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做的时间好长呀,可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有一个男子紧紧的抱着我,对我说:
“我的豆儿,以后再也不要为我做什么。你怎知,伤了你,比伤我自己,还要痛上千万倍。”
我坐在镜前。秋芬一边为我梳理长发,一边满目幽怨的对我说:“公主受伤那天,双手死死抓住云南王的衣襟,王爷也是紧紧的抱着公主,不肯松手。最后太医们来为公主诊治,竟也不曾松开。”
我干笑两声:“呵呵!秋芬,你家主子我,又丢人了。”
秋芬叹了口气,嘴角抽搐了了两下,像是要哭:“后来圣上醒了,知道了公主的情形,愣是派人来,生生的把公主的手掰开。并宣旨:云南王保护公主不利,责杖五十。
云南王一族在我朝是何等尊贵,每次朝宴,座位仅在太子之下。何曾受过这样的责罚。可是王爷却没有半点怨言,最后被打的一身是伤,让人抬着,还要来再看公主一眼。你们两个人的情形,在场的人看了,没有一个不觉得心酸的。
若是旁人,不用等陛下,光是瑶华殿的侍卫,再不济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早把他赶出去了。可是云南王这样的人,谁不景仰?奴婢看,他明明对公主喜欢得很,可是他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做驸马呀?”
“秋芬,我看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这样婆婆妈妈的。”我突然变了脸,自顾自的走出寝宫。
“公主,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你这是要去哪呀?”
我出了瑶华殿,向御花园走去。
那日五皇兄他们知道了射伤的人原来是我,立刻下令收兵。“正德门”的兵变,最终因为我而结束。
父皇在我受伤的那日也醒过来了。知道了兵变一事,勃然大怒。
但是,最后也是只斩杀了被我当成替罪羔羊的阮旬熬,还有五皇兄、六皇兄手下的几员大将。我对这样的结局很满意。
据说,那一箭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我整整昏迷了三天。因为愧疚、担心,五皇兄与六皇兄竟和太子哥哥在我的寝殿外一起守了我三天。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浮上了笑意,这一箭,毕竟没有白挨。甚至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每一次即将被挑起的战乱,射我一箭,就可以阻止的话,我宁愿被射伤。多少次也无妨。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卧床的这一个月,已经到了盛夏之际。御花园里的荷花正开得茂盛。
我身着一袭淡绿色的长裙,腰束白色丝绦,碧纱水袖仅及皓腕。俯身想从池中将一朵大莲蓬采下,莲叶微微震动,四下的锦鲤纷纷散去,我一时觉得有趣,拿起一根草棍,拨弄着池水,逗它们玩。
没过多久,便已经大汗淋淋。随后的侍女上前为我打扇。被我摆手退去。我自顾自的用袖子擦汗。
怎知夏日的天色,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怎料此刻,天边便已经乌云滚滚,一声惊雷后,雨点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我也不避雨,随手折下一个大大的荷叶,遮在了头上。
抬头却见池旁的回廊上站着一个人,被密密匝匝的荷叶,与垂着的柳条挡住了身子。只露出一张脸来。可目光却直直的看着我。
我举了举头上的荷叶,咯咯的冲她笑:“姐姐若是喜欢,我也折一枝给你。”
雨下大了,头上的荷叶接不住的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裙。
我拎着裙子跑到了回廊上。定睛一看,刚才看我的那个人,哪里是什么姐姐,明明是个男子。
这个人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很多,蹙眉看着我时眼角堆着细细的纹路,但是仍不失*倜傥,他的身上更充满了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内敛。
他一身绿色长袍,腰系白玉带,竟和我的衣服颜色很是相像。
此刻,他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嘴上却有了笑意:“你就是公主殿下吧!”
我看了看周围,然后对他说:“谁说我是公主?”
他听完更是笑起来,说:“你脸上写着了。”
我脸上写着?这倒奇了。
于是说:“我脸上哪写着我是公主了,大叔?”
“大叔?”他有些诧异。远处有人来寻他,他不在答我,跟着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
早有侍女为我送伞来。
撑着伞,走在美如仙境的御花园里,一路来到了父皇的御书房。
父皇也是大病初愈,我却因为养伤一直没有来请安。倒是父皇,去瑶华殿看过我两次。
我知道,父皇是真心疼爱我的。
有太监为我前去通报。一会,通报之人回来说:“陛下此时不得空,让公主先回去。”
不免有些扫兴。上前两步,从殿门口向里望去,只见父皇正和一个男子议事,令人惊奇的是,那个人竟然没有躬身于御座之前回话。而是坐着在和父皇交谈。
我再往他的脸上看去,竟然脱口而出:“大叔?”
雨后,四周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我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随着秋千的摇晃,裙摆一下一下蹭着地面,似是整个人都要飞扬起来.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秋芬一边推着秋千,一边问我:“公主当真这么开心吗?”
我不理她。
她却接着说“奴婢觉得公主自从受伤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奴婢倒是觉得要是公主不开心,就像前些日子那样发脾气,不理人倒好,象现在这样,才叫奴婢们担心。”
我依旧不理她。
她居然还接着说:“其实奴婢觉得,王爷心里面确实爱慕公主。”
“住口!”我慢慢停下来,板起脸说:“秋芬,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原本早就到了该出宫的年纪了,还在这里服侍我,本就是委屈了你。明天你就收拾一下东西,让李公公安安排你出去。”
我话一出口,秋芬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公主,奴婢求了很久才能继续在瑶华殿伺候公主的,奴婢不要出去。”
“那就以后就不要再乱讲话,下去吧,这不用你伺候了。”
秋芬似是很委屈,下去之前无比幽怨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个人,怔怔的看向天际,夕阳西下,留下几朵残红的云,藏在远山的另一边,欲语还休。
秋千架又轻轻的摇晃起来,天空好近呀,我真的可以去追逐那空中美丽的云朵吗?
裙摆又蹭到了地面,回头一看,帮我推秋千的竟然是上午遇到的“大叔”。
夕阳下,他的眼睛竟然和一个人有点像。
他满目探究的看着我说:“为什么不问我是谁?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陵国唯一的公主?”
我笑得灿烂:“你能在宫里面这样走动,自然是皇上同意的。根本就不用我费心去猜你是什么人。
我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投胎投到了没有公主的帝王家,一切荣宠,都是别人所赐,自己于国于民并无半点贡献,又何毕拿着公主的身份,到处炫耀。
他认真地看了我很久,说:“我有一个小女儿,比你还要大两岁,可是你和她很不同。”
然后,他好像从我的脸上发现了什么,说:“你不高兴?”
这个“大叔”应该也就有三十几岁,但是我好像和他很投缘。
我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口中毫不避讳地说:“是。”
他笑着冲我点点头:“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晚上,父皇设宴款待贵客。我心中大概也猜到了这位贵客是谁。只是不知道父皇为何,要让我也参加。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宫人为我打扮好。看镜中之人,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绾起,清纯中隐隐透着少女的妩媚。左耳是一串垂至颈间的明月铛,右耳上是两颗蓝宝石耳钉,映着月色散发出盈盈的光芒。脂粉未施的面庞上那双漆黑的双眸明如清水。一袭水蓝色裙衫,微风吹拂间,衣袂轻扬,清丽如仙。
秋芬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说:“今天晚上,说不定,王爷也来会来呢?”然后自知说错了话,赶忙低下了头。
走至金月殿,尚未进去,就听里面传来声音:“陵皇不知,小女倾慕天朝的云南王,非要嫁到天朝来,每日被她闹得甚是心烦,不知陵皇觉得如何?
又听父皇说:“哈哈,朕看着却是天作之合,好事一桩呀,两国联姻后,丽皇也好来天朝多走动走动,以慰朕的思念之情呀。”
母后在旁边惊呼道:“陛下,这云南王。”
“嗯?”父皇很是不悦,打断皇后说:“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又听父皇说:“公主都要成亲了。丽皇却为何还一直不曾立后?”
“哈哈,自然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若是遇到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昏昏欲倒。身旁的宫人一把扶住我。
却见远处,众人簇拥着太子哥哥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起向我这里走来。我一咬牙,走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