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个孤独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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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访谈

《蝶恋花》

沉水香含春事短,最是孤灯,梦里罗扇展。犹记那年秋日暖,红裙碎步眸波转。

慵倚诗书心意乱。薄酒初温,已被愁肠断。欲送双鸯云雨间,管弦凄楚离人远。

李海洲:千古文人侠客梦

熊 焱:只要我们一提到李海洲这个名字,就立马想到一个词:土匪!当然,这种匪气其实说的是你身上的豪气和侠义,是男人做人行事的肝胆和胸襟。我认为这是一个褒义词。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别人对你的这种评价的?

李海洲:千古文人侠客梦。李白可以是一种匪,柳永可以是另一种匪,李海洲嘛……其实我倒很少被人这样认为。你见过一个像我这样文艺洒脱的匪吗?呵呵。

不过,兄弟们怎么说我是不太在意的。其实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是那种外表放荡不羁,内心其实非常柔软的青年。

熊 焱:正是,从你的文字里可以看出来你粗放的表面下,豪放的侠气下,包裹着一颗非常细腻的内心。但我还是感到重庆的码头文化、袍哥文化,对你今天的性格的形成,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不知道我这样的感受对不对?

李海洲:重庆河山浩荡,山水开阔,旧时代水码头林立。本地人大多性格直、厌斯文。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受到一定影响是必然的。不过,很多人对重庆是有误读的。比如早在20世纪30年代,重庆就是中国文艺的中心;再比如码头和袍哥文化其实来源于四川,重庆其实只是其中一部分。就我个人来说,对汉语的多年热爱或者痴迷,最终很大程度上地消减了我本土性格中血气方刚的部分。

李海洲VS《星星》诗刊熊焱

熊 焱:即是说,写作对你的性格产生了影响。看来真是如此,比如对语言的敏感,让你多了一分灵气;大量的阅读与写作,让你多了一分书生气。我曾看到过别人给你的评价中,还提到你的匪气、侠气,还有文艺范儿和小资气。哈哈。我认为还有一点很重要,那是你身上的幽默气,而且是一种狂放中的幽默,别人是学不来的。

李海洲:写作对性格的影响我认为是内在的。生活和写作还是相对分得开一点比较好,活得太深刻天天都在玩深沉的人真的很累,当然,有很多东西你可以借助各种文体去表达,不一定每天挂在脸上。我喜欢有趣的人、好玩的人、懂幽默的人。幽默是一种大智慧,更是一种生活态度。我有一个比较偏激的观点,那就是:一个连玩笑都不会开的人,要想把东西写好真的比较难。

熊 焱:嗯,你说得很好,幽默确实是一种智慧。以前听你讲过诗人姚彬的一个段子,后来在你的随笔中也读到,在此,还是要摘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就餐结束后我正在喝速溶咖啡,姚彬过来看见了说:也,在喝绿豆汤哦,我也要喝。然后就去弄了一杯,喝了一口后非常痛苦地说:狗日的,结果是板蓝根哦,好难喝。我当场喷了,说:姚农民,这是咖啡。姚农民立刻重新喝了一口,说:狗日的真的是咖啡,老子原来经常喝……”在这里,你对兄弟的调侃也让我们在阅读中获得了快乐。我想问的是,“兄弟”一词,在你的人生中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李海洲:兄弟间的调侃是非常快活的事情,我调侃别人,别人也调侃我,谁都不会往心里去,如果哪天我对兄弟们说话彬彬有礼或者像上班一样装装B,没准大家还不习惯。姚农民写了半辈子诗,全靠我这个段子爆得大名,哈哈。其实在我的生命中,人一般分为三类:熟人、朋友、兄弟。中国各种文学圈子中,最有人情味的只能是诗歌江湖。而诗歌更像兄弟们的纸上梁山,大伙儿用汉语喝酒吃肉、马踏江湖,快活得一塌糊涂。我所认为的兄弟,应该是无话不谈,无酒不欢,无诗不活,除了老婆和书其他都可以共享的人。当然,我的兄弟也并不仅仅局限于文学圈子。但我最苦闷的是,我为什么总是拥有那么多人品一流而诗品二流三流的兄弟啊……

熊 焱:那是因为兄弟们在你面前,都甘愿当绿叶,衬托你这朵红花嘛。哈哈,玩笑玩笑。据说你自称你身上的三样技艺,是亚洲前三,一是写诗,二是喝酒,三是打麻将。诗歌和酒,大家都好理解,那么打麻将在你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海洲:亚洲前三,玩笑而已。诗酒人生是一种生活态度,诗歌是精神上的,是让我免俗的一部分,而酒和麻将当然是高级娱乐,是一个俗人的小幸福。我最喜欢的是成都麻将“血战到底”,曾经的导师包括诗人梁平,当然,我现在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四川方面我已经先后血洗过阿来、梁平、冉云飞、龚静染等多位同学。麻将是生活是智慧是解压的方式。胡适之和梁启超先生牌技不错,以后上了天堂,我得找他们切磋一下才行。

熊 焱:但胡和梁二人肯定不会打成都麻将“血战到底”,届时你在这方面可当他们的老师了。打麻将确是一件有趣之事,而且可从中看出一个人的游戏智慧,有的人打了几十年,技术却糙得很;有的人只打了十天半月,却鬼精无比。更主要的,可从麻将中看出一个人的境界和人品。麻将、诗歌、酒,为你的生活和人生增添了斑斓的色彩。那么,你理想中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李海洲:理想中的生活……想起来比较遥远。但我想会开始在我退休之后吧,我曾经在《秋天传》的开头中这样写道:我将在120岁的时候睡去/在下一个人写到秋天的时候醒来。我的意思是我估计我可以活120岁。后60年应该是我的理想生活,在某个花前月下的地方住下来,读读书,写写东西,和何房子、刘清泉、欧阳斌、吴向阳他们喝喝酒,打打牌,结伴指点一下江山。清明的时候去给兄弟们上上坟,比如李亚伟、周墙、马松、麦城、龚学敏他们。也很麻烦,兄弟太多,我又活得这么古老,每年上坟是件麻烦事……哈哈。

熊 焱:哈哈,真是笑死人不上税。假如你真活到那把年纪,我建议,从今儿起你得多多结识新世纪出生的兄弟,我估摸着只有这些小兄弟才能见证你那漫长的理想生活了,那些早走一步的兄弟,都在催着你赶紧过去,他们三缺一呢,哈哈……扯远了。现在能不能谈谈你的工作与诗歌写作的关系?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听到不少诗人在跟我抱怨,他们的写作被工作所累。但你在写作的同时,却雄心勃勃地追求并实践着你的传媒理想。

李海洲:工作的确对写作有影响,尤其是长篇写作。我这些年的传媒生涯,最遗憾的是至少有四个长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搁浅了,有些已经写了几万字,有一本书居然还收过定金。有时候,工作状态中的你会突然被伟大的汉语击中,有些感觉突如其来,但你又没法把控,你遗憾而又无可奈何。尤其是我的办公室,临窗就是两条大江的交汇处,不写诗完全是暴殄天物,但工作是第一位的,你必须学会把工作和写作分开。至于传媒理想,那是和我的写作理想平行的另一条铁轨。我喜欢享受每一份杂志创刊的快乐,喜欢一个标题或者一本杂志被读者接受的成就感。所以,我亲自设计版式,做策划、做标题……但遗憾的是,我是一个对文字有洁癖的人,我总会在发稿时间来临的时候,为一篇必须要上的选题纠结和愤懑不已。

熊 焱:看得出来,有时你是无奈的,是被迫的。但这就是现实,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有妥协的时候。既然你提到了写作理想,那么这个话题是绕不开的。有一次听梁平主编说,你把稿子发到他邮箱,然后给他打电话,说你已经把你的名著发给他了。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这是开玩笑,但也能从中看出你诗歌写作中的那份自信,以及暗藏其中的“野心”,那么,你的诗歌理想是什么?

李海洲:不开玩笑地说:一位优秀的写作者,应该把任何一篇作品都当名著来写。无论是哪种文体的写作,都要对得起你署上的名字。柏桦有个观点曾经影响甚至纠结过我,他认为每首诗都应该有30%的不同。这其实是一种非常高的要求。也就是需要精品写作。这其实也是我诗歌产量并不高的原因。事实上,在今天思想性和想象力严重缺乏的诗歌界,有的人一直在抒情或者口语上玩小聪明,更有的人一生都在写着同一首诗。其实诗人并不是一种职业,靠这东西混饭吃就是在糟蹋诗歌,糟蹋汉语……伟大的汉语在我们胸中澎湃,任何真诚的写作者都拥有一个不需要害羞的理想,那就是写出真正的传世之作。那就是让历史拉开一条缝,让你跷着二郎腿坐下来。

熊 焱:我赞赏你对待诗歌写作的这种态度。在今天,诗歌成为一些写诗的人追名逐利的工具,成为一些政客捞取政治资本的工具,还成为了一些所谓的诗人卖弄风情、游走各种场合的工具……放眼诗坛,以性别、身份、职务、钞票的姿态来亵渎诗歌的大有人在。因此严肃认真地对待诗歌,那就显得尤为重要。但这种要为历史而写作的心态,会不会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把双刃剑,让写作者产生文学史的焦虑?

李海洲:那倒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态和有这样的焦虑是两回事。有这样心态的人是真正的严肃写作者,或者并不一定真的会留在文学史上,他只是用这样的态度来要求自己的写作。而如果有这样的焦虑那就麻烦了,因为这样的人往往眼高手低,弄不清楚自己的斤两。我的意见是,写作的时候,一定把自己当回事;作品写完,就千万别把自己当回事了。

熊 焱:可否这样说,在某种程度上,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者这样说,很多时候你是按照自己的理想来写作。

李海洲:有些东西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我的确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有自己的文字理想和传媒理想。比如很多人都知道,我办的一系列杂志,无一例外都会有诗歌栏目。人必须按照自己的理想来写作,也应该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内心来生活。

熊 焱:但是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一个人要按自己的内心来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那能不能谈谈你当下的生活状态?对这样的生活状态,你满意吗?

李海洲:革命一点地说,我现在的生活是以工作为主,然后是读书、写作、喝酒、练习咏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菜、喜欢一切有创意的事情……其实人应该是这样,生活状态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工作和工作态度,当然,不工作也可以是一种态度。我热爱媒体,年少时就有媒体理想,因为热爱,我加班、敬业、玩命,不计得失和报酬,像一个工作狂和策划狂,在写作和媒体面前,不矫情地说,我是累并快乐着。对目前的生活,总的来说是满意的,唯一遗憾的是应酬比较多,留给写作和读书的时间太少。其实生活就像一道菜,你可以用很多方法去进行烹饪。好与坏,就得看兄弟们自己的手艺了。

熊 焱:应酬既是工作的需要,也是生活的一种态度吧,像你这么幽默的人,肯定能从应酬中获得快乐。而旅行,也可以说算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吧。我们都知道,古代的文人是很喜欢游历的,游历对于一个写作者非常重要。那么,旅行对你的写作以及人生,具有什么样的影响?

李海洲:旅行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的远游,一种是心灵或者纸上的旅行。对我来说,最好的状态是“身未动,心已远”。我做的杂志大部分和旅行有关,其中比较重要的《环球人文地理》,已经做了六年,从图片到文字终审到标题的制作,我会亲力亲为。做这份杂志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旅行,也是最让我惊叹和惊艳的旅行。他提供给了我庞杂的知识结构和写作意象,也最终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前世,一个在江南、一个在西藏;而今生,当然必须老死在重庆。我的足下旅行和心灵旅行一直会继续下去,他们会清洁掉你内心属于阴霾的东西,用天空的蓝或者草地的绿来代替。

熊 焱:那能不能谈谈目前在你旅行的途中,与诗歌相关的、最有趣的事。

李海洲:诗人的旅行是奇怪的,趣事大多与酒有关。诗歌江湖很有意思,最让其他文体作家崩溃的是:诗人双方不需要认识,只要以前听说过名号或者有其他兄弟的路条,见面就把旅行变为喝酒。这里我讲一个诗人中的普遍现象:很多诗人去某地旅行,到了之后被当地诗人连喝N天,一张机票就回来了,什么风景也没看见。我第一次去杭州,一到就和江弱水、潘维、谷雨他们狂喝,走的时候连西湖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多年前重庆诗人何房子去杭州,一个人喝江南十多位兄弟,这家伙醉后把胸口一拍,说:我要打你们全部……所有人集体石化。

熊 焱:呵呵,之所以聊着聊着,就要忍不住拐弯,想谈一件趣事。主要是因为你太具有个人的鲜明特征了。跟其他诗人,我可以正经八百地对话,但如果跟你对话,也是那么一本正经,实在就太无趣了。想想你20世纪90年代的那本《一脸坏笑》,有时候我禁不住怀疑,你内心的那些古典情怀,是从哪里来的?

李海洲:也就是说,你跟我是不能好好对话的。呵呵。的确有人说,李海洲如果不做媒体,是可以去讲评书的,因为这个人太好玩了。其实生活不需要一本正经,多一些快乐甚至多一些调侃甚至包括一些小脏话也没什么,生活应该轻松一点。你提到当年那本差点被查封的名著《一脸坏笑》,其实与青春的离经叛道有关,里面有幽默、有血腥、有现实主义也有古典主义。我内心的古典情结应该和阅读有关,但有些东西又是与生俱来的。《红岩》的欧阳斌说我内心住着一群柳永和姜夔,其实,我内心里应该住着一个完整的宋朝。只不过,这个宋朝骨子里是文艺的、古典的、风度翩翩的,但现实上可能是周立波和李伯清式的,或者是武松和石秀式的而已。

熊 焱:我很好奇,为什么是宋朝,而不是其他朝代?

李海洲:兄弟啊,如果是在宋朝,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可以按照诗歌的级别来当官的,只要诗歌文章好,随便混个省长市长的很简单啊,不像现在还要考英语读博士,大家见面先背两首李海洲的诗,一切天下太平,哈哈。在宋朝,你可以奉旨填词,可以在烟花柳巷娱乐之后写首诗就走人,可以在李师师的闺房里等着和皇帝大哥切磋一下书法和绘画人生……不开玩笑地说,除了政治上的问题,宋朝其实具有很多精神,其中包括人文精神,包括一种真正从内心尊重读书人的精神。还有就是,一部宋词,得让多少后来的写作者扼腕和气短啊……

熊 焱:如能穿越的话,那就赶紧穿越吧,哈哈。那你认为,今天的诗歌跟宋朝相比(排除外在的形式),我们最缺的是什么?

李海洲:严格意义上讲,这个可比性只能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的。包含宋词在内的许多中国古典文学,是人类最高级的精神和阅读享受之一。唐诗中天才的想象力、宋词中的意境、节奏和内在外在的韵律,都非常值得当下的中国诗歌借鉴和思考。当下诗坛,有很多人的诗写得像翻译体,我对翻译家董继平说:你对中国诗坛的贡献和毒害一样大。当很多人挑灯夜读国外诗歌的时候,庞德艾略特们正在抓紧学习和模仿李白李商隐。

熊 焱:是啊,当今很多诗人已经失去了对汉语的尊重和自信。新诗作为一种“舶来品”,让我们在诗歌的“西学东渐”进程中,丢掉了我们汉语的许多伟大传统,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既然提到了翻译,我就多说两句,说一句大不韪的话,我认为,一般情况下,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诗歌翻译家,首先他得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翻译这个问题的?

李海洲:我曾经在很年少的时候有过一段猛读国外诗歌的时光。但近些年这样的阅读相对少了,因为我有一个偏激的观点,如果不能用诗人的母语去读他的作品,这样的阅读不说完全是无效的至少也是意义不大的。一首诗,十个人翻译是十种味道,中国诗歌讲究语感、语速,十个人的翻译是十种感觉,你怎样读?当然,国外的思想史、小说之类的作品我涉猎较多,我至少可以借鉴到方法论、结构、谋篇布局,但诗歌由于本身的自由度和多向度等原因当然就不行。所以我有一个偏激的观点:诗歌是不能翻译的。尽管我的朋友李笠、董继平等人作为优秀翻译家给诗歌提供了另外解读的可能。但我这种固执的偏激相信他们能理解。

熊 焱:我所知道的很多诗人对当下的翻译都不太满意,这个话题要展开的话,那就是太长了,暂且打住吧,免得被翻译家扔来一板砖。有一个问题我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要问,由于种种原因,成都人与重庆人是相互鄙视、互不服气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身边的重庆诗人,包括你在内,在私下是怎么看待四川诗人的?

李海洲:尽管成渝两地喜欢打口水仗,但两地的诗人关系其实是很融洽的。从官方的角度来看,四川和重庆每年都在搞川渝诗会,轮流做东,各派出十多位诗人找个地方喝酒谈人生搞团结。从民间的角度看,两地诗人大多都是好朋友,而且血缘可疑,比如重庆感觉四川地区的诗歌发展不快了,就派出李亚伟、柏桦、何小竹等人长驻成都进行援助;比如四川发现重庆的诗人喝酒的力度不够了,就派出宋炜、邱正伦、王琪博等人到重庆进行潜伏……所以,两地之间的诗歌和诗人都是兄弟关系。

熊 焱:呵呵,感谢你的这么多李海洲语录,让我们在了解你的工作、生活和写作的同时,从中获得了那么多愉快的笑声。最后请你对你今后的生活与写作,进行一个展望。

李海洲:客气了。这样的访谈比较愉快,也比较有血有肉,和我以前接受的那种一问一答的学究派相比,这样的访谈是有意思的。我想……我未来的生活也许会是老样子,只是希望能够更加安静、能够在媒体理想到达某个程度的时候,以出品人或者发行人的身份退下来,多一点隐者的气息,多一点远游的激情,多一点和文字恋爱的时光……至于写作,我希望朋友们读到的,永远是一个“你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出招”的李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