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住在身体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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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说谎者悖论(5)

Santos张开嘴。下巴落到地面,满口尖锐而肮脏的满是污渍的黄色牙齿。从他嘴里吐出更多的黑色虫子,他把虫子像水流一样向Gullveig喷射过去。大概是那女孩一开始占优势却没有攻击对方,又或者是本能的不喜欢壮汉……祝明七心里竟然有点偏袒,期望这些虫子不会攻击到那女孩。

那可是杀死大丹和Diana的怪物。

然而第三次瞄准,Santos得手了。Gullveig的幻影消失,她从空中被击落到地上,身上覆盖满了黑色的虫子和老鼠,她奋力挣扎,却还是很快被吞噬为一堆白骨。

此战速度太快,观众们都没有反应过来。Santos朝着空中举高双臂,露出得胜的笑容。

“计数器坏了吗?”阿尔法说,“大屏幕记分牌没有动。”

“比赛还没完。”吉田说。

Santos大概也发现了异常。他回头,看着那堆已经被老鼠和虫子啃噬殆尽的破烂衣服堆。

黑老鼠们整齐地站成一排,蟑螂和其他虫子则站在它们前面。所有这些小动物都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盯着明明被自己吃光的那堆东西,发出“吱吱”的不解的探讨声。

而后那团衣服站了起来,一点点骨肉修复,凹陷的脸颊鼓起来,满是牙印的肋骨里重新出现了心脏。眼珠回到眼眶里,破损的蕾丝边和裙摆也一一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Gullveig站在那里,只是她看上去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她的头发变成了黑色,裙子也变成了黑色。裙子上的花纹也全部变为了蝙蝠和骷髅样子的。

“负强化是用来增加想要行为的频次,而惩罚是用来减少不想要行为的频次。”阿尔法忽然说。

“什么意思?”

“那个小姑娘在引导对方,形成固定的攻击模式,她需要的攻击模式。”

Gullveig果然和之前一样,又开始了移动,变成幻影。只是这一次她闪动的频率有点不同。

***

“你知道,那些追求永恒的人,比较容易输给爆发派。”

“你是说长生泉那一族?”

“对。因为他们的信仰有误。他们想要不死,却做不到不死。那些并非经典的理论和公式,他们从来都不去记忆,那些不能解释所有现象的原理,他们从来都嗤之以鼻。但是永恒从来都不属于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是短暂的生命体,本来也应该适应这样的生命,加强瞬时记忆,并合理地使用它,为自己谋取应得的利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种族都萎靡衰落下去……”

“你们在说什么?”祝明七打断他们。

“我们在说,Santos要被杀死了。那个叫Gullveig的女孩子是精通瞬时记忆和心算的赌徒。她应该是不死族里的异类,怪不得ASHELY家族的人从没有将她提起。她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可耻的。所以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这样上等家族的人,会出现在这样的比赛里。”

“Santos如果封闭视觉和听觉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到她影响和暗示?”

“那样死得更快吧。除非他之前就擅长不依靠五感攻击。那是电影里骗小孩的,现实里有几个人可以。”

Gullveig最终还是被杀死了,只是这一次她又一次复活,浑身白色蕾丝洋装。

Santos气喘吁吁,气势上有些弱了。

这一次Gullveig再攻击的时候,速度非常地慢。慢到在现场的每个人,都能看清她的动作。她就那样慢慢地走过去,像是穿过马路,去买一瓶矿泉水一样。Santos放出了虫子和老鼠,可奇怪的是,它们都像看不见Gullveig一样,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暗示起作用了。使役兽是听从Santos的潜意识的。他已经被改变了但他自己并不知道,看来——”吉田的话没有说完,因为Gullveig把Santos的头割了下来。

全场的观众都发出了“哦”的声音。一半是恶心一半是吃惊,还有少数人是赞叹。祝明七吃了一半的爆米花停在那里。大概因为场面太过血腥,主办方熄灭了场灯。

灯再亮起时,已经换过全新的擂台。打擂的是一个瘦高男人和之前的Gullveig。

“还看吗?”阿尔法问祝明七。

“换别的地方。”

兔子和熊都表示赞同。祝明七于是揿了桌椅下的木头按钮,四周场景瞬间旋转变换,再停稳,已经是另一个擂台场。

这个场的观战人更多一些。擂台正中是两个男子。

两人年纪都不大。左边的更小一些,今年十七岁,右边的二十三岁,都是魔法部大学部学徒。左边的男孩清秀漂亮,属于集群宗教,右边的大众脸,略黑,属于独角兽。

左边的男生使的是标准役,法杖是星杖,白色接骨木杖身,打磨得光滑如象牙,顶端嵌一颗方钻,身上也是标准的法术服,文十二咒偶,防护用蓝,辅助攻击用银白,因为年资较低,白色比重明显要大一些,花纹相对简单凌厉。右边稍黑的男孩看起来则要寒碜多了。武器是一把也不知哪个动漫周边店出售的山寨的FATE ZERO里的亚瑟王之剑,身上是蓝白的运动服,应该是校服吧……

虽然如此,那稍黑少年的执剑姿势却是十分标准的。

左边的男生名字复杂,简称为“Zun”,右边黑一点少年名字很普通,Jack。

倒计时结束,几乎是在那数字“零”的鸣音响到一半的瞬间,Jack持剑攻到了Zun的近身,他时间掐得精准,没有人能说他违规偷袭,但这举动还是招来几大名校的学生的不齿,看台上响起嘘声。吉田却“噢”了一声,罕见地有些认真:“这个孩子应该参加过很多次正规比赛。成人赛里,每个人都会在这个时间做第一次攻击,可对于学生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了些。”

Zun躲开了这次攻击,Jack的几次连攻,他都飘闪躲开,像是一小团儿飘来荡去的棉花。Jack第五次挥剑的时候,Zun没有躲,而是邪气地笑了一下。Jack感到手里的剑一涩,似是刺中了什么,但是抬头再看,Zun却木呆呆地仍然笑着看他,与之同时,却听到身后有声音。Jack心里一冷,来不及拔剑回身防卫,左手在腹部画十字三叶草,身后瞬间弹射出三面三叶草样子的水晶盾牌,对方的魔法攻击几乎在盾牌形成的瞬间,击中Jack后背心脏位置,如果没有防护的话,那道细线一样的魔法光束将会刺穿Jack的心脏。

Jack把剑从那个“Zun”身上拔掉,却原来只是一个薄薄的纸片一样的人形,不知什么时候,真正的Zun已经跑到了Jack的身后。

“两个人的基础差不多。Zun的资质更好。细节处理两个人不相上下。”

“使剑的近身不是更有优势么?”

“他那把剑太重了。减慢了攻击速度。Zun的攻击很快,但Jack防御罩很完美。看谁能先找到对方的突破口了。”

Zun先找到了。他飞到高于Jack两个身位的地方强攻,Jack被迫也悬空,Zun瞬间回到地面,从Jack脚下攻击,那里的防御果然比其他位置要薄弱许多。Jack的防御瞬间龟裂,他惨叫一声,从空中落下。

Zun没有借机补刀,只是站到安全范围,等宣布胜利的信号灯亮起。

吉田摇了摇头:“他应该布下喵π,封闭对方动作的。现在的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他话音刚落,从躺在那里的Jack手里蔓延出黑色细线一样的东西。它走到Zun的脚下,向上蹿起,击穿了Zun的下巴,从他的额头射出,在他脸上画了一个倒置的五角星。

Zun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连同对方的灵魂一起祭祀给了桑托斯魔物。那个叫Jack的孩子,十分记仇啊。”阿尔法冷哼。

吉田摇头:“不像是,太刻意了。”

比赛结束的鸣笛响起,场下掌声雷动。

阿尔法看着那些叫好的人:“他们是被洗脑了吗?这么脏的赢法有什么好鼓掌的。”

祝明七吃着爆米花,不动声色。他觉得比赛结束得快得反常,而且两败俱伤,Jack也不能参加下一轮了,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用那个黑色的线一样的东西的话,他自己完全可以轻松取胜。

而且之前Zun的那些同学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因为不忿闹起来才对。

***

两场比赛看得都不算愉快。集群宗教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独角兽这边的参赛者也有点三观不正。祝明七想着,又嘲讽一笑:自己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呢。

祝明七出来到自动贩货机那边买饮料。有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在那里聊天,祝明七听了几句。原来Zun是他们学院里少有的特优生。就是从市级以下区镇,因为成绩特别优异,而无视了家族血统,特殊选拔上来的。这种学生是老师的宠儿,但很受贵族出身的同学们厌恶排挤。Zun算是他们当中人气不错的了,但不排除平时惹到某些家族里养尊处优的学生,这一次可能也不是意外,那个Jack大概是受雇佣来专门杀他的。只是可惜Zun的导师了,要心疼很久了吧。

祝明七一面听,一面买了三块不同颜色口味的冰,放在冰桶里,转回赛场。他从来不认为变得优秀就可以摆脱下流。任何地方都有下流龌龊卑鄙怨恨发生。你想逃离的人,在每一层台阶上都存在,抱着那样的天真,想要逃脱自己出身的小孩,最终都会变得比一般人更冷漠心狠,因为他们的人生容纳不了那么多天真和良善,因为出身卑微,那份优秀便来得更加犀利刺眼,不为阶层所容纳。

这世界早已污秽不堪,却又规则简单,单纯直接得一尘不染。

他们看的第三场比赛,上场的两个人都蒙着脸。虽然蒙着脸,在场的却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

左边穿了一身黑,从包到尾,打扮得跟绝地武士一样的,是射区[16]覆盖十三个城的猎人“端崎”。

右边一身白,戴着狐狸面具,白发,看起来有点浮夸的,不是cosplay的少年,而是目前欧洲魔术师集团在位的摄政王Oscar的第三个儿子,以迅速控制对手行动能力闻名的“奥兹”。

两个人有名,是因为他们都上过战场,也在戒卫部任职,都不是学生了。

奥兹代表了独角兽,端崎代表了集群宗教。

祝明七其实微微有些惊讶。因为集群宗教在欧洲势力更广,他以为那边所有的魔术师都是集群宗教的信徒了呢。

祝明七认识这两个人,却是因为早年逛论坛看帖子,混的圈子里有很多男生女生是这两个人的粉。但不说奥兹的浮夸,端崎这个人也很奇怪的。他出身贫贱,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抚养长人,但在他二十三岁之前,他工作获得的佣金都非常低,问题是,并非雇主刻意克扣他,或者他的工作不值那些钱,而是他常常选择无偿替人工作,只得三餐即可。二十四岁后他母亲去世,他却突然开始豪富,专门挑大户雇主,所要薪资也比正常魔术师只高不低,当然愿意高价雇他的人多的是。有人说看见他怀抱金砖在他母亲坟墓前仰天大笑,笑,不是哭。

大概世间不凡的人都是有点精神病的。精神病的故事都挺好看,但是和这样的人做对手还是有点麻烦。祝明七盯着擂台,喝了一口青柠汁。

端崎使长刀,奥兹使法杖。但两人开战前,所有看台向后移动一百米,主办方在四面看台前打开了防御罩,且不是一层,是三层。看台上的观众骚动起来,兴奋在整个看场蔓延。Writer却一脸淡然,嘴角挂着看好戏的微笑。如果不是知道台下两个人的身份,祝明七大概会以为他们此举太过浮夸商业化,但想起在论坛看到的那些个帖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