眼圈就红了。
姬十四见蓝翎快被气哭了，急忙说道：“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救雨点点……”
姬十四的话没说完，就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动作一下子把姬十四出卖了，什么“看不惯潘茄子”，什么“潘茄子惹人厌”全都是借口，他施法术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雨点点。蓝翎冷笑一声，往椅子后背上一靠：“你可以自己选择，招出一切或者让我再烧一把涅槃之火把你变成烤鸡。”
“嘻嘻，别吓我了，你第二次涅槃之火要等你一千岁才行呢。”姬十四的笑容被蓝翎的目光打回了原形，“好吧，我告诉你到底为什么我要施法术。潘茄子说镜子里的蜡烛没熄灭的时候，我就猜到星夜姬一定在那面镜子里，而且你一定也察觉到了。但是如果星夜姬被你封印，那么灵界便会立即召你回去，更不会允许我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走了，那雨点点怎么办？既然有人能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雨点点来，那就说明掠走雨点点的那个人并非善类。我不能扔下雨点点不管……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雨点点是人，你是妖，她不需要你去救她，人类有警察，有……”
“她是我朋友！”姬十四大声告诉蓝翎，“就像我和你一样，我被墨羽按到案板上的时候，你不也替我开脱吗？这是什么，这就是朋友！我说我捉弄潘茄子，你就和我急，那你和潘茄子之间是什么，那也是朋友！”
“我和潘茄子是朋友？”蓝翎从没想过“朋友”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会和人类交朋友。她只是看到潘茄子受欺负，心里不舒服，特别想替他讨个公道。
3
朋友的问题还没捋清楚，突然，电光石火之间，蓝翎想到了一个比“朋友”更严重的问题。她“嗖”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一把抓住了姬十四的衣领。
“你刚才说什么？”她恶狠狠地瞪着姬十四。
“哪句话？我刚才好像说了很多话。”姬十四有点儿心虚。
“就是那句‘我被墨羽按到案板上的时候，你不也是很心急地替我开脱吗’，你怎么会记得这件事？我当时明明对你用了‘四大皆空’，你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对。”
“嘻嘻，嘿嘿，呵呵，哈哈……”姬十四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装傻还能做什么。
蓝翎咆哮道：“不许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划根火柴把你烧成烤鸡！”
姬十四只好从实招来：“你的四大皆空没起什么作用。”
“那么，我那天晚上对你说的话，你都记得？”蓝翎的表情非常难看。
姬十四点点头，没敢出声。
蓝翎松开姬十四，慢慢地退回到椅子上，然后猛地一转身，留给姬十四一个难以琢磨的背影。
蓝翎的心乱极了，她对姬十四说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他竟然都记得，真是丢死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不对，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她是神捕的女儿，可是竟然连最简单的“四大皆空”都做不好！她一直都在为她的梦想而努力，可是为什么所有的努力都得不到回报呢？这个样子还当什么神捕，当什么神捕啊！
蓝翎的鼻子酸得要死，她使劲儿地仰着头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小蓝……”姬十四想安慰安慰蓝翎，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蓝翎对姬十四轻轻挥了挥手。
姬十四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外人是帮不上忙的，他刚想离开，突然听到蓝翎一声尖叫：“糟糕！”
“怎么了？”姬十四忙问。
蓝翎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如果‘四大皆空’对你不管用的话，那对高乐高是不是也不管用呢？”
姬十四点点头：“也许，可能，大概吧！”
蓝翎一拍额头：“天哪！事情怎么越来越乱套啊！星夜姬找不到，雨点点又失踪了，雨霏霏已经知道了咱们的底细，这会儿又出来个高乐高……”
一瞬间，蓝翎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一团糨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