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你是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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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完美的逃避

【一】

从厕所出来,她的心仍在羞赧而紧张地狂跳着。许涵威已经穿戴好,优雅而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头发还略有些湿,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望向她,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饶有兴趣的样子。

薛静瑶被他看得极为不自在,脸又一红,随即转身向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她便开始检察方可可的作业,但当她拿起方可可的作业本时,脸色顿时青白交替。

她将作业本轻轻放在书桌上,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可可:“不做作业,画他做什么?”

方可可赶紧从她的手中取回作业本抱在怀里,理所当然地说:“画他当然是准备送给他的啊。怎么样,我的画功还不错吧?”

薛静瑶只觉得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自然没有什么成果,薛静瑶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方可可把心思转移到学习上来。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薛静瑶琢磨着,她是不是不能胜任这份兼职。

一个小时后。

方太太准备了满满一桌的晚餐,许涵威第一个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方可可一出书房便将自己的得意之作递给他,笑得一脸甜美:“涵威哥哥,这是送你的画像,是我亲手画的哦。”

许涵威接过她手中的画纸,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夸赞道:“可可,画得不错,涵威哥哥很喜欢,不过记得下次要把涵威哥画得再帅点儿就更完美了。”

方可可身后的薛静瑶一听这话,差点儿噎住。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许涵威回头冲她一笑,以主人的口吻说道:“静瑶老师辛苦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

方太太也跟着说:“是啊,静瑶老师快坐下来吃点儿,我只简单做了几道家常小菜,招待不周。”

“方太太,您太客气了。”盛情难却,薛静瑶只好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毕竟是陌生的氛围,她吃饭的时候十分拘束,很斯文的样子,埋着头认真地吃着,忽然,只剩下白米饭的碗里多出了一块排骨,紧接着又多了一束青菜。

薛静瑶抬起头来,讶异地向许涵威看去,只见他一脸坦然地迎视着她,眼睛里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方阿姨做的菜这么好吃,你只顾着吃米饭,未免也太可惜了。”

薛静瑶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并不感激他为自己夹菜,但在方太太面前,她又不得不表现出最基本的礼貌来,于是低低地回了一句:“谢谢。”

许涵威看着她笑而不语。

方太太看了两人一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也顺手给女儿夹了一些菜。

方可可却有些不甘起来,嘟了嘟嘴说:“涵威哥哥对她可真好。”

“什么‘她她她’的?”方太太不悦地瞪了一眼女儿,“她可是你的老师,你要叫静瑶姐姐或者静瑶老师。”

方可可低低地“哼”一声。

方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薛静瑶一眼:“不好意思啊,这小丫头从小被我们宠坏了……”

“没关系……”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薛静瑶心想也是时候跟方太太说明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家教工作了,她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方太太,我觉得我不太适合……”

许涵威突然打断了她的声音,跟方可可说:“可可,你答应涵威哥哥一件事情好不好?”

“好啊好啊!”方可可还没听是什么事,就兴奋地答应了下来。

“如果这个学期你的英语成绩有进步,那涵威哥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一个愿望吗?”方可可眨着眼睛,贪心地说,“可不可多满足几个啊。”

“这就要看你的成绩了,如果你及格了,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如果你得了80分我就送你两个,得了100分我就答应你三个。”

“一言为定!”方可可听得眼睛都放光了,她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饭,接着飞快地奔向书房,在跑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她还回过头来催促了薛静瑶一声,“静瑶老师,快点儿啦!”

薛静瑶目瞪口呆地点点头。

这招“美男计”未免也太奏效了吧!

她不可思议地向许涵威看了过去。

许涵威也正含笑看她,见她向自己看过来,他便颇为得意地冲她眨眨眼睛,表情说不清的暧昧。

薛静瑶的脸微微一红,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孩子。”方太太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薛静瑶说,“静瑶老师,你别管她,一定要吃饱饭。”

“我知道了。”薛静瑶微笑地应了一声,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加速吃完了碗中的饭,跟方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进了书房。

许涵威的“美男计”比薛静瑶想象中的还要奏效,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不用她提醒,方可可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习中。稍有不懂的地方,可可都会主动来问她,这让薛静瑶十分欣慰,有学生的配合,她教起来也不难。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当薛静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许涵威仍在客厅里,她微微讶异,却没有跟他多说,跟方太太道别后,就准备离开。

一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许涵威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说:“我送你。”

薛静瑶下意识地婉拒:“不用了,我知道回去的路。”

许涵威却不由分说地先她一步打开了大门,语气随意而自然:“我也要回家,顺路而已。”

薛静瑶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难道他一直留着没走,是在等她一起?

她的心“咯噔”一沉,情绪立刻复杂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楼下的时候,许涵威让她在原地等一小会儿,自己走到车库里将他那辆帅气的重型摩托车骑了出来,然后停在她的面前。

他将一个备用的安全帽递给她:“戴着。”

她犹豫地看着他。

“现在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而且这一片是住宅区,附近的出租车也很少,你确定你宁愿走路也不坐我的车?”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煞有介事地说,“莫非你是嫌弃我这辆车不够威风?”

听完他的话,犹豫不决的薛静瑶有些忍俊不禁,她随手接过他手中的安全帽,一边给自己戴上,一边说道:“你可真是把我心里想的都说了!”

许涵威得意地勾了勾唇:“那也是我够了解你!快上来!”

薛静瑶也不想跟他瞎扯,小心地坐上他的车,但在窄小的摩托车上,她依然与他保持着距离,身体尽量不与他接触。

许涵威也不介意,薄唇一勾,只说了一句:“抓稳了。”

然后,他便发动了车子。在车子开动的刹那,薛静瑶的身体迅速往后一仰,她急忙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但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衣服不够牢固,她的手又移到了他的腰部,暗暗用力抓着。

许涵威唇角的弧度不由加深,眸子里闪过一抹坏坏的光芒,就像一个做了坏事得逞了般的孩子。但他感觉到她的害怕,便慢慢放松油门,把速度减下来。

晚风迎面吹来,将薛静瑶的头发吹得肆意翻飞。她闭着眼睛,突然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好像第一次感觉到青春是飞扬的。

“你喜欢弹钢琴吗?”许涵威率先打破沉默氛围,开口问她。

薛静瑶愣了一下,回答:“不是我喜欢,是我妹妹喜欢。”

“你妹妹?”提到这个,许涵威的目光微微一亮,他随即问,“那你那天为什么买钢琴?”

“送给我妹妹啊。”薛静瑶回答得理所当然。

许涵威怔住了,半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夜晚微凉的风一阵阵迎面吹来,他的耳边回荡着一句话……

“那个薛静瑶确实有个妹妹,但是她妹妹在3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他抿紧了唇,眸底的神色复杂难辨。

接下来,两人一路保持沉默,直到摩托车在薛静瑶家附近停下来。

路灯灯光投下一片昏黄的光环。

薛静瑶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站在灯光中,取下头上的安全帽递还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许涵威认真地凝注着她,此刻的他没有以往的不羁与玩味,在他的注视下,薛静瑶也不禁怔怔地回视着他。

或许是昏黄的路灯影响,她只觉得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温柔,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下意识地说:“我先回去了。”

她正欲转身,许涵威忽然伸出手拉住她:“等一下。”

薛静瑶被迫转过身来,讶异地看着灯光下的他,却只见他向她伸出另一只手,用修长的手指顺了顺她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

多么亲昵的一个动作。

薛静瑶愣住了,呼吸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人掠去了,时光静止,街道上宁静得有些诡异。

唯有她的心在胸口狂跳不已。她几乎都有些担心,心脏会从身体里跳出来,这种感觉既紧张又奇妙。

在气氛仿佛快凝固起来的时候,许涵威轻轻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薛静瑶,你要快乐一些。”

薛静瑶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他的话仿佛一颗石子轻轻掷在她的心湖里,漾起一圈圈悸动的涟漪,可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我很快乐。”

许涵威薄薄的唇勾了勾,薛静瑶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像夜一样,有种落寞的温柔。

“薛静瑶,你要记住……”他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她听不太明白的话,“世界上没有永恒与完美,如果你有这个信念,当有些东西消失的时候,你就不会感觉到失去;即使失去了,你也要拿出勇气来面对一些不公平的事情。你可以遗憾,可以难过,但你不能逃避,因为人是要往前走的。”

那晚,薛静瑶记住了许涵威轻柔好听的声音,记住了他像夜色一样温柔的眼神,记住了微风轻轻拂过身体的感觉……但,唯独没有记住他说的是什么。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再去回想许涵威说过的话时,却发现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留下,她很努力地去回想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二】

店里跟以往一样,总是有几个客人坐着吃东西、聊天,而韩雅茹则在店里忙来忙去。

看着妈妈忙碌而疲惫的身影,薛静瑶有些心酸,她走进店里开始帮忙,收钱、收碗、择菜,她样样都做得来。

直到墙上的时钟走到了10点半时,店里才慢慢清静下来。薛静瑶收拾完碗筷后,准备去清洗时,却硬被韩雅茹拦下,不让她洗。她拗不过,只好笑了笑,离开了厨房。

但她并没有让自己闲下来,打扫了店里的卫生,将垃圾装进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提着它走出店门。路的斜对面是垃圾箱,她将垃圾扔了后,又小跑着回来。然而,刚过马路,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种奇异的寒冷感觉漫上她的背脊。

有人在背后看她?

她立即转身向四周张望着,可是,此时街道上的人本来就少,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路人,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

是她想多了吗?

她微微皱了皱眉,重新迈步向自家店门口走去,还未迈入店门,门旁边一个可疑的牛皮纸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心毫无征兆地极速跳动起来。

她紧紧地盯着那个牛皮纸袋,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它走去,每走近一步,她的心跳便会加快一倍,到最后走到它近前时,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蹲下身去,一股恶心的气味立即扑鼻而来。她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慢慢地伸手将纸袋拾起,一张A4纸从纸袋口露出一小部分。她将纸轻轻地抽出来,纸上赫然写着几个鲜红诡异的字:贱人!不得好死!

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样的写法,那样的颜色,俨然不是红墨水!

如果这不是动物的血,就是人血了!

胃部一阵翻腾,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差点就那样呕吐出来了。

她不知道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颤颤地扔掉那张A4纸,她依然无法抑制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屏住呼吸,慢慢伸长脖子,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那个纸袋里面……

一只剥了皮的老鼠,还有一堆不知名的动物内脏,血淋淋地塞了大半袋,夹杂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令人毛骨悚然!

“啊!”

她尖叫了一声,立即扔掉手中的牛皮纸袋,整个人吓得瘫软了一般跌坐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她本能地转过身去,掏心掏肺地干呕起来。

韩雅茹闻声急忙从店里跑出来,一脸担忧与焦灼地看着她,颤声问:“瑶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阵剧烈的干呕几乎抽去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她伸出发颤的双手,吃力地抓住妈妈的手臂,脸上满是恐慌的神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说:“妈,妈……”

韩雅茹本能地伸出双臂将女儿揽入怀中,眼底漾着浓浓的心疼与担忧,她紧紧地搂着女儿说:“瑶瑶不怕,有妈妈在!”

“妈,那个袋子……”薛静瑶颤颤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声音里仍然透着几丝颤抖,“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袋子?”韩雅茹满脸狐疑,似乎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正想再问时,却不由得皱紧眉头,“怎么这么臭?什么味道?”

薛静瑶从惊吓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她轻轻推开妈妈站了起来,盯着妈妈,屏着呼吸询问:“妈妈,最近咱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问?”韩雅茹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她的视线便落在一旁的那个纸袋上,血淋淋的动物内脏从纸袋里露出来,几只苍蝇在纸袋周围盘旋吸附。

“那、那是……”

韩雅茹惊恐地睁大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逝,她窒息般地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臂,拉着女儿连着倒退了两步。

但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都多多少少见过,很快,她就努力平息着心情,拉着女儿走进店里,尽量冷静地说:“瑶瑶,你先进店里坐着,我来处理。”

“不,还是我来吧。”薛静瑶说着就准备去收拾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袋子。

韩雅茹急忙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瑶瑶,听妈妈的话,快进去。”她温柔地看着女儿,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去厨房里收拾收拾,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薛静瑶拗不过妈妈,此刻也无心再与妈妈争执这些。事实上,让她担忧恐惧的,并不是这些恶心的剥皮老鼠与动物内脏,而是这次恐吓事件的幕后黑手。

到底是谁,对她或者是她家有莫大的仇恨?妈妈性情温和,为人和蔼谦顺,小吃店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大部分是因为妈妈温和大方的性子,妈妈是那种宁愿让自己吃亏,也不会去得罪任何人的人。如果不是妈妈,那这次的事件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做过很多份兼职,还帮人调查过他人的隐私,得罪人是在所难勉。可是,她每次都做得十分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破绽……难道是他?

想起那双如同暗夜般神秘幽深的眼睛,还有那张比罂粟花更加俊美而危险的面容,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是的,这段时间来,最有可能对她施展报复的人只有他,她两次得罪他,他显然不是一个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轻易放过她的人!

可是,如果他要报复她,为什么要帮她找工作,今晚还送她回来……他若想对付她,完全没必要这样折腾。

所以,也不可能是他……

她想来想去,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在妈妈处理掉那些东西回来时,紧紧拉住妈妈的手说:“妈,这些天你看着点儿紫柔,她身体那么弱又没什么心机,最容易被坏人欺负了!没什么事别让她到处乱跑,她要是不听,就把她关在房间里也行!”

韩雅茹顿时怔住了,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瑶瑶,你别太紧张了,刚刚那东西可能是别人的恶作剧,也可能是别人随便乱扔的,你别多想。”

薛静瑶并没有从妈妈的话中得到一丝安慰与放松,急忙说:“妈,咱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可就后悔莫及了!”

听到“后悔莫及”这四个字,韩雅茹的心中顿时涌上一阵酸楚,眼泪瞬间染湿了她的眼眶,她努力将眼泪压了回去,勉强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紫柔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都要仔细小心点儿!”

“嗯,我会的。”薛静瑶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无时无刻不处在紧绷的状态。

然而自从第一次晚上上家教课后,接下来的几个晚上,薛静瑶便没有再看到许涵威,就连在学校里也没见到他的身影,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是,在上学路上的街对面,在放学后的校门口,在公园喷泉的对面,甚至在妈妈的小吃店里,无论在哪儿,她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那种目光仿佛要将她卷入一个未知的黑暗旋涡当中,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被人盯着的滋味很不好受,她琢磨着自己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下午,她来到学校湖边的凉亭里,手中拿着一支笔还有一个本子,坐在凉亭里写写画画了一阵之后,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纸,站起身从凉亭的一个出口走了出去。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转角处的一簇花丛中……

只是过了片刻,一个略胖的男生疾步走进凉亭里,并且拾起薛静瑶刚刚留下的那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为什么跟着我?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凌厉的女声突然在凉亭外响起:“总算出现了!”

男人心中一惊,本能地转过头去,发现薛静瑶此时正站在那簇花丛旁,冷着一张脸,双眸燃着怒火瞪着他。

她刚刚俨然没有真的离去。

可是,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动作十分敏捷地转身就跑,从凉亭的另一个出口飞奔而去。

这么多天来,薛静瑶每日每夜都过得提心吊胆,噩梦连连,今天终于设计让这人现身了,此刻她哪能让他就那么跑了!

她一定要找他问清楚,于是,她跟在他的身后,拼命追上去!

“不要跑,你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了!”她奋力地追在那人背后,冲他大喊着。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与这人照过面,更别提打过什么交道了,可是,他为什么跟了她那么多天,而且见了她就跑,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追出湖心公园后,又追了三四个小区、无数条街道,她始终没有放弃。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好的力气,其实她的身体已经累得快透支了,可是,在她的潜意识里,仿佛有种孤勇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容不得她放弃!

那男人不断地回头看她,脸上布满了疲累与不可思议,那神情显然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坚持那么久,并且仍在持续地逼近自己!

他越跑越慌乱,后来钻进了一条比较老旧的街道,街道的两道摆满了各种小摊。

因为跑得太急,又瞻前顾后的,于是,当一辆放满榴莲的三轮车近在眼前时,男人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一个侧身想要避开那辆车。

同时,榴莲车的主人也惊恐万分地推着车子一转,他本意是想转开车子避免碰撞,无奈地方太小,车主也太慌,在一番剧烈的晃动下,车上的榴莲纷纷滚落了下来,其中几个砸中了那个倒霉的男人,他“啊”地痛呼了一声,身体也跟着失去平衡,在众目睽睽下,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薛静瑶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终于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娇小的脸庞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

她一脸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表情追问着他:“告诉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男人狼狈地趴在地上,有一颗榴莲砸在屁股上,简直痛不欲生,他脸色惨白,眉头紧皱,简直欲哭无泪。

一旁的路人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无非就是说他看起来伤得不轻,恐怕要赶紧送医院才行。可说归说,似乎并没有人主动打电话。

薛静瑶虽然铁了心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但看他的屁股上渐渐溢出鲜红的血,也着实心有不忍。

她皱了皱眉头,这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男人身旁有一支落在地上的手机,兴许是刚刚他与榴莲车撞上的时候,从衣袋里甩出来的。

她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手机,快速地拨了120,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后,她正准备将手机还给他,却无意中点开了他的未接电话栏,从那里面,她竟更加意外地看见一个不是很熟悉但绝不陌生的名字:许涵威!

她的手颤了颤,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两下后,电话便被人接通了,一个如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齐,刚刚怎么不接我的电话?今天有什么发现……”

话音还未落,他便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于是转为质疑的语气:“你那边为什么那么吵?”

薛静瑶的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心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害怕又愤怒的情绪,冷冷地说道:“是你派人跟踪我的?”

电话那边的许涵威显然十分意外,顿了顿后,他干笑了两声:“是静瑶啊,真巧!”

薛静瑶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冷冷地说:“是很巧,这个这几天一直在跟踪我的人居然是你的朋友,你派他来监视我?”

她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愤怒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个……你能先冷静下来吗?”许涵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而真诚,“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让小齐跟着你,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

“跟踪我?了解我?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边给我介绍家教工作,一边派人跟踪我、恐吓我,不过是想把我耍得团团转,然后再给我致命一击对不对?”她咬牙切齿地低吼着,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如同秋日里的一片枯叶,那样无助惶恐。

电话那边有片刻的沉默,许涵威仿佛淡淡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你想多了,我派人跟踪你没错,但是,我什么时候恐……”

他话未说完,薛静瑶已经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许涵威,够了!你派人跟踪我想报复我玩我,都随你便,但我警告你,不许伤害骚扰我的家人!否则,若把我逼急了,我也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因为情绪过于紧张与激动,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眸子里透出一股决然的狠厉。她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给仍趴在地上的男人,然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刚刚打了120急救电话,救护车应该快到了,她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照看一个数日来跟踪她、意图不轨的家伙。

满身是刺的榴莲扎在男人臀部的肉里面,强烈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他无法动弹,以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那个漠然走远的背影。

薛静瑶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思绪非常复杂,原来,跟踪她的人真的跟许涵威有关。可是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心里却怎么也不敢相信恐吓信会是出自他手,他不像那么变态的人。

她懊恼地皱紧了眉头,只怪当时她太气愤了,没有向他问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如果不是他做的,那还会有谁这么恨她或者是她的家人呢?

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扶住额头,眉头始终紧蹙。

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中的那张面孔,略微恍惚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了起来,她看着镜子轻轻启唇:“小柔,听姐姐的话,这些天不要跑出去玩,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姐姐说,姐姐给你买……”

“小柔,你知道吗,姐姐最近找了一份很划算的家教工作,每天能赚不少钱,可是,姐姐不打算做下去了……”

窗外的夜色渐深,房间里很静,静得只有她的说话声和叹息声……

【三】

周末。

薛紫柔坐在小区里略微陈旧的秋千上,轻轻晃动着。叶承西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翻看着。

“承西,我妈妈的馄饨店收到了一封恐吓信。”薛紫柔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脸上看不到往日俏皮的笑容,只有一层淡淡的忧愁,她嘟了嘟唇,“现在我姐姐跟我都紧张兮兮的,我今天还是偷偷出来的……”

“恐吓信?”叶承西讶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啊。”薛紫柔皱了皱眉头,迷惑不解地说,“也不知道谁对我们家有那么大的恨意,要扔那么恶心的东西在我家店门口。”

叶承西脸色略沉:“那你应该听你妈妈跟姐姐的话,先不要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醒着,我就想来找你,就好像是一种本能……”薛紫柔眨了眨眼睛,认真又迷糊地说,“承西,如果我没来,你会不会一直等我?”

叶承西怔了一下,他们的周末之约早已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习惯,每个周末,他都会撇下所有的事情,放任自己跑来这里,即使见不到她,心里也有一片是明亮的、温暖的。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微笑着看她:“等不到你,我自然会走。”

薛紫柔停止晃动秋千,抬起头来凝视着他,静静地说:“但想到你在这里等,我就控制不住想过来……真的好希望我跟你永远都不分开。”

叶承西的睫毛跟心脏都颤了颤。

明媚的阳光下,干净甜美的她被阳光静静笼罩,温暖的风无声地拂过,轻轻吹动着她柔顺的长发。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发丝,让她那张清秀的脸庞彻底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的这个动作并没有招来薛紫柔的阻止,她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乖顺的表情像阳光下初醒的小猫咪。

“我也希望如此。”

他声音低如呢喃,目光灼热地注视着她,然后缓缓地弯下身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深情地印下一吻。

金纱般的阳光中,坐在秋千上的女生,以极为优美的弧度弯着身子的少年,女生光洁白皙的额头,男生柔软的唇……这一切组成一副定格的画面。

一个小时后。

薛紫柔与叶承西漫步在喧哗的步行街上。

叶承西出色的外貌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但他就像保镖一样默默地跟在薛紫柔的身边,看着东张西望的她,嘴角保持着一抹微扬的弧度。

“承西,你说送姐姐什么礼物好呢?”逛了大半条街后,薛紫柔终于皱着眉头苦恼了起来。她几乎都看花了眼,总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但等到真正决定买的时候,又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叶承西微微一笑:“你姐姐那么疼你,我想不管你送什么礼物给她,她都会喜欢的。”

薛紫柔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我不能随便给姐姐买一件礼物,我一定要精心挑选才行。姐姐送了我一架那么好的钢琴,肯定攒了很久的钱才买到,可惜我竟然手生了,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看她越说越低落的样子,叶承西心里有些不忍,柔声安慰她:“没关系的,反正现在有了钢琴,你有空就可以去练一练,你有钢琴底子,慢慢就会熟练起来的。”

“但愿吧……”薛紫柔顿了顿,表情还是有些闷闷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对钢琴提不起兴致来……”

叶承西一愣。

她从小就对钢琴有一种狂热的喜欢,仿佛为钢琴而生,怎么会突然就提不起兴致来了呢?

他在疑惑之际,又不由得问:“那你现在对什么感兴趣?喜欢做什么事情?”

薛紫柔冲他眨眨清澈的眼睛,笑嘻嘻地说:“我喜欢跟承西在一起呀!只要跟承西在一起好像做什么都很开心!所以,承西你千万不能离开我哦!”

叶承西忍俊不禁,看着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宠溺,他微笑着说:“好,我不离开你。”

薛紫柔忽然眼睛一亮,紧接着就小跑到一个橱窗前,看着一个精美的陶瓷娃娃,眼中的欢喜毫不掩饰地流泻而出。

这件陶瓷品的形状是两个小女生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她们一起存在、一起微笑,就像再残酷的力量也无法将她们分开,再漫长的时光也无法将她们摧毁。

几乎在看见它的瞬间,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它买下来送给姐姐。

就在薛紫柔欣喜地看着那对陶瓷姐妹移不开视线的时候,叶承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手机屏幕一眼,上面赫然显示着“艾佳”两个字。

他看了一眼几米之外脸上堆满了笑容的薛紫柔,犹豫着接听了电话,压低声音问:“艾佳,有事吗?”

手机一接通,艾佳便夸张地尖叫着说:“叶承西,你是不是见到鬼了?”

叶承西皱了皱眉头:“大白天的,你干嘛呢?”

“承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艾佳的声音又慌又急,语气却十分郑重认真,只听她慌张地接着说,“这两天我让人帮我去调查过你的那个青梅竹马,结果你猜怎么着?”

叶承西即疑惑又极为不满地说:“你派人去调查小柔?你调查她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小柔的事情你别再管了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抵抗与维护之意。

“我私自调查她是我的不对,我任你处罚,但是你现在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她早在3年前就死了!”

怕他不相信似的,艾佳又郑重地补充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

叶承西怔怔地站在太阳下,他的世界仿佛突然间被按了消音键,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他恍惚地转过头去,望着几米外站在橱窗前的薛紫柔,俊脸上满是迷茫与困惑。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薛紫柔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叶承西怔忡地看着她,目光中翻涌着难以置信的复杂光芒,脚步无意识地后退着,一步又一步。

薛紫柔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看着他倒退的步伐,她的脚步忍不住向前迈出,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追着他问:“承西,你怎么了?”

叶承西的表情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他伸出手制止她向前,然后急声道:“你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在这里等着!我有点儿事情要去处理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说到最后,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然后一脸恍惚地掉头就跑。

薛紫柔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仓皇奔逃的背影,表情困惑中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慌,她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动。

他说,让她在这儿等着,他一定有他的想法与理由。

那她……等着便是了。

薛紫柔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微微地垂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数着,无声地呢喃:“承西一定会回来找我,他会来找我的,会来找我的……”

周围的陌路人来来往往地走着,太阳也慢慢向西倾斜,挂在高楼上的壁钟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迟迟不曾出现。

她拿着手机,按着相同的号码拨了无数次,但手机里始终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她恍惚地望着陌生的街头,握着手机,自言自语地说:“承西,你去哪儿了……”

华灯初上,城市的街头霓虹闪烁,五彩缤纷的夜晚简直比白天还要奢华精彩。薛紫柔望了望墙壁上的钟,已经晚上9点多了,她是时候回去了。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终于不得不放弃等待,迈开脚步准备离开。但脚步刚迈动的瞬间,发麻的双脚就像被千千万万根针狠狠地刺痛着一般,她难受得皱紧了眉头,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可是,她突然发现,原来腿上的麻痛根本抵不过心里的千分之一。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最信任的承西没有来找她,他说让她在这儿等着,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难道,他不知道她在等他吗?

他离开的时候表情是那么的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百思不解,待腿上的麻痛感散去了一些,才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思考一边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着,渐渐走出了繁华的步行街,来到一条较为寂静的街道,她要去公交车站台就必须穿越这条街。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有人在跟着自己,这种被跟踪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相比上次,这回的感觉更加真切,因为她听见了隐隐的脚步声。

跟踪她的人是谁?

跟着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心慌乱地狂跳了起来,强烈的危险意识让她心里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与恐惧,她不敢回过头去看。

她只有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一边疾走,一边拨着姐姐的电话号码,但电话怎么都接不通,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姐姐发了一条信息。

她不断加快脚步往前走,可是她越走越慌,到最后她近乎狂跑了起来,但那阵脚步声依然紧随其后,像如影随形的恶魔。

最后,她终究没能成功甩脱那个跟踪者,也没能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因为她跑得太急,一脚踩到了一块不知是谁乱扔的香蕉皮上,脚下一滑,她摔倒了,她想她摔倒的姿势一定很滑稽,这也是她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

薛紫柔滑倒昏迷在地上后,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恶狠狠地走近她,中年女人看着她的脸,目光怨毒得像一把刀子,似乎恨不得将她切成片。

可是,正当中年女人下意识地向她伸出手去的时候,手忽然被另一只手用力扣住。

叶承西一边扣着中年女人的手,一边沉声道:“妈,够了!你跟着她到底想干吗?”

中年女人却失控地尖叫起来:“这丫头该死!她要勾引我儿子,把我儿子从我身边抢走,我绝对不能放过她!我要杀了她!”

叶承西扣紧女人的手腕,他的心痛到麻木了,在悲怆的绝望与极致的痛楚中,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就连那双以往幽深的眸子在此刻也是黯然而空洞的,他幽幽地说:“可是,你知道吗?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