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辞职后,和陆安搬进了一个房间。我们两个人除了静静地相拥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陆安从来不会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躺在陆安的怀抱里,我寻得片刻安稳,那些梦魇在他温柔的呢喃与轻抚里都消失不见。
陆安有空时,会在阳台上作曲。大片大片的阳光落在他的四周,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我偏头,静静地看着他专心致志的样子,终于明白,什么叫男人专心工作的时候最迷人。
陆安身上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白衬衣,他时而皱眉,时而展颜欢笑,眼角和眉梢仿佛都鲜活了。那些阴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当陆安有了一小段成果,他会抱着我旋转,会向我邀功,会弹给我听。那些曲子,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有时候,我会忘记,生命里究竟有多少条伤痕。我会忘记,络青的离去,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我以为陆安忘记了那天说的话。可是后来他的新队友告诉我,他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到最后,我还是辜负了他。
因为,约定的那天,杨年铭的准岳父将我请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宣布从此隐退,引起媒体纷纷议论。
这个曾经捧红了无数影星的人,这个曾经导演过无数好评电影的人,如今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再也没有当导演的风光,反而像老了十岁一般。老婆跟人跑了,女婿逃婚,干女儿心脏病发。每件事情,都可以在他心上深深划上一刀,曾经的风华消失殆尽。
“真不愧是程实的女儿,我还是输了。”
他肯定已经调查过我,估计小时候干过几次坏事都了如指掌。不知道他究竟何意,也不敢开口,只好喝着茶,掩饰自己的慌张。
“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虽然很不想听这个人磨叽,又怕遇上杨年铭很尴尬,但是出于礼貌,我点点头。
我随意望了望,想看看杨年铭是否在,想不到眼前的人洞察力很强,说道:“他不在,以后也不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讲着他的故事。
苏惠明导演在年轻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人。
在排练厅里,那扇巨大的镜子面前,女生穿着芭蕾舞鞋,以及洁白的裙子,旋转出花。姿态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遗世独立。
苏惠明经过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女生叫欢情。一个多情却又无情的名字。每个夜里,苏惠明总是隔空喊着那两个字,嘴唇一张一合,如同金鱼在吐泡沫般,很轻很轻。
苏惠明第二次见到那个女生时,她穿着白裙子,捂着脚踝站在路边,默默垂泪,样子好像被雨淋湿的花朵一般,让人怜惜。苏惠明还未来得及踏出去,有人早就已经冲向她的身边。他背着女生,一步步走向斜阳。
晚了一步,又或是晚了一世。
当苏惠明知道自己是爱她的时候,那个女生却站在了另一个人的身旁,笑靥如花,声音如同翠莺一样,在风中飘荡。
那个人叫程实,是苏惠明高中时最好的兄弟。苏惠明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想要的,却发现当时的味道早已经变了。此时,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在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苏惠明遇见了如同蓝色郁金香的女子,如同海藻般的头发,很美好。苏惠明慢慢靠近,慢慢占为己有,最后生下一个儿子。可是,当她知道事情真相后,她选择带着孩子离开。
我哆哆嗦嗦听着这个故事,脑海里一团乱麻,于是问道:“那个儿子是谁?”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该问的人?”男子脸上,笑不由衷,“抱歉,四年前,毁了你们的乐队。三年前,毁了你的爱情。毁了顾沙,也毁了你朋友的服装秀。”
原来服装秀起火是他弄的鬼。
“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急促地站起来,怒意横生。
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苏惠明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他的答案,却让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
“只因为你是程实的女儿,杨年铭最爱的人。”
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他说的那七个字,出乎意料的七个字。
所有的谜团,都在杨年铭身上。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一片虚无的地方,浑身冰冷,泪眼婆娑。
“大概这是我导演的最烂的一部戏了。你放心,我不再纠缠顾沙,至于苏菲,我会送她去国外深造,如果她愿意的话。从此,我不会再出现了,就当是我的赎罪。”
看着男子眼中深深的愧疚,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陆安发短信让我去公园,我没去。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接。因为,我在去找杨年铭的路上。一路疯狂地奔跑,满心惶恐寻路,只为亲口向杨年铭讨一个解释。如果,当初真的是因为老帅哥能够帮他出国,才和我在一起,那么大可不必。至少,苏导说话比老帅哥管用多了。那么,为什么那个时候面对我的质问,他会那样回答?心里依旧乱糟糟的,找不到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无意识地在大街上乱晃,最终还是陆安找到了我。他带我去了婚礼现场。
地点就是他约我的公园。
一到公园,我张大嘴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铺天盖地的红玫瑰早就奄奄一息,有序的现场没有被游人破坏,但是已经不复整洁。本该洁白的婚纱放在很大的桌子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变得破败不堪。所有的一切十分狼狈。
而陆安,穿着那套银色的西服,红着眼睛看着我,默默无言。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陆安解释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我只是……担心……”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心里十分愧疚。
“我知道,你担心杨年铭。也许,我和你真的没缘分。”陆安叹口气,低低地说,“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其实杨年铭……”
我看着陆安在我眼前说出了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真相,整个身体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我的世界所有的元素在命运的手中不断搓揉变形。我的全身抖得厉害,眼泪更加汹涌。
“你骗我的,对不对?”我泪水涟涟地问道。
陆安摇摇头,眼睛中亦是有了泪:“他在冥风山……”
话还没有说完,我拔腿就跑,跑到我祈祷的那个瞬间。现在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杨年铭!我要他亲口说出真相!
杨年铭,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
与此同时,我又一次忽略了陆安那颗四分五裂的心。我没有看见,他缓缓跪下的身影,如同最后的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