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大话台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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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台州人说“普通坏”

我喜欢从一个人的说话中,猜测他的家教、出身、文化程度,甚至他的工作经历和生活阅历,这样的猜测,通常八九不离十。保罗·福塞尔在《格调》一书中也说:“不论你继承了多少财富,你的工作是否可靠,你的居住条件怎样,你的外观如何,也不论你的私人车道的形状和面积,你家起居室前廊的摆设,你饮料的甜度,你吃正餐的时间,邮购什么商品,也不论你上的学校在什么地方,你对它有多少敬畏,以及你读什么样的书报——只要你一张口说话,你的社会地位就暴露无遗了。”

台州人讲起普通话常带点椒盐味,因此生活中不免闹出这样那样的小笑话。

台州人说的椒盐“普通坏”中,最出名的段子是“玉环混蛋没有娘”。台州方言中,把“果核”称为“娘”。说是金秋时节,某同行带一帮外地客人到玉环,来到文旦基地,见累累果实悬挂枝头,领导指着枝头的无核文旦介绍说:“这就是玉环混蛋,跟福建琯溪蜜柚相比,我们玉环混蛋是没有娘的。”

无独有偶,我的一个临海朋友推荐涌泉蜜橘,也曾自豪地说过:“我们涌泉蜜橘‘没娘’!”

某同事是温岭人,有一次在上海出差,其间患了重感冒,赶紧就近找医院看病,温岭土话把感冒说成是“生冷滚”,他普通话讲不标准,一见医生就说:“医生,我生冷滚好几天了!”医生听不懂,他又“生冷滚”“生冷滚”重复了好几遍。医生终于明白过来了——哦,八成是得了疟疾!还有一位温岭朋友,出差到杭州,削水果时不小心削破了手指,出了血,赶紧打电话给服务员,要她送点“普丝”上来。服务员只知道粉丝,不明白啥是“普丝”,最后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卫生棉球。

吃饭时的段子更多。有个台州的朋友到苏州玩,苏州菜多甜腻,他吃了几天苏州菜,有点吃腻了,想来碟豆腐乳下饭。他把服务员叫过来说,来一点“豆腐许”。服务员说:“好的,先生请稍等。”不一会,服务员端上一道豆腐青菜。他生气了:“我要的是豆腐许,不是豆腐青菜。”服务员解释道:“我们这里没有豆腐许。”朋友更生气了,拍打着自己的胸部示意道:“许,许,豆腐许怎么会没有?!”服务员这回明白了,朋友说的“许”字就是“乳”字,他要的是豆腐乳。

有个仙居的朋友率团到广东考察,该朋友不爱海鲜唯嗜猪肉。在大酒店用餐时,吃了烤乳猪后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吃猪脚。这个朋友平常还算学问高深,知道广东人把猪脚称为猪手,于是要求服务员上一道“支手”。服务员没听明白,他加大音量:“喏,就是支手。”恐服务员不解其意,他双手向上,做黑奴吁天状,说:“就是支的手。”如此这般,反复示意,服务员终于明白。

另一个朋友在黄金周里带家人游山玩水,没想到游人如潮,像样一点的宾馆老早订满了,只好住在一农舍里。农舍条件简陋。第二天一早,他起来了想洗脸,一拧水龙头,没水。朋友不悦,对服务员说:“给我来点面汤。”服务员不知台州话里“面汤”的意思是“洗脸水”,赶紧烧了一大碗面条端上来。朋友大怒:“我要的是面汤,知道吗,面汤!”服务员小声辩解道,这不是面汤难道是米汤啊。

还有朋友去陕甘宁那一带旅游。中午在兰州拉面馆吃面,面店生意好,上面速度慢,朋友饥肠辘辘,遂对服务员催道:“面条快点。”服务员应声而去,没多久,上来一碗面条,宽得像裤腰带。朋友叫住服务员问:“这兰州拉面哪有那么宽的?”

服务员睁大眼睛:“你刚才不是说面条宽点吗?”其实,朋友是说“快点”。

更好笑的是,某地搞大型活动,仪式最后是放飞鸽子。但听主持仪式的人激情昂扬地宣布:“放!勃!贱!”边上的人全傻了,这“勃贱”是啥玩意儿?原来当地方言,鸽子被称为“勃贱”。放勃贱,就是放鸽子也!

生活中的笑话就更多了,一台州人到理发店理发,要求理发师傅修去“面毛”,因为普通话不标准,来自四川的理发师傅听成是修去“眉毛”,把他的两道眉毛剃个精光。他回家一照镜子才发现两道眉毛不见踪影,当场被朋友奚落了一番。

还有一位民营企业家,企业做得风生水起,各路记者纷纷来采访,讲到自己创业艰难时,他举例说,那时出门跑业务,为省钱舍不得打的,经常是两条腿走着去,一天走下来,衣服都是烂(汗湿透了)的。许多记者不明白,为什么走路会把衣服走烂,而不是鞋子走烂。至于“口很骚”(台州普通话,意谓口很干渴)、“讨信一个人”(台州普通话,意谓打听一个人)、来碗菜头(台州普通话,意谓萝卜)之类的笑话也很常见。

最有趣的是我的一位老领导,他为人很好,但“普通坏”说得很差。他养了一只八哥,平时经常调教它,老领导“普通坏”不标准,一开口就把“欢迎”说成“灰迎”,他用他的椒盐普通话调教八哥,让八哥说“欢迎光临”四个字。这八哥悟性很高,没多久就会学舌了,见人走近便说一口热情洋溢的鸟语:灰迎光临!灰迎光临!完全是老领导椒盐普通话的翻版。

好像苏州人唱“獭狐(太湖)美,美就美在獭狐死(水)”一样,台州各县市的人讲起普通话也是带着地方特色,玉环人是“飞”“挥”不分的,石塘话的“机”“七”“西”翘舌,黄岩人一开口就是“你腿我腿”。我的一位同事是延安人,第一次受命去玉环法院采访,当地的法官判案也说一口玉环普通话,他听得半懂不懂,大叫“苦也”。一位同事到东北出差,作陪的东北人跟他说,你讲的台州话我都听得懂。我的同事大叫:“老兄,我跟你一直讲的是普通话。”

浙江搞了个普通话调查,数据表明,全省十一地市中,最不爱说普通话的是台州人,而台州人中,天台人最不喜欢说普通话。天台人坚持讲天台话,才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呢,他们觉得这是语言自信。

有个博友在我博客里跟帖道:“以前说普通话的时候腰酸背痛腿抽筋,自从说了台州话,瞧!一口气上五楼!说台州话,还真对得起咱这张嘴!台州话,明天见。台州话,天天见。今年暑假不说话,要说就说台州话。您瞅准了浙江老字号——台州话。”