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那种离别的伤心还在弥漫着。络青的死,像在每个人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无论怎么样,只要提起他,便会出现大段的沉默。那段时间,绵绵的雨一直下着,似乎是在每个人心上笼上了朦胧的烟雾。大家的眉头从未开解过。
出院后,陆娇被陆天接过去了,她抱着那盆花,目光呆滞,寸步不离,也不让任何人碰。她走到哪儿,就抱到哪儿。公司彻底地交给了Alice。每天,她起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欧石楠浇水,擦拭灰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待产,不让任何人进屋。连我都不允许。
陆天每次看见我,都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自己的女儿未婚先孕也只是深深地叹息。那一声轻微的叹息似乎将头发都漂白了许多。
我站在窗外,偷偷地看着陆娇有些娇小的身影。房间里,她抱着花,坐在阳台上喃喃自语。大片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周围都是一种包含悲伤的味道。已经是暖暖的春末,可是,看着陆娇失魂的样子,自己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外面青山绿水,屋里却是浩然冰雪覆盖,让人忘却了温暖。
难道,这辈子,陆娇已经不会笑了吗?
想到这里,心尖颤了颤。要怎么样做,才能将陆娇从泥潭里拉出来,笑对人生百味。
走的时候,她还在轻轻地唱歌。在唱那首《蝴蝶飞不过沧海》。最后,我听懂了她的喃喃自语。她说,现在你才是那片沧海。可是我已经没有翅膀,飞不起来了。
从陆娇那儿回来,我把自己变得好忙好忙。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去胡思乱想。只有这样,可以不用发着呆,眼泪就那样落下来。陆安变着法子逗我开心,可是每次在他的惊喜后,我都是愣一会儿,然后勉强地牵扯嘴角,说声谢谢。
我想到了那些以前。
大三的下半期,杨年铭已经出国了。
我整天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课不去上,饭也不吃。无论陆娇怎么说,我都和死人差不多。
“程一艾!你这个笨蛋!我要是你,立马开开心心去钓帅哥。他走了你应该去放鞭炮庆祝,这样的话,你可以看遍天下美男了!”陆娇在一旁一边化妆,一边碎碎念。
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然后愣愣地看着窗外。已经接近冬天了。窗外就剩下曲折的枝干,歪歪扭扭。忽然,我看见有个头冒了出来,随后是肩膀、上半身,直到整个人都盘爬上了大树,背上背了一把吉他。我定神一看,原来是陆安。他看见我,卖力地朝我挥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我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说了第一句话:“你想死吗?”
陆安不说话,抱着吉他,轻声弹了起来,看得我心惊肉跳。
在往下看,大树下一群人指指点点,已经有保安在叫喊了。
我在心里急得不得了。那个人继续自娱自乐。
一直在我身旁化妆的陆娇十分淡定,说道:“要是你再是那副死人样子,不知道他还得想出什么法子让你开口说话。”
听了陆娇说的,于是我急忙喊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过的!你快下去啊!”
陆安说:“你都没笑。难道我弹得不好听?”
“好听好听。”
我对着陆安龇牙咧嘴地笑。
“你笑得好丑,不弹了,不弹了。”陆安收起吉他,说道,“来,过来。”
我疑惑,有些惊魂未定地往下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面摆好了充气床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陆安说道:“要试试吗?”他将吉他一丢,朝我伸出了手。我小声地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爬上窗台。尽管是在二楼,尽管有眼前陆安的手,尽管下面有充气床,我双腿仍然忍不住颤抖。
陆安这个时候,柔声说道:“跳下去,不会死。你怕了吗?”
我点点头,说:“我怕死。”
“其实你的颓废和自杀没什么两样。答应我,以后好好过。”
我听话地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跳下去。”陆安的眼神里摆明了让我相信他,“相信我。”
如此坚定的眼神,让人不得不相信。我将手递给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豁了出去。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都记得清楚,陆安说“相信我”三个字时眼神里坚定的光。我依然不会忘记,我将手放在陆安手上的安慰,更不会忘记我跳下去时那瞬间的复杂心情。
在那短短的时间内,陆安还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我护在怀里,背朝下。那种保护的姿势以及陆安云淡风轻的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怀。
如果身边有个男人时刻想着把你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正如现在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我的身边。得此人,别无所求。
陆安重组的乐队终于签约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重新组建的乐队。因为完全没有靠陆天,所以乐队的日子不好过。经过商量,乐队决定和音乐公司签约。
除了照顾我,看看陆娇,他一心扑在乐队上。每次回家,我都看到他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深呼吸。如果他看见我,就会故作精神地笑笑。
每次看见他这个样子,我能做的就是走过去抱住他,轻声说:“要注意休息。”或者在他累的时候帮他捏捏肩膀,为他做夜宵。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陆安曾经提议过,让我加入乐队。我没有丝毫犹豫,拒绝了。络青永远走了,乐队成了自己凝固的伤口。大概这辈子,我都不会碰音乐了。
我以为,这样一直到永远了。好好和陆安走下去。陆娇生孩子养孩子,然后孩子脆生生地叫我干妈。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可是,该死的命运还嫌我们活得太好,在悲伤的末尾再掀起一场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