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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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天不藏奸(5)

举头三尺有神明,古往今来放过谁?民间有句俗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闫冰还没“玩够”的时候,“四清”运动已经结束,好在“****”接着又来,等于希望还在。如今,闫冰仍然指使汪登科再到县里有关部门继续反映福增的“严重贪污问题”,争取去和县里“****集团”问题挂钩连线,籍以取得突破性胜利成果。闫冰给汪登科面授机宜,他说,县里老梁“****集团”当政那时的所谓组织,那叫什么?就是在你遇到困难时,他说无能为力;在你遇到不公时,他说要正确对待;在你的权益受到侵害时,他说要顾全大局;在你受到诬陷时,他说你要相信组织;在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时,他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当需要有人冲锋陷阵时,他说是你的坚强后盾;在你取得成功时,他说是组织培养的结果。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咱们这个工作的意义,关键还不在王福增这里,而是从王福增这里下手,曲线斗争,顺藤摸瓜,揭开景县****集团的内幕。这样的话,那意义可就大了去了!闫冰许愿,事成之后,保证能让汪登科当上村里的一把手。因为闫冰一直认为苟耕申还不是担当书记的那块料,只是苦于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让他过渡一下。这时,一直梦想东山再起的汪登科正中下怀。他想如果能够当上高庄的书记,那可是祖上烧了高香。

一天黎明前夕,天黑如墨。高庄一户人家的大门“吱呀”开了,一个黑影探出头往四周瞅瞅,复又进去,提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然后轻轻掩上屋门。走至窗前,又向那黑漆漆的窗口探了探。远远传来一声鸡叫,他像是被刚叫醒似的,终于拎起包裹出了院门。一股冷风钻进脖颈,一个冷战,他哆嗦地将脖子缩进衣领,又唏溜了一口涎水,将包裹挽在臂弯里,两手缩进袖筒,脚步一跛一颠涉进黑暗。这个黑影就是又去县城告状的汪登科。按照闫冰的意图,汪登科确实早出晚归不辞辛劳地跑了一段时间。不过,那时汪登科到了县里,两眼一抹黑,谁也认不得。老同志调走的调走,退休的退休,年轻人开会的开会,下乡的下乡。碰上个把两个在家的造反派,汪登科反映的情况要不人家不清楚,要不人家没兴趣。坐了不少冷板凳,吃了不少闭门羹。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日子一长,汪登科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进城要坐车,饿了要吃饭,晚上要住宿,一天到晚,东跑西颠,没钱等于寸步难行。后来对闫冰的安排汪登科当面点头应允,但是一直慢慢腾腾,难以付诸行动。过了一段时间,闫冰在村头碰见了汪登科,不悦地问:“哎,登科,怎么回事,还没动身哪?”汪登科不好意思地回答:“哎呀,这两天手头活路太紧,过两天再说吧!”闫冰是个聪明人,想到汪登科如今也是庄稼人一个,手里哪有什么活钱?再说,让人办事,嘴巴抹石灰,白说顶啥用,必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才能奏效啊!于是,闫冰回家从柜子里将自己的退休工资拿出几元,交给了汪登科,嘱咐他:“抓紧时间去跑,以后如再需要花钱,别客气!直接说,把事办成了,就什么都有了,懂不?”资金到位,干劲百倍。汪登科第二天便赶到县城继续告状。此后,不到半年汪登科往返县城一二十次,闫冰的退休工资也基本全部砸了进去。但是,始终未现闫冰所期待的任何效果。

这年暑期放学之前,公社分配一个姓何的女老师来到高庄小学担任校长兼老师。何老师那年30多岁,身材窈窕,聪颖秀丽,体态轻盈。狗改不了****,狼变不了吃人。汪登科自以为马上就是村里的书记了,因而走路昂头,说话气粗,胆子也便大了起来,有事没事便与人家何老师套近乎。一天三趟地在学校里跑进跑出,目光像鹰眼似的死死盯着何老师身子。他知道人家的男人远在外地,便想吃人家的“豆腐”。可是何老师一见汪登科那副猥琐低俗的样子心里就烦,整天象是躲瘟疫似地避让汪登科。这天何老师正在宿舍里午休,盛夏时节房里闷热,她便只着内衣汗衫睡在床上。少妇那高耸的乳峰,白皙的肌肤,令汪登科眼馋得直流口涎。梦中的何老师觉得有人拉扯她的裤子,猛然惊醒,一轱辘坐了起来,发现那人带着口罩,像只兔子一样跳窗逃跑了。可是何老师隔着人皮,也认得那是汪登科的骨头。几次偷腥不成,汪登科恼羞成怒,一招未成,又使一计,那天趁着何老师中午去坑边洗衣服之机,将一包砒霜丢到水缸之内。下午有些学生渴了喝水,就到缸里舀水,结果30多名学生出现了头晕、恶心、呕吐等不同中毒症状,其中7人即刻被送医院救治。此事非同小可,惊动了景县公安局,于是派人来村破案。这时,汪登科自作聪明,贼喊捉贼,他主动跑到公安人员那里,揭发举报,说是十有八九就是福增因被撤销职务、开除党籍而对党和社会不满,蓄意对学生实施投毒报复。公安人员问他:“那你有人证物证么?”汪登科说:“还要嘛证据啊,这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么?除了他没别人!捉起来吧,先用刑,再审问,保证没错,俺拿人头担保!”公安人员说:“那可不行,你那人头俺也不敢要啊。现在到了嘛时代啦,怀疑不能代替证据啊!”这时汪登科着急说:“那你说吧,俺现在应该帮你们干点什么呢?”公安的人说:”俺们没有说需要你干什么,你现在最好什么也别干!”

已经没有了党籍、职务的福增,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农民。他不管别人怎么去县里告状,也不管别人怎么去搬弄是非,自己每天照样不闻不问倾心种地。后来,村里办了副业,苦于难以打开门路,便请福增“出山”。福增为了高庄村民,不计前嫌,凭着过去的人脉关系,辛勤奔波,走东家,跑西家,相继为村里拉来了五金厂、橡胶厂等企业加工项目,一时业务红火,创收颇丰。没用一年的时间,村办副业就产生了较好的效益。别人问他用了什么诀窍,福增曾跟人讲,那个时候,能有什么诀窍?当时虽然处在困难时期,但是社会风气还正,通过亲戚、朋友到政府机关、厂矿企业联系工作,不用请客送礼,凭的都是过去个人的人缘。再有,凭着工人老大哥对咱农民兄弟的一片真情......尽管从外表来看,福增似乎是一个落魄的农民了,但这种外表掩饰不住他内在精神的光辉。福增毕竟是一个当了多年乡干部和村干部的人,他有着丰富的内在精神世界。他的沉默与无言,默默地在向社会宣示着他那种内在的坚强与冷傲,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财富。在福增身上,体现了那种士大夫的傲骨,那种冷傲的骨气令人不得不为之油然而生出敬意。人们望着福增那羸弱的身躯,仿佛觉得他非常富有,他的形象在变得高大,那是一种塞乎天地之间的高大,一种不可战胜的气质和性格。同时,人们也突然觉得,闫冰、苟耕申、汪登科等那些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们,显得多么地低下和浅薄!“****”风暴愈演愈烈,村里的运动也是热火朝天,今天斗地主,明天斗富农,斗了“走资派”,又斗“坏分子”。可是,运动中的整个高庄却再没有福增的一张大字报和一封检举信。然而,闫冰却未能躲过这次运动的惊魂一劫。

一天,高庄、小王庄、周辛庄、大刘庄、樊桥、张庄等6个村的干部在大刘庄开会。会上有人提出,“高庄有个叫做‘闫冰’的人,这些年来总是颐指气使,飞扬跋扈,挑拨离间,混淆黑白,村民背后说他是个‘搅屎棍子’,这回咱得想法拾掇拾掇这个‘害群之马’”。但是也有人胆小怕事,说是人家是国家干部,身份特殊,万一出了差错谁来负责?这时县里驻大刘庄的干部老杨当场表态:“大家伙甭害怕,他是老虎啊?就是老虎俺也要掀他一个跟头!惹出乱子,甭怕,俺来顶着!”一听这话,大家顿时来了精神,一致同意明天一早各村派人在高庄村头场院集合,来他一个“明走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去斗地主、富农,实际上就是去揪他闫冰。这天早上,粗大的雨点,狂暴地撒落下来,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一样。雷鸣夹着闪电,闪电带着雷鸣,已辨不清哪里是地,哪里是天,四面八方全乱了套。刚刚睡醒的闫冰一个鲤鱼打挺下得炕来,推开活动窗户,学着领袖的口气,把手挥出窗口,来了一声:人民万岁!他老婆见他今天心情不错,就凑趣地说:“看小样,又装大尾巴狼呢!”闫冰刚刚喝完玉米黏粥以后,坐在炕上悠然自得地剔着牙齿,想着心事。从他裂开的双唇可以看出,他的牙与牙之间离得太宽了,已不再是缝,而是门了。他剔牙的历史太久远了,大概十几岁时就跟他爹学着剔牙。放下筷子,就拿起笤帚,掐断一根笤帚糜子就往自己的牙缝里捅。这天,闫冰的老婆看了不悦,说:“你看看,大清早的,喝了一碗黏粥,你剔个嘛牙啊?你没听说有个古话吗,‘剔牙稀,掏耳聋,不打官司就受穷’么?!”夜晚不把口哨打,清早不讲破口话。闫冰一听这话火了,骂道:“你这个老娘们,真是个丧门星,怎么清早起来就咒俺,告诉你,俺打官司俺受穷,对你没有嘛好处,懂不?”这里话音未落,那里门外突然涌进10多个青年民兵,二话不说,上去就把闫冰从炕上拉了下来,随后戴上一顶预先准备好的高帽,胸前也挂上了一块写着“打倒****分子闫冰”的牌子。闫冰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就被拉着冒雨在孙镇周围的几个村里游斗起来。可怜这个时常以“老干部”、“老党员”“老革命”自居的老爷子,霎时颜面尽失,威风扫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吱,象个落汤鸡,浑身像是筛糠一般颤抖不停。那双千层底的圆口布鞋上,沾满了泥巴,原本挺括的中山服,此刻也变得是泥泥水水,皱皱巴巴,现出一副狼狈相。不知什么时候,有职无权的贫协主席任老三,端着一碗粘粥也来看热闹。任老三走到闫冰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闫冰的肩膀,闫冰先是一惊,回头一看是任老三,便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这时任老三说:“俺说闫大书记,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啊!早知道今天这个熊样,先前干嘛去啦?好歹俺还是个村干部,怕说干部打群众,不然俺扇你几个嘴巴也不冤枉你啊!”说完,带着一脸鄙笑走了。一分奸狡一分穷,十分奸狡天不容。不怕人整人,只怕天整人。闫冰弯头弓腰地周游列村半月之久,往日盛气凌人的神色已全然不见。

高庄不大的一点地方,东头放个屁,西头都能听得到,大事小情传得风快,更别说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话题,那自然就像刮起的旋风一样,打着滚地风传。当天“闫冰挨斗”的消息,很快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不少看过古书的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闫冰就像《封神演义》中的申公豹,因为嫉妒姜子牙手掌管封神大权,故此挑动大批高人对付姜子牙,给武王姬发伐纣造成巨大困难,其恶贯满盈,被元始天尊填了北海海眼,最后被子牙封为“东海分水将军”……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本来一直想在人生仕途上显山露水的闫冰,到头来收获的只是几滴浑浊的老泪。时至今日,落花流水的他彻底终结了自己以往的辉煌,在政治舞台上黯然退场。从此,闫冰一蹶不振,很少再在村里出头露面。景县一位曾与闫冰“同朝为官”的幕僚,对此非常感慨,他说,大家都听说过“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句话吧,意思就是真正的聪明人身怀绝技而深藏不露,绝不到处炫耀,而是等待时机一鸣惊人。有本事固然好,但是能力再强,也不能整天顶在头上到处去炫耀。就像财富一样,有钱当然是好事,但你每天穿金戴银、提着钱箱子到处去显摆,能有好结果吗?闫冰的所作所为只能警示旁观者和后来人,只有群众才是历史的主导者,英雄或者强人为了个人私欲费尽心机,逆势而动,最终就会从英雄豪杰沦为孤家寡人!

闫冰遭遇游斗的事情,后来传到县城。县委组织部认为他毕竟是一位较早参加革命的为数不多的老同志了,年老体衰,应当给以力所能及的保护和安抚,免得事情进一步闹大。于是,一方面通过组织程序给公社和村里做工作,避免再次发生类似问题,一方面由组织部领导出面做好闫冰的思想疏导,不要产生对立情绪,接受群众教育。这天,县里派了一辆北京吉普,把闫冰接到县城。这是闫冰第一次坐上小车,而且还坐在了首长的那个位置。这个位置就像让人着魔的神秘地带一样,诱得他不知苦想了多少年头,不知又有多少个夜晚不能成眠。多少年来,他就想尝一尝、试一试这小车的滋味,特别是这个首长位置的滋味。闫冰先用屁股体会,觉得好柔软,好舒坦,根本不是什么海绵,更不是什么弹簧,而像一副女人的肚子,不管车子跑得怎么快,道路怎么差,屁股总能四平八稳地坐着,怪不得人都愿意坐这个位置呢!对县委组织部这个地方,闫冰太熟悉不过了,以往每年他要几次来到这个大院。这天闫冰下了小车,进了组织部的办公室,一位副部长起身迎接了他,并亲切地说:“闫冰同志,快进来吧!”说着转身又去摸水瓶倒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茶叶,放到杯里说:“这是地道的龙井,是俺从杭州让人带来的,很有点味道哩!”副部长把茶递给闫冰,这才回身坐下,说道:“闫冰同志呵,俺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同你敞心露肺地倾心交谈一下。你也用不着给俺捉迷藏,俺也用不着给你打官腔。俺只是作为老同志诚心地告诉你,游斗是不对的,但是运动中群众的行动也要你理解。在这里你可以有怨气,有怒气,有火气,但出了这个门,咱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正确对待群众,正确对待自己,正确对待运动,不要怨天尤人,而要老老实实地接受洗礼,接受教训。俺话讲到这儿,你心里也该明白了吧!”

闫冰先是对组织上没有忘记他表示感谢,然后有些气急败坏,恶狠狠地说:“这都是王福增整的,是他造谣中伤,诬赖陷害!”“闫冰同志!”副部长声调高了起来,说:“这正是俺们所担心的问题!你怎么能对王福增同志这般偏狭猜忌呢?俺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也知道,福增并不是一个鼠肚鸡肠、卑鄙龌龊的人。据俺们了解,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条件,去拿捏你,去整治你,甚至毁誉玷污你。他的‘四不清’问题还在那里摆着,虽然他的申诉材料已经引起县委领导的关注,但是至今还没有实质性地改变。其他的话,咱在这里就不便多说了。今天俺代表组织与你谈话,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担心,唯恐你们之间再闹出什么得不偿失的名堂!”副部长说完这番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闫冰,只见他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你是一个老党员、老领导,遇事应当胸怀大一些,姿态高一些,眼光远一些嘛!”后来,闫冰听着副部长苦口婆心、推心置腹的话,心中震动,不免有些羞愧,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始低头了,流泪了,双肩抽动着,丧气地说:“俺从搞地下工作,到土地改革,合作化,人民公社,哪一次都要到农村搞试点,哪一次不是搞得轰轰烈烈,从没有打过败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在高庄这个小沟里翻了船。俺工作了几十年,还从没有见过如今这号事情,俺算是服了,什么咱也别说了!”

可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上蹿下跳、左奔右突的汪登科,下场更是不妙。由于汪登科平时伤人不少,树敌太多,积怨甚深,运动之中自然挨了村里不少批斗。为此,他便自作聪明地认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几次外逃躲避,几次星夜出走,谁知每次总是被人捉回。这天晚上,半块月亮落下后,在幽暗的夜色中,汪登科再次仓皇出逃,不料刚出村头又被村人发现。他左柺右绕莽莽撞撞地跑到一个麦秸垛子跟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汪登科的心“嘭嘭”直跳,几乎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倚着软软的麦秸垛,他似乎找到了依靠。他想,那些舞着棍子追打他的人,不可能再找着他了。汪登科辗转了一下身体,又叹了一口气,将头脸整个儿埋进麦秸里。麦秸刺得他鼻子痒痒,他便使劲地从鼻孔里喷气,气流吹进麦秸里,吹起一些细小的草纹和灰尘,又钻进他的鼻孔,他便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鼻涕和涎水都流下来。这时他的鼻子、嘴巴以及粘上口水和鼻涕的脸上都沾上一些草屑,等他抬起头,便像一头刚从草堆里偷吃的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汪登科抹了一把脸,搓下了满脸的草屑,翻身仰脸躺下,顺手拈起一根麦秸,放在脸前端详片刻,又搭在唇上,深深地吸那气味。随着安全感的降临,他在麦秸垛上靠了一会儿,身子骨就软软地瘫了下去,迷糊起来。“快——,快来人,打死这个王八羔子!”不知什么时候任老三来了,只听他提高嗓门,高音喇叭似的喊了起来。四面八方的人拖着棍子扁担,向谷垛这边涌来,一下子把昏昏欲睡中的汪登科层层围住。说时迟,那时快,棍棒、扁担雨点一样落下来。面对这突然的遭遇,汪登科忙蹲在地上,用两手抱着脑袋。也许是生命的本能,棍棒下的汪登科,猛地站起,突然发出“啊,啊”的长叫,眯着眼,弓着背,冲出了围着的人群。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汪登科已经像箭一样,射出老远。第二天,村里派了两人百里追寻,直到把汪登科又从火车车厢里揪了下来。两天后汪登科麻绳捆绑上身,一路被村民用红荆条子抽打着押回村里。

当晚,任老三和几个村民就问汪登科:“谁叫你到处乱告什么‘三包一奖’、‘小自由’黑状的?”汪登科起初嘴巴还很硬:“告状有啥错,没有错就不怕人告状嘛!”任老三气得瞪大眼睛问他:“咱是种庄稼的,图的不就是地里多打粮食么?没有粮食,你能活命?要不是‘三包一奖’、‘小自由’,说不定今天世上就没有你啦!你这个吃里扒外没有良心的东西,简直就是高庄的丧门星!”于是,扁担、锨把又劈头盖脑打在汪登科身上。汪登科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直退到了屋角蜷缩着身子。他惊恐地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个个村民,害怕自己真的会被打死。但是他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叫,也没有哭,心里作着“宁死不屈”的抵抗。有人回忆说,那天晚上汪登科挨了一顿好揍,光是铁锨把儿断了几根。汪登科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欲火中烧,利令智昏。那时他忘掉了一切,官欲的电流麻醉了他的神经。他诬告福增,其结果却是开罪了全村的人。与村民为敌,这块土地自然容不得他了。此后,汪登科觉得在村里度日如年。一天他私刻了村委会的公章,沿途靠着乞讨远走他乡。后来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汪登科感到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又跑到县公安局求助。县公安局给公社打了电话,让村里来人领回汪登科。可是回村安静了几天,汪登科又往外跑,结果又被抓回。这天,汪登科又被一群人围着拳打脚踢,像一条长虫一样蜷缩在地。汪登科的老婆一见慌了,跑上前去拦下人们,央求着任老三说:“求你们了,收手吧,他已不行了。你们真要把他打死,弄出人命,你们不也麻烦啊!”不久,经过景县警方几个月的深入侦查,抽丝剥茧,寻踪觅源,终于成功破获了高庄小学那起云遮雾罩的“投毒案”,不但彻底洗刷了对福增的各种猜忌和嫌疑,还了一身清白,而且抓获了真正的投毒罪犯汪登科。法院认为,汪登科因为图谋不轨未果,遂又产生报复心理,故意在学校水缸投放砒霜,构成投放危险物质罪,故被判处8年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