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歌舞升平,我的心却越来越冷。看着数不清的宫灯宛若星河。夜光杯中,美酒飘香。可是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舞散去。帘外刹那间安静,等着新曲响起。却见完颜烈隔着身旁的空座位,向季冠霖举杯道:“侍郎大人,你我有缘,我敬你一杯。”
那季冠霖却反问道:“王子敬酒,冠霖愧不敢当。”然后并不举杯,又接着说:“更何况,我与王子此番才是第二次见面,何来有缘一说。”他面色清冷,分明是不给完颜烈面子。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二人。完颜烈冲着高座之上拱手苦笑道:“陛下,我匈奴使者在天朝死因至今尚且不明,不想今日我身为王子,连敬杯酒也要碰一鼻子灰。”
这种场合完颜烈突然提及这个敏感话题,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在众人正等着父皇发话时,那完颜烈却爽朗笑道:“若是别人,我完颜烈定要向陛下为我讨个说法,只是侍郎大人与别人不同,完颜烈可以理解。”
季冠霖及众人均不解的看着完颜烈。完颜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先撇了撇空位,再看向季冠霖,满脸戏虐地说:“天朝不是有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何况我与侍郎大人尚有一面之缘,今日又再此重逢岂不是有缘。”
众人听后,觉得完颜烈的话不仅莫名其妙,更有点狗屁不通。可是季冠霖听后确是满面通红,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恨恨得说:“那还不是要拜王子所赐。”然后对着眼前的空位,一阵冷笑。然后又举起酒壶,却被旁边的何丽萍一把夺去,娇声道:“夫君,如此饮酒,要伤身体的。”
完颜烈笑意更甚:“夫人还是不要劝侍郎大人了,让他醉去,才正经的是为他好,否则今晚,你夫君恐怕会看到更伤心的事呢!”
何丽萍柳眉紧蹙,不解的看着完颜烈。
哪知完颜烈突然起身离座,冲着殿外拍掌。不多时,几个匈奴侍卫抬上来一个木柜。
完颜烈吩咐道:“打开。”
待匈奴侍卫将木柜打开,在场之人无不嗔目结舌。里面竟是一株通身翠绿的碧玉珊瑚。在无数宫灯下,闪闪发光。
完颜烈单腿跪地冲着高台道:“这是我代表父王以及草原百姓送给皇后娘娘的寿礼,请娘娘笑纳。”
只听母后说:“此株碧玉珊瑚乃是天下奇珍,哀家很是喜欢。”
众人见皇后喜欢,纷纷说:“好宝贝呀,真是好宝贝。”
父皇叹息道:“王子快快平身。单于和王子一片诚意,可惜那些贵帮使者,至今死因不明,实在是我朝失礼呀!”
皇帝话音一落,帘外顿时安静下来。
完颜烈仍旧跪在原地,抬起头对着上座高声说道:“匈奴王子完颜烈有一事求于陛下,请陛下恩准。”
众人皆是一惊,不知道完颜烈要求什么?
“王子请讲!”
“完颜烈想要求娶长公主,从今后匈奴愿世代臣服天朝。请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不等皇帝开口,四下众人立刻窃窃私语:“那不是要让公主去大漠?那地方。唉。”
哥哥们更是面露愤愤之色。
哪知完颜烈又道:“为了求娶公主,完颜烈愿今后长居天朝。”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砸在凤凰台上,谁都知道眼下两国关系紧张,难道堂堂匈奴王子为了公主竟要入赘天朝?
“若能娶得公主,完颜烈愿永居天朝.”
这句话一出,四下先是窃窃私语,但片刻后就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不知皇帝会怎样回答匈奴王子的请求.
若匈奴王子愿意永居天朝,诚意如此,此时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这时却看见太子哥哥向身后的侍从耳语了了几句后,那侍从就转身离去了.
父皇沉默片刻,然后轻笑道:朕今日多饮了几杯,看着满殿的子孙,竟有些醉意,儿女们不知不觉都已经长大了,不得不服老呀,如今就连朕最小的女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父皇四两拨千斤,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时宰相起身,对着父皇跪下道:“陛下圣明,如今天下之人无不庆幸自己生在太平盛世,如今少有所为,老有所居,皆是陛下的功德,陛下叹老,真是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羞得无有立锥之地了.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我陵国的公主殿下,若是谁能娶得公主,那不知是几代修来的福气.
然后又似是说给完颜烈听,继续说道:“我陵国公主无比尊贵,王子求娶公主,自是一段佳话,只是今日是为皇后娘娘贺寿,还是不要喧宾夺主.此乃两国大事,还是改日再议的好.”
不等皇帝发话,皇后连忙说:“王子与宰相快快平身,陛下有些醉了,只是今日尚还有人送给哀家一件大礼,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先看看如何?”
那完颜烈只得起身,归坐.
却在这时,殿外宫人宣道:“云南王到.”
如此一宣,我刚才听了母后的话,本来难过得想哭,此刻却又马上高兴得要死.
远处一人,银袍翩翩,衣袖随风飞舞,衬着俊美无匹的容颜,大步走来.隧,跪于高座之下,口中道:“何子衿来迟,请陛下与娘娘降罪.”
父皇似是冷哼了一声,却听皇后道:“王爷来的真是时候,先落座吧.”
“是!”
宫灯熄灭了,凤凰台上寂静无声.众人看见的是黑茫茫的一片,却能听见裙佩叮当碰撞的响声.
一盏莲花灯点亮了,然后是另一盏。音乐随之缓缓响起.
我挥洒开广袖,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时而妩媚,时而清雅。既如牡丹盛开又如芙蓉映水……
长袖翩翩,为君舞。
舞过那云南花海中脉脉斜晖和悠悠流水,舞过草原归路上飘落的繁花和摇曳的山月。
开口轻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长袖挥撒出去,脚下旋转着,猛然俯下又舒缓仰起,柳腰轻盈,莲足缓缓地跳跃,长长的水袖在周身萦绕,最后,白色的长袖从空中缓缓落下.所有的灯光同时点亮.我的歌声也停止了.
一时天地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只有眼前这个翩翩起舞的白衣女子.何子衿此时却突然低下了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宽阔的肩膀微微颤动.
音乐骤然停止,我用素手慢慢揭去脸上的轻纱.刹那间大殿之上,似乎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月色也为之黯淡. 所余下的,只有众人眼中惊艳的神情。半晌,有人才低声道:“这真是凡间的女子吗?”
季冠霖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落到地上.碎了!
我慢慢的走向何子衿,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慢慢的走近.终于抬起头来.似水缱绻的目光落在我的脸庞上……………….
我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轻移莲步,迎着何子衿似水缱绻的双眸慢慢的向他走近。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让我感觉像在梦中一般。
待我走到他的桌前,冲他灿烂的一笑,转身向着高台上的父皇脆声道:“父皇,女儿今天想要效仿古人,自己选驸马。”
余光中瞥见季冠霖的面色,苍白如纸。
凤凰台上,再次寂静无声,众人皆等着我后面要讲的话。
“我选的驸马就是。”
就在我说话的同时,眼前的何子衿突然抢先一步,离座跪地道:“陛下,娘娘,何子衿身体不适,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凤凰台上所有的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我方才还挂着幸福笑容的脸上,顷刻间,涨得通红,感觉大脑中嗡嗡作响。
何子衿,你。
已经很丢人了,还要更丢人吗?我强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一帘幽月满西楼, 月满西楼双泪流, 双泪流空如一梦, 空如一梦一帘幽。
我不知道自己病了多长时间,每天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着。
父皇知道我的心事,每天只是来看看我,然后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以父皇的骄傲,没有治何子衿的罪,已经是忍到极限了。难道只有我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吗?
忽然有一天,宫女来报:起禀殿下,云南王何子衿,在外求见公主。方才公主睡着,奴婢们不敢惊动,此时他已在殿外站了很久了。
我病得抬不起头来,听见宫女的话,咬碎银牙,厉声道:“把他给本公主赶出去。”
可是心中却暗想,这后宫之内,何子衿是如何进来的?莫非是父皇见我病得厉害,下旨命他来看我?心,不尤凉了半截。
不多时,宫女再来禀报:“公主,云南王说,他马上就要回云南了,离走之前有几句话想对公主说。”
我对着帐顶的流苏,哈哈大笑,眼泪顺着面颊无声的留下来:“很好,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我的样子吓坏了宫人,连忙都上前来唤我:“公主,公主,不要吓唬奴婢们呀。”
“让他进来。”
不多时,我没有下床,他已经站在了屏风的外面。
隔着屏风听他说:“小王参见公主殿下。”
我对旁边的宫女说:“请王爷进内殿来。”
宫女面露惊色,连忙跪下:“这不合规矩,万岁知道了,会要了奴婢命的。”
我挣扎着坐起身,笑道:“不会的,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我爱慕王爷,而王爷根本对我无意,传出去,也都会说是我陵国公主举止轻浮,与你们无关。”
我话一出,更是吓得屋内的宫女都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此时却见何子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对着满地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看我默不作声,知是默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的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何子衿看着我病恹恹的样子,他的眼中竟是有些水雾。
他抬起头,四下环视。然后一声长叹,感慨道:“公主的寝宫,真是个神仙住的地方,恐怕天下间,再也找不出一处地方,能与这里相比。我实在想不到当初在我府中,要为我做饭、洗衣的小丫头,竟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
我,保持着微笑,对他说:“王爷言重了,要是深究起来,我也不过是这深宫之中,一个从小就没了亲娘的孩子罢了!”
“但是我还算是一个好人,请不要这样随心所欲的伤害我。”泪瞬间滑落。
“公。豆儿。”何子衿的声音在颤抖。
这次我抢在他前面说:“王爷。你,平白无故的闯入我的世界里,之后,在我那么依恋你的时候,又忽然离开。或许你可以全身而退,可我却做不到。”
“豆儿,。”
我仍旧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试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无论我怎样努力,你依然沉默不语,你不用向我解释原因,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毕竟是我先亏欠过你。
而你能狠心的把我变得如此卑微,变成笑话,也不过是因为仗着我喜欢你。
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只要不想再要,就什么都可以放下的人。
可是我从不亏欠别人,我欠你的,今天就还给你。
何子衿听完我的话,脸上无比震惊、痛苦,:“豆儿,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