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七在那里蹲了一会儿，然后跑到走廊那里，半蹲着从窗口看，直到确定他们穿过操场走远了，才走到那间教室门口。
他们用老式锁头把刘瑾汐锁起来了。
祝明七绕到后门。后门是从外面用插销插上的，但是里面有废桌椅堆着，向里面推不动。
他仰头，盯着顶上那扇窗。
祝明七爬进教室的时候被钉子勾了一下。他踩着那摇摇欲坠的桌椅小山，旋转跳跃一眨眼落在教室正中央。他踢开刘瑾汐凳子底下的空汽水瓶子，蹲下来看她。
他还是把刘瑾汐身上的胶带拆了，嘴上的胶带剪了。这一拆才发现幸亏来得早。Kassandra在刘瑾汐嘴里塞了个球，不是棒球不是网球，比那个要小一点，但是也足够她窒息挂掉了。Kassandra明显没有常识嘛，这种情况下虽然鼻子没有被塞住，但是人也是没办法呼吸的。而且这个老教学楼有着好几重的斩翼法咒，就算刘瑾汐有着和周巽傲一样的天赋异禀，也没法使用魔法，只能活活憋死。
祝明七手在这时候停了停：如果Kassandra就是想要刘瑾汐死呢？
结合之前Kassandra的表现，她说“走”的时候，声音里的那股子杀意。她没有让人继续殴打刘瑾汐，因为没有必要了。刘瑾汐会死在这儿的。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因为刘瑾汐拿了什么照片？可这就值得让她杀人么！而且就算刘瑾汐是个贱人，拍了什么不该拍的东西，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Kassandra一个人发疯，她的那些手下也缺心眼吗？他们弄死刘瑾汐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们一定是根本不知道Kassandra在做什么，被她利用了吧？
想到这里，祝明七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想起了刘瑾汐递给巽傲的那台可以直接杀灭魔怪的橙红色徕卡相机。
祝明七拔了半天才弄出刘瑾汐嘴里的那颗球。一开始还担心是电灯泡那种，吞进去就只能去医院取出来，如果是那样刘瑾汐就死定了。虽然那个喜欢研究侦探小说的周巽傲给他讲过如何在人窒息的情况下切开气管让对方通气，但祝明七一没有工具二没有经验，只能眼睁睁地看刘瑾汐去死。
祝明七弄出那颗球之后，刘瑾汐喘着粗气，好久才恢复脸色，看着他。
他瞧着她原本猪肝一样紫蓝的脸变成红色再变成白色，心里松了口气。
他救下了多年前陪在身边的那只兔子——的皮。
心中有一刹那被自己感动，而后又恢复到自私自利、淡漠无情的良好心态。
他捏着她的下巴，有点遗憾：“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你……”
“他们打你，和我让你干的事有关吗？”
她摇摇头。
“撒谎。”祝明七扔掉手里的棒球，站起身来。
刘瑾汐拉住他：“除了杀灭怪物之外，那台相机可以采集建筑群的记忆，照出被摄影的地区曾经发生过什么。”
祝明七停下来。
“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有头绪了。也多亏了那个相机。”
祝明七低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还没有调查清楚。”
“呵呵。”
“我不想连累你们。”
“省省吧你。你把相机给了巽傲，就不怕连累他？”祝明七停了一下，又皱眉，“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没有对巽傲说吧？”
她摇摇头。
“Kassandra她们要的照片是什么？”
“我调查的人里面，有她，她和你妹妹的死因，也有关系。照片……照片我放到安全的地方了，我会整理好资料给你。”她皱眉，露出罕见的清醒冷静表情，“只是我有些事没有弄清，不能现在就给你。”
祝明七有一瞬间想要逼问她Kassandra和妹妹的死有怎样的关系，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刘瑾汐的话里有很多疑点，但他知道就算追着她问也没有什么结局的。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撒谎。这个时候感情用事，也许正中她下怀也不一定。
至于Kassandra……他微微咬了咬下唇。
“没什么事我走了。”
“我肚子疼，你背我行吗？”
祝明七已经扭身去爬窗了，又不得不扭身回来。
“你说——什么？”
“我肚子好疼。”
“是我让你肚子疼的吗？”
“……”
他叹了口气，暴躁地踹开了挡在门口的那一堆桌子椅子。外面也有东西挡着。祝明七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把她打横抱起来，出去了。
她比预想中的沉。祝明七嘲讽地扬起嘴角：“你穿着那些裙子就是为了盖住你身上的这些赘肉吧？苏晓白都比你……”
说了一半，又猛地闭上了嘴。
刘瑾汐：“你抱过……”
祝明七：“你闭嘴！”
走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响了。刘瑾汐帮他把电话从口袋里翻出来，递到耳朵边。是苏晓白。
“你在哪儿呢？”
“实验楼啊。你叫辆车行吗？刘瑾汐受伤了。”
“你们在哪一层？”
“二楼……不用进来了。”他想起自己刚刚提到苏晓白的话，声音不自觉地有些暴躁，“里面有点乱，容易迷路。”
“先出来吧。我们在门口了。”
祝明七扶着刘瑾汐出来的时候，苏晓白和巽傲站在那里，两个人认真地在说什么。印象里巽傲因为黑，总显得比苏晓白成熟些，但这一眼看过去，一向娃娃脸孩子气的苏晓白，用罕见严肃的表情和巽傲在确认什么。
看见祝明七和刘瑾汐，苏晓白立刻停下来，走过来帮祝明七扶住刘瑾汐：“能走吗？”
“应该是肠破裂。”刘瑾汐脸色苍白，这一次用的措辞不是“肚子痛”，“电话借我一下。”
苏晓白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祝明七一眼，祝明七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尽力了啊。又不是我打的她。”
苏晓白耸肩：“我们家车就在外面，走吧。”
“不。”她固执道，“帮我打个电话就够了，我妈会开车来接我的。”
苏晓白看祝明七，祝明七看了一眼一旁没吭声的巽傲：“给她吧。她妈妈是医生。”
嘀嘀两声后，那边一片沉默。苏晓白道：“是刘瑾汐的妈妈吗？我是她同学，您能来学校一趟吗？刘瑾汐受伤了。”
祝明七站在苏晓白身边，听到话筒里并没有人说话。苏晓白却好像听见什么人说话一样，开心地把手机递给刘瑾汐。刘瑾汐拿到电话，也听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说：“你来吧。不太好。”
她把电话还给苏晓白，几个男生扶她到校门，奇怪的是，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早有一辆车在等了。刘瑾汐上了车，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女人，看不清脸，大概就是她妈妈了。
她也没有回头也没有道谢，就这么离开了。
祝明七拿刚才电话的事情问苏晓白。苏晓白笑容消失了，扭出一个颇嫌弃的脸：“那边电话根本没有人说话呢。”
“那你……”
“哎呀太尴尬了吗。你也知道她家的事。”
刘瑾汐的父母是原中心医院的两位精英，一个是脑外科，一个是妇产科，刘瑾汐上面原来还有一个姐姐，三年前考上了常春藤名校，然后一年前因为吸毒卖淫在国外死于非命。半年前刘瑾汐的爸爸被患者家属给砍死，刘瑾汐的妈妈一度精神失常。这些事在学校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不过苏晓白的反应还是有点奇怪。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知道什么？”
苏晓白一脸诧异，祝明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巽傲。他想问他相机的事，张开了嘴，说出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句子。
“去体育馆打球吗？”
巽傲插上耳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