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伯温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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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出山辅真龙运筹在帷幄(1)

应天府自古就是龙盘虎踞之地。最早在此构筑城池的便是越国大夫范蠡;三国时孙坚在此开创了一片基业,传到其子孙权手中,便与曹魏、蜀汉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其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南唐,均在此建都,帝王之气相当浓郁。元朝在此设为集庆路。至正十六年(1356年),朱元璋亲率水陆大军攻克集庆。朱元璋为了显示他的起义是“上应天命”,因而将集庆更名为应天府。

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四人在朱元璋的特使朱升朱枫林的陪同下来到了应天府。

一进应天府的城门,朱升便吩咐车夫将马车直接驶往元帅府,被刘伯温拦住了,朱升甚为不解地问:“伯温先生有什么事吗?”

“朱老先生,我等年少时曾来过这里,可惜那时行色匆匆,未能饱览这金陵胜地的风景,此次前来,我等当好好游玩一番才是。朱老先生,朱元帅那里我们一定会去拜访,这个请你放心。”

朱升听刘伯温说得有理,只好依从。刘伯温四人便从城门处下了车,开始信步游玩。

宋濂东瞧西看,满眼的新鲜与惊奇,大概是在僻静的书院待的时间太久的缘故,走了没多远,他便开始啧啧称赞道:“人们因此地濒临江水,三面环山,地势险要,赞誉为‘龙盘虎踞’之地,历史上又有多个朝代在此建都,又称赞此处极具帝王之气。今日看来,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一个热闹繁华的所在。”

叶琛从未到过这里,对城内特别宽敞的街道大加赞赏,说:“做过帝王之都,气势就是不一样,道路是如此的宽广!”

刘伯温听后,哈哈一笑,道:“叶琛老弟,你可知晓脚下所踩街道的来历?”

见叶琛直摇头,刘伯温便解说道:“南朝时宋、齐、梁、陈均建都于此,为了将王宫、官衙与民宅划分开,特意修筑了这条南北御道,这条御道可是横贯城市的正中,当然修筑得平整、宽广,数百年来一直如此。”

他们一行四人穿大街、走小巷,不仅观看了这里的风土民俗,还饱尝了此处的风味小吃,宋濂特意买了一只应天府板鸭,让摊主切碎了,几个人边走边吃。

宋濂吃得最急,不一会儿嘴唇已沾了一圈的油腻,章溢打趣道:“瞧瞧,大学问家见了板鸭也顾不上斯文了,简直像没了命似的,路人们哪里会知道,这位吃相最不雅的便是文章天下第一的大儒啊!”

“唉,多年未吃到正宗的应天府板鸭了,有时做梦还会想起。章溢呀,莫要取笑我,你刚才吃小吃时好似风卷残云,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宋濂一边吃着板鸭,一边反唇相讥,两不耽误。

“秦淮河就在前边了。”刘伯温欣喜地叫出声来,其实,这里最让他挂念的便是这条碧青如带的秦淮河了,那年他曾与朱珠一同夜游秦淮河,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真美,美得让人心醉。可惜这次来应天府朱珠未能同车前来,她要缓些时日才来,要不便可与她做一番故地重游了。

船只在河上摇摇晃晃地行驶。有的穿过青石拱桥,有的在码头泊下。刘伯温眼见此景,不由得产生一股幽思,对其他人说:“六朝时,秦淮河便已是一个繁华所在,诸多名门望族聚居在乌衣巷、朱雀桥一带。想一想当年谢灵运、刘勰、王献之父子等文人墨客也曾会聚于此。”

“是啊,‘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时的名门望族们早已化作尘埃,如今只剩这秦淮河还在。”宋濂也不禁发出感慨。

“诗仙李白还写了不少金陵怀古的诗篇,我记得杜牧也写过。那时的金陵胜景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叶琛阐发他的幽思。

“年少时这里的景象我现在已记得不大清楚,也许是眼前这个样子,也许不是。”刘伯温经一番比较后,得出一个十分模糊的结论。

叶琛用鼻子狠狠嗅了嗅,方说:“这秦淮河有股别样的气息——金粉气息,看来这帝王之气很是不纯啊!”

“哪里繁华哪里便多声色犬马,历朝历代皆如此,这不足为奇。你们不晓得吗?金陵地自古出佳丽,大概与这秦淮河水有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此言不虚。”宋濂说。

“李白诗云‘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便是此处的写照。西南有滔滔江水滚滚而来,东南有这秦淮河蜿蜒而去,真乃天地造化的不朽之作。”刘伯温进一步说。

“明日我们可以游一游钟山、清凉山、栖霞山等处的名胜古迹。”章溢提建议。

“燕子矾一定要去。我倒要看看那里像不像一只临江欲飞的燕子!”叶琛从未游玩过此地。此次初来乍到,对燕子矾的风采要一睹为快。

“叶琛啊,莫愁湖你也要看一看。”

“诸位,游玩归游玩,但并不急于这几日,眼下所要做的便是观察朱元璋元帅治下的应天府的实际情况。孙炎、朱升可没少夸赞朱元璋元帅治兵有方,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不犯。俗话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倘若我们亲眼所见这支红巾军不同于其他的红巾军,留在这里方可施展拳脚。”

心直口快的章溢忍不住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生怕这几个文人骚客见了好山好水会物我皆忘,将此行的目的抛至九霄云外。其实,自刘伯温阻止朱枫林将他们一行人直接带至帅府起,宋濂、叶琛便明白了刘伯温的用意,只不过谁也没有说明,可章溢是个实在人。

刘伯温等三人都冲章溢笑了笑,叶琛说了一句:“你就放心吧,私访与游山玩水两不误。”

刘伯温等人在应天府一连游玩了三天,在朱升的再三催促下才决定去拜谒朱元璋。

刘伯温他们到达应天府的当天,朱升便向朱元璋汇报了一路之上的情况,朱升说到刘伯温四人执意要先游玩后拜谒时,朱元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但只是短短的一瞬。朱元璋随即便发出爽朗的笑声,对朱升说:“好呀,应天府可是个好地方,应当好好逛一逛,只是我求贤若渴,可别把我渴死了。”

一席话惹得下边的将领笑了起来,只有李善长假装笑了笑,他的心中直泛酸水。他很清楚刘伯温、宋濂这一干人到来对他的威胁,说实话,他不欢迎这些人来到应天府。然而,这些想法只能放到内心最深处去,他在心中劝慰自己,既然刘伯温他们来了,就以平常心对待吧。

他起身出班,高声道:“恭喜元帅,您能得到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这四名良谋高参,对我军而言如虎添翼,我敢断言以后我军攻城拔寨将无往而不利!”

朱升其实也瞥到朱元璋那一丝不快,他见李善长的话引得朱元璋的笑容更加灿烂,便“锦上添花”道:“元帅虚怀若谷,招贤纳士的美名流传很广,前不久王伟、许元、黄天锡慕名而来,元帅礼遇他们,让江南士族情感振奋,我想陆续会有士人前来投靠。”

朱元璋觉得心中很是受用,但他仍是相当谦逊地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元璋能有今日全依赖大家的齐心协力,日后还要仰仗兄弟们同舟共济。”

朱元璋目光炯炯扫视众人一周,接着说:“平胡灭元是我今生最大志向,可我有自知之明,自幼放牛没有进过书堂,所以出谋划策冲锋陷阵都要人来帮忙。也不知上苍怎么想的,将医济天下的重担压到了我的肩上,我朱元璋有何德何能在这里对大家发号施令?只因大家看得起我,让我负起总责。我不敢在这个位置上放纵一丝一毫,要不上愧苍天下愧大家!”

说到动情处,朱元璋声音哽咽,泪珠几乎要滚落下来。朱升、李善长以及满堂的将领谋士被朱元璋这段内心剖白所感动,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元帅万岁!”

这一嗓子像往热油锅里点了一把火,众人也齐声高呼:“元帅万岁!元帅万岁!”朱元璋望着群情激动的众人,泪水潸然而下……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世界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脑中闪现出小时候给地主老财放牛屡次被打得死去活来,后来又四处乞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再后来出家做了一名小和尚……辛酸的往事让他对眼前所拥有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梦幻感,人生真是这样的无常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朱元璋从朱升的报告中获知:刘伯温一行已被安排在礼贤馆——那是他特意为天下的贤士名士修建的。

他的心终于放下来,因为他确信刘伯温这四人既然肯来就一定会在他的身边留下,如今最让他担心的是:刘伯温等人究竟有多么大的能耐,特别是刘伯温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他决定接见刘伯温时,一定要试试他的才学。

刘伯温一行人抵达应天府的第四日,一场“性命功臣”与“真命天子”的风云聚会才正式开始。

朱元璋给刘伯温一行四人非常隆重的礼遇。从礼贤馆通往帅府的路上,用细细的黄土垫道,给六朝时的御道铺上一条金黄色的带子,刘伯温等人的车队通过时,一切闲杂人等都退避一旁。

在帅府门口,站立着两队高大威武的兵卒。朱元璋亲率手下的文臣武将站在帅府门口,恭迎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的到来。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在远处围观,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因为这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朱升引导着刘伯温一行乘车从礼贤馆出发,驶往应天府,朱升的车走在最前面,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四人合乘一辆华丽的马车。刘伯温、宋濂在车中下起了“盲棋”,所谓“盲棋”是指不用棋子和棋盘,只凭口说心记来下棋。两人下得非常投入,对车外的世界看都不看上一眼。章溢、叶琛则不然,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外边的动静。

礼贤馆与朱元璋的帅府相隔并不是很远,但朱元璋的迎贤仪式搞得非常隆重,使得马车车队缓缓行进,一段不甚远的路程也变得漫长起来。

当朱升的车子稳稳地停在帅府前时,朱升这位老德生从车上下来,来到刘伯温等人所乘的车前,非常客气地说:“各位先生,元帅府已到了。”

宋、刘二人的全部心思还在那盘“盲棋”上,对朱升的话全然没有理会,要不是章、叶二人的提醒,他俩还要继续酣战下去。

随后,刘伯温、宋濂、章溢、叶琛四人从车中鱼贯而出。四人下车之后整整衣冠,以刘伯温为首迈步向帅府走去。

早在帅府门口恭候多时的朱元璋大步流星迎上去,他的文臣武将们紧随在后。

朱元璋高声道:“各位先生能移尊大驾,屈就在我这小小的应天府,朱某不胜感激。战事紧急,朱某实在难以脱身前往各位先生的府第拜会,还请各位先生海涵。”

刘伯温等赶忙向朱元璋施过礼,在这施礼的瞬间,刘伯温终于亲眼见到传说中很不一般的朱元璋,虽然相貌不甚英俊威武,但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英雄气概。刘伯温心中不禁暗自赞叹,朱元璋本人虽远不及孙炎书信上所描绘的那般有“真命天子”样,但决非一个俗物!

朱元璋也在打量着刘伯温,刘伯温体态修长,身着青衣素袍,两眼宛若清澈的水潭,高耸的鼻梁,薄厚适宜的双唇,容貌气质也很是不俗。

刘伯温等人被朱元璋迎接到大厅上,特意赐予他们座位。双方都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旁观的文臣武将们都在企盼着,企盼这神乎其神的四人能当堂一展他们的才识!

朱元璋在心中斟词酌句了好半天,才向四人开口言道:“元璋出身贫寒,饱尝黎民百姓的饥寒之苦,恰逢元朝暴政致使民不聊生,一方高举义旗,四方云集响应,元璋亦投身于起义的洪流,东拼西杀、南征北战后,才谋得一块弹丸之地,有心平定战乱,保黎民百姓之安居乐业,怎奈志大才疏,诸多疑惑屯积脑中,今日能迎来四位先生,心中所惑之事便能一一被解答,望各位先生不吝赐教。”

宋濂老成持重,一向寡言少语,听了朱元璋的话后不动声色。

刘伯温晓得朱大元帅是有意考问他们的才识,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当年刘备到茅庐寻访诸葛亮,诸葛亮不就是以“隆中对”让刘备心悦诚服地拜为军师的吗?朱元璋费尽心机将自己与宋濂等人招罗至此,不单单只为落个“招贤纳士”的好名声,他是有野心的人,自己则需助他一臂之力。

“元帅的话太过客气了,但不知元帅因何事困惑,不妨讲出来。”

“我军现处在数支人马的夹缝中,图谋发展可谓举步维艰,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我想元帅心中引为忧患的便是陈友谅、张士诚这二路人马了?”

“唔,陈、张之外还有个方国珍,一向脚踏多只船,对我军时友时敌。”

“方国珍乃无赖小儿,不足为虑,至于陈、张二支人马,要灭他们也非难事。”刘伯温的语气中,俨然不将陈友谅、张士诚放在眼里,对于方国珍更是不屑一顾。

朱元璋听罢心中大为惊奇,自己多次召集谋士及心腹大将商议对策,无人敢把陈、张等闲视之,但谁也拿不出好的办法来。今日刘伯温一开口便是“要灭他们也非难事”,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刘伯温该不会是以卖弄唇舌为能事,以纸上谈兵为本领的狂生吧?

“刘先生,实不相瞒,我为谋求除张灭陈的良策可费了不少脑筋,至今无计可施。先生若有良策,快请讲!”

大厅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刘伯温一人身上,好多人听了刘伯温刚才所讲的话,都认为刘伯温太狂妄,简直是在大放厥词,他们将耳朵竖得直直的,要听一听这个刘伯温能说出什么样的良策来。

刘伯温自然明了自己下面这番话的重要性,也很清楚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他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先微微一笑,尔后才不徐不急地讲道:“除张灭陈之事果让元帅头疼的话,也不为稀奇,我可断言,元帅一定是被先除谁后除谁这个问题所困扰,我说的对吗?”

“对啊!”朱元璋不假思索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